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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并没有回应他,紫眼睛在黑暗中有几分锋利,弗洛萨在他的视线之中,整个人慢慢的阴沉起来。
“好吧,我承认这是一次漂亮的反杀,你赢了,亲爱的阿瑟。”
压迫着他的鬼魂之力猛然暴涨,弗洛萨胸腹受创,闷哼一声咳出了一口血,有些迷惑的看着阿瑟背后的阴影,“你也和我是一样的吗……”
他突然激动起来,哈哈大笑着,完全抛弃了温文尔雅的表象。
“太好了!太好了!!!阿瑟,不愧是你!你是我最棒的猎物咳咳咳……”弗洛萨嘴里含着血,精神却高度亢奋,“我就知道,你是神赐给我的礼物!也将是我艺术生涯中的最高杰作!”
阿瑟已经感觉到萨里奥濒临暴走边缘,他不再等待,枪口抬起,平静的注视着弗洛萨,“你没资格谈论神。”
白银的十字架在他衣领处闪光,细腻温柔的圣光如同洁净的眼神,就这么看着,就有自惭形愧的冲动。弗洛萨脸上流露出羞耻的表情,他握着折刀,眼神变得如同野兽一般凶戾残忍,另一只空出的手却从衣袋里掏出了枪。
黑暗里似乎传来了一声轻笑,周围瞬间亮起,光明之中,污秽无从掩盖,拥有铂金短发的青年在这片光明之中现身,灯光投射之下,他的身后并没有影子。
他是鬼魂!
“一切都结束了,你们的野心、奢望,以及令人作呕的嘴脸,都在这个时刻结束了。”背景音效是仙女凄厉的哀嚎,阿瑟的圣水一向是未曾稀释的,洒在鬼魂尤其是吸食过人血的鬼魂身上,疼痛可想而知,仙女又没有萨里奥强大的愈合能力,不断被烧灼腐蚀着,身体越来越小。
神父终于放下了心,露出轻快的神色,“阿瑟,多亏了你……”
“我还没有历数你的罪行。”阿瑟平静地打断他,“皮尔德,离他远点。”
皮尔德立刻连滚带爬的离开神父身边,现在所有人之中,他只相信阿瑟,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善良高洁,其他人包括自己,都有极其肮脏的一面。
神父一脸的难以置信,干笑两声,“阿瑟,你在开玩笑吗?我们可是一起从圣约瑟小镇出发,我是来帮你解决鬼魂骚扰问题的啊!”
“是啊,我们是一起出发的。”阿瑟的话让神父有了某种希冀,他喜悦的上前几步,阿瑟的枪口顿时掉转过来指着他。
“……而我是从出发之前,就在怀疑你了!”
睫毛垂下来,阿瑟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痛心,“我的那位老友,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那个爽朗的老神父,那个唱圣歌会跑调的老神父,那个会烤小饼干投喂他的老神父,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灵魂的死亡,意味着能抓住的只有回忆。
“最开始觉得不对劲,是邻居跟我说她的丈夫生病了,周围很多老人都生病了,虽说有流感作为借口,但是小镇上的老人几乎没有这么大范围的爆发过疾病。很早之前,我就发现患病人数稀少,是与教堂有关的,教堂和神父让小镇上整天回荡着圣歌的声音,无论是疾病还是冤魂,都很难侵入。”
“也许你会狡辩,说这只能构成疑点。”阿瑟顿了顿,声音变得严厉起来,“那么,我身在教堂内,手稿却被损毁,这就足够把疑点变成确信!”
“当年发觉教堂作用时,我特意在四周铭刻了符文,虽然不敢夸口能抵挡萨里奥这个级别的鬼魂,大多数鬼魂也是可以挡住的,这样的前提条件下,手稿被威胁般的损毁,未免太没有道理了。”
神父的表情一点点改变,被圣水洒过的地方再也遮掩不住,血肉大片大片脱落下来,像淤泥一样落到地上,他脸颊边的血肉几乎已经脱落干净,露出颌骨和森白的牙齿。
“继续。”他扭曲着一张脸,慈祥全数不见,变成森森的恶念。
“还有,被烤制曲奇的托盘烫出的伤,几乎让我确信我的老友已经被鸠占鹊巢。”阿瑟的表情愈发平静,然而这平静之下压着极度的愤怒,他很少能与人相处融洽,神父算是很罕见的一个,他以为……以为至少能陪伴这个好脾气的老头到对方寿终正寝。
“我的老友烤制饼干有过被烫伤的经历,所以拿出托盘时一定会戴上手套,你特意弄出被烫伤的桥段,是想遮掩手上被圣光灼烧的痕迹吧?”阿瑟拿起垂落在领口的十字架,轻轻晃了晃,“这可不是你这种污秽存在能够触碰的东西啊。说到底,你害怕了吧?这件东西的威力太大,你想要预先毁掉,却反被十字架所伤。拿到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上面的不洁气息。”
萨里奥垂下头,微笑起来,阿瑟一桩一件有条不紊的叙述容易被遗漏的疑点,整个人像是在微微发光,让他有种难以言语的自豪感,忍不住想上去亲亲抱抱,然而现在的场合不太适合,只好泄愤一般操纵怨力把弗洛萨狠狠按到地上,□□也缴获,当着他的面拧成了麻花。
皮尔德并不知道阿瑟和神父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眼前的一切好比推理小说。他贴着墙慢慢的坐下来,连番惊吓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木了。
阿瑟还在继续说着神父的疑点,“正常人不会记得几年之前杂志上的内容,更何况古堡只是一个很小的版块;身为神父本应心志坚定,你却在进入城堡的时候被亡魂影响贸然深入……这么多线索指向之下,还发现不了你的异常,推理小说家的工作我干脆别干了。”
神父终于暴起,不,他不是神父,他是窃取了神父身体的仙女,本以为神父的身份会让阿瑟失去警惕,到头来也栽在了这个身份上。
阿瑟提高声音,提起仙女的名字,眼神如同结冰一样寒冷——
“还不打算现身吗?玛丽怀德!”
怨力滚滚而起,仙女发出一声嘶叫,舍弃了窃取的*,企图逃出生天,阿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无论是站在前世巫师的立场上,站在灵魂湮灭的神父的立场上,还是站在枯守古堡的萨里奥的立场上,仙女都有必须死的理由!
第一枪击中胸口,仙女黑雾般的身体顿时破开一个大洞;第二枪击中头部,仙女彻底失去了人形,仍在拼命向高处挣扎……阿瑟没有开第三枪,他扯下了脖颈上的十字架,银白的十字架开始燃起金色火焰,圣火熊熊升起,将一切都包拢在极致的光明之中!
王国的城堡,祝福的殿堂,鄙夷的眼神和悲痛的泪水走马灯般晃过阿瑟眼前,最后在他视线中飘摇落地的,是一团尘埃样的东西,没有如愿以偿的高飞,反而颓然坠入光的海洋,渐渐碎裂成虚无。
【我很爱这个国家,爱到有点……不知所措了,又是一个过分笨拙的人,所以所遭遇的一切,也有我自己的原因吧。】
【这不是沉睡的诅咒,这是沉睡的祝福!祝福我所爱的国家能酣然沉入一场长梦,避开一切危险的野望和妒忌的荆棘,然后在一个由光和鸽子的日子醒来……迎来光辉的苏生……】
【为此,献上我的生命。】
所有人的记忆,似乎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修改。
他们记起了那个小镇,其实并不荒凉,那是一个国家繁盛的都城,每天有不计其数的货物和金钱在那里流转。他们还记起了那个国家英明的皇室,尤其是那位名副其实的王子殿下,拥有俊美的外表和优雅的举止,在所有拥戴君主的国家中,没有一个拥有这样优秀的继承人,怪不得国王已经表现出了禅位的意思。
“您觉得,终生□□的犯人被狱友殴打致死这件事,是否应该引起一定的社会关注呢?”衣着正经的节目主持人询问对面的法律专家,这位专家近年风头很劲,经常参加这类节目,有传言说他已经受聘于萨里奥殿下。
“从法律角度来看,杀人这应该付出应有的代价,但是看看那个人所犯的罪行吧,真希望国家法律里有死刑。”
皮尔德把视线从露天大屏幕上收回来,专心于自己桌上摊开的一本侦探小说,快节奏的叙事让读者的心也紧跟着提起又放下,欲罢不能而不得不一口气读到最后,他翻到最后一页,凶手还没有揭晓,却只能等待下一本的出版。
皮尔德沮丧地叹了口气,懒洋洋的从座位上站起来,离开清净的水吧,脑海中还在想着书中的种种暗示。
“安娜是色-欲,劳伦德是贪婪,弗娜是暴怒,弗洛萨是暴食,神父是傲慢,皮尔德是嫉妒,然后梅尔菲森特就是……”
大概是懒惰吧,皮尔德懒洋洋的想,心里却并没有任何怪罪这位主角的意思。对方一开始没有出手救人没错的,但其他人也背负着各种各样的罪孽,有些甚至死不足惜。
“反正,跟我重名的皮尔德还活着,不是吗?”
他哈哈笑了两声,出门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露天屏幕。
雕饰精美的古堡周围开遍火红的玫瑰,仪态优雅的王子殿下走向一架藤秋千,秋千上坐了一个抱着本子的少年,听到脚步声微微抬头,那双紫眼睛宛如宝石。
周围有嘈杂的说话声。
“啊,是梅尔菲森特先生!不知道他下一本书会怎么安排凶手的身份。”
“反正无论怎样安排,都必定妙不可言!”
“传言他与王子殿下好事将近……”
“哈哈哈,我怎么觉得反而是王子殿下高攀了呢……”
皮尔德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摇摇头,汇入人潮之中。
阿瑟把一束洁白的百合放在神父墓前,墓地里很静,因为萨里奥跟他一起过来,负责皇室安全的保卫部门理所当然的将四周清场了。
“老友,做一场永恒的美梦吧。”阿瑟注视着墓碑,嗓音很轻,萨里奥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发。
“阿瑟,你已经尽力了,无需为此愧疚。”
“我知道,我又不是神,不可能在任何时候都防患于未然的。”阿瑟看得很开,他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墓碑,细雨落下来,打湿了百合的花瓣。
阿瑟又把那枚燃烧过显得黑漆漆的十字架放在百合旁边,好像轻松了许多。
“走吧,萨莉。”
萨里奥:“……阿瑟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