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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算尽太聪明,反送了卿卿性命,《红楼》中王熙凤之所以能得了这样的判词,首先是她精于算计,不管是为了出风头、贪便宜、自保还是惩罚,事实上当她屡屡站在上风头就已经在种祸。种祸的道理与种庄稼是一样的,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你这农夫也就该饿死了!
红娘子只想自保。为了自己的秘密、自己的主子、自己的下属、自己的大事,她不得不费尽思量想拿到石玉婷的控制权,孰不知,正是她的急切才引来弘皙的疑惑!
价值的定义是蕴含使用价值。这话说的虽残酷,却是通理。
留绿珠在身边,弘皙相中了她的身手武功,当然,开始的时候很有几分恶搞,幻想着某天遇上个不开眼的刺客近身,美艳的弱女子骤然暴起,就像嫦娥姑娘怀里的小白兔冷不丁张开血盆大口,吓不死也能打死,就算打不过,好容易冲过这道屏障,又猛然发现,自己这个正主还是铜皮铁骨——在没有人肉炸弹的年代,弘皙把自己当做了无敌的存在。
直到在长公主遇刺,幻想才破灭。当亲耳听到遏必隆到破开皮肉的声响,弘皙对绿珠存在的意义做了修订,打不过至少能拖延时间,或有援兵到来,或者等自己逃到远处再以火器狙杀!
那时的弘皙已经开始相信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白龙鱼服,虾蟹可欺了。以自信全失的弱弱想法,既然陨铁打造的遏必隆刀能在自己身上摧枯拉朽,那些传说中的什么倚天剑屠龙刀什么龙泉太阿不也一样?更莫提还有飞花摘叶的神奇呢!
但不管怎么说,绿珠能为自己所用,根子还是自己催眠了长公主麝月,控制与被控制、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下,被动者能有绿珠这样的主观能动性?这岂不跟被那啥还上瘾一样荒谬?可想想她在长公主府上曾与自己生死与共,弘皙的脑海猛的浮现一个词语——斯德哥尔摩候群症。
1973年,瑞典的斯德哥尔摩发生过一件银行抢劫案,两名全副武装的劫匪空压了四名银行职员做人质,与警察对峙了6天之久。6天之后警察用催泪瓦斯将人质与劫匪驱赶出来,狙击手也做好了紧急情况下的击毙准备,可3名人质却将劫匪围起来,保护他不受警方伤害。
被营救之后,人质布单没有控诉绑架者,相反却为劫匪辩护,对警方的调查取证也采取不合作态度,让调查工作困难重重。而更让人咄咄称奇的是,一名女人质还爱上了一位劫匪并和他订婚,另一位在全世界为绑架者筹款们建立了为绑架者辩护的基金会。
直到十年之后,心理学家才揭开谜团,因为这些人质的生死操控在劫持者手里,想必其他的死者,劫持者能选择让他们活下来,他们便不胜感激,此后,就有了与劫持者的共命运,把劫持者的前途当做自己的前途,把劫持者的安危视为自己的安危。
这种在常人看来荒谬的病态心理,称为斯德哥尔摩候群症。
这样的理论,可以用来证明战争中那些被人不齿的叛徒为什么会叛变,更有甚者还要反过来加害自己的战友与同志,可以用来解释那么多办公室恋情、上下级的桃色事件,可以析清那些娱乐圈的潜规则!
以有病的角度看,绿珠的做法似乎也能解释,捕获她并以她作饵拿下了长公主麝月,威胁有了;因为催眠的匪夷所思,她只当麝月被自己移魂了,因为她与麝月亲昵如母女,亲情就像绳子一样牢牢的束缚住她,她不愿离开——不对!
弘皙心里猛然一警,随后狠狠的摇头!
心理学家列出过患“病”的几个条件,一是当事人必须真正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同时确信逃脱是不可能的,要么顺从,要么死!二是在以上情况下,当事人必须确认加害者对自己有过特殊的“照顾”,并想当然的理解为“不舍”。最重要的是第四点,除了当事人除了一厢情愿的单一看法之外,其他的观点被隔离!
简单地说就是万般无奈下钻进牛角尖,华山一条路,越钻越深最后不能自拔!
可绿珠呢?
早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就“失踪”了,既与石玉婷一起现身想来两人厮混已久,石玉婷来找自己肯定是明珠投暗,但若是二人勾结试探呢?石玉婷的开门见山,与绿珠的反目,再到主动请缨,能哄就哄,能骗就骗,大不了从头再来,这才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记的逻辑!也只有这样才符合石玉婷的智商!
再进一步推想,这两位脱身以后,再以方才的“秘密”相威胁,自己敢不为麝月再换思想?
越想越觉得有理,怒火便在胸中燃烧,弘皙冷冷盯视的眼神中,杀意也越来越浓——没有当时出手,是因为他尚未琢磨出一击致命的法子——真若绿珠逃走,他追不上!而一旦她逃走,今晚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
绿珠没等到答复,再看弘皙还有变脸的趋势?诧异中,她想不出究竟哪里错了,而久未说话的妙玉已经在瑟瑟发抖,冷不丁的,两行清泪汩汩而出,嘴里也开始了小声地啜泣!
“哭什么!”弘皙的怒火似乎一下得到了宣泄口,“滚到一边去!”
妙玉似乎是被吓住了,连抽噎声都断了,机械的拿出一方绣花手帕,看样子还要在脸上抹一下……
“妙玉小姐,您还是先回大书房吧!”红娘子以为自己找到了缓和气氛的突破口,很照顾的走到妙玉身边,本欲好心的帮她擦泪,可妙玉似乎是吓呆了,无意的一下挣扎,那手帕反倒朝她抹过来。
两人的身高相差无几,手帕毫无悬念的落到红娘子的脸上,淡淡的幽香中,红娘子尚未确认究竟是什么香味,就觉得脑袋一阵昏沉,“你——”红娘子想抬起手说什么,却觉得手臂有千斤重,随后,再也撑不住沉重的眼皮,眼前一黑,人也软倒在地上!
因为天黑,弘皙看不清细节,只知道妙玉的手一挥绿珠就倒了,人也愣在当场!
自己之所以要让妙玉“滚”,就是因为她柔弱,不想她碍手碍脚,滚也是保护!可结果呢?被自己视为威胁的绿珠轻飘飘的就被柔弱的妙玉放翻了!这又是什么妖孽?
“我不是故意的,我——”
弘皙目光炯炯下,妙玉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而趴在地上的石玉婷则一阵大笑,丝毫没有淑女风范的用手拍着地面,“红娘子,你个大笨蛋!你也会有今天?”
“还什么七日暴尸丸,让别人知道你就是闯贼余孽红娘子,你连三天都活不过,还有你那麝月主子,哈哈哈……想祸害我大清,下辈子吧!”
这又是什么情况?
听着石玉婷夹缠不清的言语,弘皙更懵了,下意识的抬脚,狂笑中的石玉婷不光没有起来,却已经在地上打滚了——这回弘皙倒明白,软肋受伤,还敢玩命的吐气狂笑,纯属自虐!
“弘皙,你个小兔崽子,还不赶紧帮本宫叫太医!”
石玉婷疼的满头大汗,可这语气么,还真没阶下囚的自觉,弘皙满头黑线的扛起她,走了几步却发觉妙玉却没有跟上,回头看时,她还在努力架起绿珠,也只是努力,昏迷的绿珠浑身不着力,以妙玉的小身板,架扶着醉酒的弘皙都困难,更别说比弘皙重得多也高得多的红娘子了!
但这落在弘皙眼里,不科学啊!
还好,触动了伤处的石玉婷一阵鬼哭狼嚎,在弘皙把她敲晕之前,躲在不远处等着随时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倒是先来了,虽疑惑殿下身边为什么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一动不动的被扛着,但谁也没敢多嘴,一番架扶总算弄到了大书房!
“你们都下去!”弘皙挥退左右,临了还不忘加上一句,“明天都去账房领一百两银子,今晚不管你们看见什么听见什么,胆敢泄露一个字,哼!”
弘皙在毓庆宫中的“壮举”早已震慑了无数宵小,恩威并施之下,这些人唯唯诺诺的退出了书房。看看正小心翼翼端着茶盘过来的妙玉,弘皙一招手,“妙玉,你不觉得该向孤解释一下吗?”
“殿下,奴婢,奴婢,”放下茶盘的妙玉局促的站在原地,双手纠结着手帕,“停!”弘皙一下想明白了,妙玉挥手间似乎就有块手帕,“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
但这已经晚了,妙玉的手一扬,弘皙毫无意外的歪倒在椅子上!
书房中烛火明亮,妙玉就坐在弘皙的对面,宽大的座椅让她足以将身体蜷缩在上面,双手抱着腿,漂亮的脸蛋搁在自己的膝盖上,跳跃的火光映照中,漂亮的眸子不停的转动着,精致的脸蛋儿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有时候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到最后,就像想通了什么,脸上浮起淡淡的云霞,“殿下,我不知道你醒后会怎么待我,但现在——我只有一个办法了!”雪白的贝齿轻咬着樱唇,“姐姐,您就当我是病了吧!”
斯德哥尔摩候群症,弘皙只想到了绿珠,却忽略了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