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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戴雄茂的话之后,众人顿时冷静了下来。
对啊!离开这里!
他们现在最大的希望,不就是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戴雄茂见众人冷静下来了,便眯着眼睛掏出了山羊精口中的馒头,正想盘问一番,谁知下一刻,山羊精却冷冷地呸了一声:“想要离开这里?你们永远都不要指望!只要有尊主在,你们永远也不可能离开这里!”
众人顿时大怒,这个家伙现在都已经落进他们手里了,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姜海晏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山羊精冷冷一哼,不再发一言。
姜海晏挑着眉问:“你的意思是你们尊主一开始就没打算放我们这些人走?三日之约完全就是骗人的?”
山羊精冷笑了一声:“你不要以为尊主对你似乎另眼相待,就认为自己在尊主心里很了不起,就算他下令这三日之内不让人对你们下手,下令不许我们伤害你,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受到了那个被他融合了魂魄的家伙的影响罢了!”
“你在尊主心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姜海晏淡淡道:“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的,没想到他连这种事情都告诉你了。”
“那当然!我可是尊主最信任的手下!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山羊精的眼神闪烁着狂热的情绪,“他除了我之外谁也不相信,你……哼,不过是尊主一时迷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脑残粉什么的真可怕,”姜海晏耸了耸肩,“不过你家尊主生性多疑,你真的觉得他全心信任你吗?”
“那当然!你懂什么?”大概是受到了姜海晏的质疑,山羊精的情绪激动起来,“当年我全族被灭,是尊主于心不忍把年幼无知的我抱了回来,亲手抚养我长大,我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信任我?他给了我一切!我也会为他付出一切!我绝对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人!你算什么东西?”
姜海晏微微皱眉,临渊可不是那种心地善良的大善人,难道这也是受了那个人一半魂魄的影响?他不忍继续想下去,便转移话题问道:“梦貘在哪里?”
山羊精冷笑:“我凭什么告诉你们?”
“太嚣张了!严刑逼供!”
“快点大刑伺候!”
“哪位道友的法宝是菜刀?快祭出来!不怕这山羊不说!”
众人顿时大怒。
山羊精继续冷笑:“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不会说!”
“……请各位稍安勿躁,也许我有方法。”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众人转过头去一看,却是一个长着狐狸眼的美男子。
姜海晏挑了挑眉,这不是他们之前遇到过的那只狐狸精吗?
井礼湖微微一笑:“我狐族素来擅长魅惑之术,各位不妨让我试一试。”
众人顿时双眼一亮,既然严刑逼供行不通,这个法子倒是可以试一试!
于是下一刻,他们便齐齐按倒了拼命挣扎的山羊精,让那只狐狸精施展魅惑之术。
井礼湖熟练地施展了魅惑之术,顺利地撬开了那只山羊精的嘴巴,让那只山羊精说出了不少情报,但可惜的是,就连这个临渊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梦貘的下落。
井礼湖连连问了好几遍,然而山羊精至始至终却只会迷迷糊糊地重复着一句:“不……知……道……”
“只有……尊主……知道。”
众人十分失望,不过由此看来,姜海晏刚才那句质疑还真没说错,临渊生性多疑,从不相信任何一个人,梦貘的下落,居然连身边最亲近的副手都不知道。
姜海晏摸着下巴,忽然开口说:“临渊该不会早就知道这个家伙会按捺不住跑来偷袭我们,所以故意没把梦貘的下落告诉她?”
众人顿时如梦惊醒:“原来如此!怪不得!”
井礼湖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解开了对山羊精的魅惑术。
众人见那山羊精再无利用价值了,纷纷咬牙切齿磨刀霍霍,不过却被戴雄茂和钟平伦拦下了。
戴雄茂表情凝重地说:“大家先不要冲动,三天之后,魔修就要进攻这里了,我们留着她,手里还算有个人质。”
有人表示质疑:“魔修都是一群没有感情的家伙,他们心里根本没有同伴朋友的概念,说出卖就出卖,说背叛就背叛,他们会在乎一个落在我们手里的家伙?”
戴雄茂沉吟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定:“不管怎么样,三天之后再说。”
众人无奈,却也只能愤愤地瞪了山羊精一眼后,无可奈何地离开了,他们之中,也许有同伴,也许有朋友,也许有亲人,也许有伴侣,被那群魔修害死了,但现在他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魔修在他们的地盘里嚣张地大放厥词,然而他们却什么也不能做。
其他人四散而开后,那只山羊精也缓缓地醒了过来,她还记得被魅惑的事,顿时十分懊恼,看着姜海晏等人咬牙切齿:“你们等着!等我恢复灵力之后,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们!将你们挫骨扬灰!”
姜海晏挑了挑眉:“你们这是在暗示让我们现在就杀了你?”
山羊精冷笑:“你们敢杀我?”
“为什么不敢,”姜海晏耸了耸肩,“我连你们家尊主都敢杀,而且也杀了一回,难道你想说你比你们尊主还厉害?”
“我自然远远比不上尊主,”山羊精哼了一声,语气十分不屑,“你虽然曾经打败过尊主,但也不过是走运罢了,一个人会走两次运吗?而且你现在妖丹全失,不过是个废人罢了!一个废人也敢大言不惭地说要打败尊主?实在是太可笑了!”
姜海晏稍稍眯起了眼睛:“……你在瞎说什么。”
“我瞎说?你是震惊尊主连这种事情都会告诉我吧!尊主最信任我,他什么都告诉我了!”山羊精笑了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冷笑,而是发自真心的愉悦,“尊主说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打败过他的人,他本想把你当作宿命的对手,惺惺相惜,可惜你太过愚蠢,竟为了旧主的一丝残魂的转世,将剩下的半颗本命妖丹拱手相让,妖丹全失的你,现在不仅是个废人,而且还是个命不久矣的废人!”
姜海晏和沈河清同时脸色一变,姜海晏伸手想去抢戴雄茂手里勒住山羊精脖子的长鞭,却被沈河清一把抓住了手腕,沈河清眸色一沉,紧紧地抓着姜海晏的手腕,脸色沉沉地问一脸得意洋洋的山羊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刚才说的旧主的一丝残魂的转世……是谁?”
他的大脑仿佛受到了一记重击,连姜海晏在一旁脸色发白地喊着“你别听她瞎说!她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的声音都不听进去了,满脑子只有刚才山羊精的那句话。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旧主的一丝残魂……
旧主是谁?残魂又是谁?
难道说……
“难道你还不知道?实在是太可笑了!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哈!”山羊精忽然大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吗?你就是那家伙旧主的残魂转世,不完整的残魂就算投胎转世也无法转世为人,只能转世为花草畜生之类的低等玩意,可怜你曾经一个离渡劫飞升只有一步之遥的高阶修士,转世之后竟成了一只资质愚钝的仓鼠,你本该连灵智都无法开,浑浑噩噩一生后死去,要不是那家伙将半颗本命妖丹拱手相让,以你愚钝的资质本不该开灵智,更不该修炼成精,现在你开了灵智,成了精,那个家伙却要死了!”
沈河清垂下眼帘,心头巨震。
怪不得之前秦鹤生会说那样的话。
他本不该开灵智……
更不该成精……
原来是因为姜海晏的那半颗妖丹,他才会开灵智,才会成精。
原来如此。
姜海晏沉默了下来,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他再否认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
山羊精说完那通话之后,心情仿佛得到了发泄,她又冷冷笑道:“没想到你这传说中择人而噬的上古凶兽,竟也会做到这样的地步,不过就算你这么做,又真的有意义吗?转世之后的人还是那个人吗?更何况现在的这个人,不过是一丝毫无意识的残魂的转世,就算你为他取了旧主的名字,他又真的会变成你的旧主吗?”
姜海晏冷静了下来,他淡淡道:“这与你无关。”
“的确与我无关!我只是想不明白!尊主为什么要那么在乎你!难道就是因为受到了那个人魂魄的影响吗?尊主那么强大,他不该受到那个早就死去了那么多年的人的影响!”山羊精又激动了起来,“既然这样……我一定要杀了你!不杀了你!你就会一直影响尊主!尊主那么强大,他不该受到任何人的影响!”
姜海晏微微皱起了眉头来,眼看那只山羊精越来越激动,一旁的戴雄茂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冲了过来,一拳砸晕了那只山羊精。
那只山羊精挣扎了两下,一脸不甘地倒了下去。
“你们先休息一下吧!三天之内,必有恶战。”
姜海晏垂下眼帘,片刻之后,他才点了点头。
他转过头想去看看沈河清,但下一刻,沈河清却转过身去,自顾自地走开了。
姜海晏心下一跳,他想要追上去,拉着沈河清的手解释清楚,但沈河清的背影却充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让他没有勇气追上去……而且,他也没什么可以解释的。
那只山羊精说的,可不都是真话吗?
他有什么好解释?又要怎么解释?
他第一次遇见当时还只是只仓鼠的沈河清时,不正是因为发现那只仓鼠是那个人的一丝残魂的转世,所以才从那只野猫口下救下了那只可怜的小仓鼠,并为它取了旧主的名字。
一千年前,那个眉眼清冷的白衣修士看着一脸敌意地瞪着自己的饕餮凶兽,淡淡笑道:“我叫沈河清,河清海晏的河清,那你就叫海晏好了。”
“河清海晏,寓意天下太平。”
一千年后,他看着那只可怜兮兮地蜷缩在他手心里瑟瑟发抖的小仓鼠,垂着眼帘轻笑着说:“我叫姜海晏,河清海晏的海晏,既然如此……你就叫河清好了。”
“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一千年,不过一场轮回。
他之所以愿意将那半颗妖丹拱手相让,因为他知道以那只蠢笨的小仓鼠平平的资质,这一辈子大概也无法开灵智修成精。
饕餮妖丹,哪怕只有半颗,也足以让一只资质平平的仓鼠开灵智,并顺利修炼成精。
而他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活够了。
妖丹全失之后,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本想找个角落安安静静地等死,谁知道熬了一年没有死,熬了两年没有死,熬了三年没有死……一转眼,他居然硬生生地熬了二十年了。
再然后,他就遇到了修炼成精的沈河清。
他很清楚投胎转世之后的这个人再也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人,他很清楚这个他取名的沈河清不是那个为他取名的沈河清,但是……
他忽然不想死了。
但就在他最不想死的时候,他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恐怕要活不久了。
他快要死了。
虽然他不想死,却也无可奈何,哪怕是神仙也会有天人五衰,更何况他已经活了那么多久,还失去了最重要的妖丹。
姜海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想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就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安静离开,但现在看来,这件事似乎无法善终了。
山羊精晕过去之后,整个大厅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去理会山羊精的死活,所有人都在忧心忡忡地担忧着他们眼下的处境,比起魔修来说,虽然修真界更为人多势众,但魔修一个个实力强横,更何况还有大魔头临渊……
一想到临渊那个大魔头,所有人的心头都沉甸甸了起来。
哪怕他们之中不是所有人都经历过一千年前那一场修真界大劫,却也是从书中或是长辈口中听说过的,一千年前的临渊何其威风凛凛,何其残忍霸道,以一己之力便搅得整个修真界天翻地覆,当年的修真界尚且还处于最为鼎盛最为繁华的时期,如今的修真界却已衰落凋零,而如今的临渊却还是当年的临渊……这一次的大劫,他们真的能顺利渡过吗?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钟平伦的声音亮如洪钟,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大厅,“大家先回房休息,养好精神随时准备迎战!”
“不过魔修随时都有可能前来偷袭,为了预防偷袭,我们会把所有人分成几个小组轮番巡逻,每个小组巡逻一个小时,巡逻结束之后就叫醒下一组巡逻的人,如此类推,希望大家能够配合!”
众人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纷纷点头称是,第一个巡逻小组决定下来后,这几个人便自动自觉地留了下来,其他人便逐一回房休息了,大战在即,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当然是养好精神,随时准备迎战。
戴雄茂和钟平伦一起安排部署好所有事情之后,便转身朝着姜海晏走了过来,他看了姜海晏一眼,又看了远处的沈河清一眼,稍稍眯起了小眼睛:“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姜海晏垂着眼帘笑了一下:“现在还有空的房间吗?”
戴雄茂点了点头:“有,我现在帮你们安排一间吧。”
姜海晏转头看了沈河清一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便跟在戴雄茂身后走了。
“我们当初建立修真者联盟的时候就考虑过可能会有这样一天,所以建了不少住人的房间,”戴雄茂也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但我没想到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他们居然连整个联盟总部大本营都被搬到了魔修的地盘上。
姜海晏笑了笑,没说话。
戴雄茂领着姜海晏走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一间空房间前。
“这里还没有人住过,是间双人房,你可以和沈河清一起住。”戴雄茂一脸意味深长地说。
姜海晏嘴角一抽,戴雄茂便转身走了。
戴雄茂走了之后,姜海晏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房间和普通的酒店旅馆差不多,便一个飞扑倒在了床上,同时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姜海晏倒在床上,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就在他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睡一觉的时候,原本被戴雄茂关上的门,忽然又被人打开了。
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姜海晏没有动弹,依然把脸埋在枕头里,片刻之后,门被人从里面关上了,然后,那个脚步声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再然后,他便感觉到身下的床一沉,一个人压了上来,覆上了他的后背。
姜海晏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你不生气了?”
背后那人没有开口,只是缓缓地低下头来,温热的气息洒在了他的后颈。
“你不生气那就好了,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哄人呢……”姜海晏打了个呵欠,“好困,我先睡一觉……”
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后颈一热,一个温热的东西贴了上来。
“唔,别闹,我好困。”姜海晏懒洋洋地挣扎了一下。
但他身后的那个人却没有停下来,滚烫的唇舌依然继续在他的后颈处流连啃咬。
“我要睡觉!”姜海晏用胳膊肘顶了顶身后那人,发出了不满的抗议。
身后那人依然没有回应,滚烫的吻依然不断地落在他的后颈和肩膀之间。
姜海晏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翻过身来,瞪了沈河清一眼:“沈河清,我现在好困……”
沈河清眸光幽深黑沉,他冷冷地看着姜海晏,淡淡道:“我还没有原谅你。”
姜海晏眨了眨眼睛,顿时有点犯怂:“你怎么还在生气呀……”
说着说着,他又有点委屈:“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明明为你做了那么多……”
“因为你觉得我是他?”
沈河清垂着眼帘,冷冷道。
“当然不是!”姜海晏斜了沈河清一眼,“你是你,他是他,你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我从未把你们当成是同一个人过。”
“我的确算不上是他,”沈河清淡淡道,“我没有他的记忆,就连长相也只有三分像他,比起我,无论是长相和他一模一样,还有他的记忆的秦鹤生,都比我更像他。”
“你怎么又纠结秦鹤生去了……”姜海晏无奈。
“因为我知道,活人永远赢不了死人,我唯一胜过他的一点,大概只有我还活着,”沈河清垂着眼帘,长睫微颤,“而秦鹤生,还活着。”
姜海晏顿了一下,气极反笑:“你觉得我会喜欢秦鹤生那个家伙吗?就算他有那个人的记忆,但你不要忘了,是他亲手杀了那个人……我还不至于分不清这些。”
沈河清顿了一下,皱眉问道:“那半颗妖丹是怎么回事?”
姜海晏闭上眼睛,懒洋洋地说:“我活够了,就这么回事。”
沈河清眉头紧皱:“所以说你的半颗妖丹在秦鹤生那里,另外半颗妖丹……在我这里?”
姜海晏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就是这么回事。”
沈河清皱眉看着姜海晏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样子,忽然冷笑了一声,然后俯下身来,在姜海晏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姜海晏斜了沈河清一眼:“我困了,想睡觉。”
“我还没原谅你。”沈河清淡淡道。
姜海晏不由扁了扁嘴:“你真是够了,无理取闹……”
他委委屈屈地抱怨,却没有推开沈河清。
这是默认了。
沈河清的动作越来越大,力道之大,就像要把姜海晏整个人狠狠地揉进怀里似的,又像是要把这种极致一般的痛觉深深地刻入姜海晏的骨头和灵魂里。
就像没有明天,就像没有未来,所以只能在此时此刻,淋漓尽致,深入骨髓。
在最后的那一刻,沈河清在姜海晏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我不是他。”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宛如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