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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珊选定佳婿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狄府,狄知逊不禁十分惋惜,要不是赵良遇刺,肯定能拔得头筹,不过,这只是假设而已,没有人会听你任何假设。
上官珊离开了并州城,返回上官家去了,只等一个月后邓杰英来迎娶她。
三日后,赵良总算睁开了双眼,狄知逊等人一见,不由大喜,赶紧好吃好喝的都端上来,但赵良身体还是十分羸弱,只能慢慢进补。
十天后,赵良终于能够下地,身体慢慢的好了起来,对于没能将上官珊娶进家门一事,赵良倒是表现得相当无所谓,本来他就对上官珊没有太大的兴趣。
这几天,朝廷发生了一件大事,上官仪因与梁王李忠的案件有牵连,判死罪投入监牢,他的家财被充公、亲属沦为奴婢。
上官仪同皇后武则天的矛盾由来已久,此事说来话长,还需重头说起。
在上官仪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被人杀害了,一位好心人把上官仪藏到一座寺庙里,使他侥幸逃过了仇家的追杀。
后来,李渊父子率领农民起义军推翻了隋朝,建立了唐朝,解放了上官仪的家乡,上官仪这才结束了东躲西藏的窝囊日子。
童年的苦难经历,磨砺了上官仪的意志,使他拥有同龄人难以企及的成熟和智慧。
上官仪重拾学业,用心苦读,没几年便可写出漂亮诗文,乡邻们都说上官仪真是个才子!
才子在民间,而朝廷不知,是很遗憾的一件事情。
上官仪不愿自己的才华被埋没,决定考官。
贞观初年,唐太宗李世民执政,普通人要想当官,必须通过科举考试,进士及第者,才有当官的机会。
那些考不中进士的人,顶多当个跑腿的差役,没有官职,不入品流。
但要考中进士,谈何容易!每年的应试者都有数千人,最后被录取的,却只有寥寥数人,那可真是千里挑一,有的人连考十几次仍然不中,耗费了岁月,贻误了青春。
所以有“五十少进士”之说,意思是说考中进士很难很难,以致五十岁的进士还称得上“年轻”,还为“少年”,难怪有人感叹“太宗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
上官仪一头乌发,远没到白头的年纪,他能考中进士吗?亲戚们都替他捏着一把汗。上官仪却一点也不紧张,他昂着头,挺着胸,踌躇满志,进了考场。
没过多久,发榜了,上官仪榜上有名,考了个全国第三名,进士及第!
这下子不得了,太宗皇帝御笔亲点,让他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很快又提拔上官仪当了机要秘书,专管校对皇帝的诗文。
上官仪成了最年轻的侍臣。唐太宗特别喜欢这个年轻人,每次宴会群臣,都要让他作陪。
此后,上官仪步步高升,俸禄越领越多,官职越做越大,及至唐高宗李治即位时,他又连升三级,先任秘书少监,再任西台侍郎,最后当上了世人瞩目的宰相。
当上宰相后,上官仪心里美滋滋的,看啥都觉得美丽,看啥都觉得有诗意,于是诗兴大发,经常写诗,他写得最多的,是洛阳城的黎明,是洛河边的美景。
唐朝的京城是长安,上官仪为何不写长安写洛阳呢?莫非洛阳有他最牵挂的人或物?看官有所不知,上官仪一生中最得意的黄金时光,大部分是在洛阳度过的。
他钟情洛阳,实在是因为他与洛阳的缘分深,而这种缘分,又因他生命的句号画在了洛阳而加深了。
话说,唐高宗是个典型的妻管严,他惧内惧得要死,皇后武则天咳嗽一声,都吓得他半天不敢说话。
传说武则天用毒辣手段害死了高宗的前妻王皇后和萧淑妃,或许是做贼心虚,她夜夜梦见这俩人化作厉鬼向她索命。
为了睡得安稳,她就劝高宗迁都,把朝堂从长安搬到了东都洛阳,上官仪身为当朝宰相,自然也跟着皇帝来到了洛阳。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上早朝。
时近破晓,皇城外边静悄悄的。
城门外的天津桥铁链高锁,要等到天明后才会打开。
上官仪骑着马来到桥头的洛堤上,与百官们一起等候放行入宫。
几声鸟叫,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几缕秋风,吹散了天边的一片乌云。
月光皎洁,洒落点点银辉,洛河水波光粼粼,美丽动人。
远处龙门山墨色如黛,令人浮想联翩。
上官仪陶醉了。
洛阳山水秀美,此般美景,在长安何曾见到过?
上官仪觉得有必要抒发一下澎湃于心的感情,于是略一沉吟,吟出一首诗:“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
周围的官员们一听,哎哟,好诗!
音韵清亮,宰相出口不凡!
有那善于拍马逢迎的,当即找来笔墨纸张,将此诗认真记录,这首诗就是《入朝洛堤步月》。
再说,皇后武则天得志,牵制高宗,独断专行,作威作福,她又勾结道士使用符咒,被宦官王伏胜告发。
高宗因此大怒,要将武后废为平民,召见上官仪一同商议,上官仪说:“皇后独断专行,恣意行事,朝野上下已失人望,应当废黜她以顺应人心。”
高宗让上官仪草拟诏书,内宫侍臣急忙跑去通告武后,武后主动申诉辩解,高宗后悔,又怕武后怨怒愤恨自己,就说是上官仪教他这样做的,武后因此对上官仪深恶痛绝。
上官仪先为陈王李忠谘议参军,与宦官王伏胜都服侍过太子李忠。
武后指使许敬宗诬奏上官仪、王伏胜和李忠谋大逆,上官仪下狱,与其子周王府属上官庭芝、宦官王伏胜皆死,籍没家产,废太子李忠亦被赐死。
上官庭芝妻郑氏及刚出生的女儿上官婉儿被配入皇宫内廷,上官婉儿后为唐中宗李显妃嫔。
唐中宗李显即位时,上官仪才得平冤,被追赠为中书令、秦州都督、楚国公、以国礼改葬,肖像列入凌烟阁,牌号是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兼弘文馆学士、楚国公。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上官家被抄家的消息,很快就被正在准备大婚的邓家得知,邓家在第一时间跟上官家撇清干系,说自己跟上官仪没有任何牵连。
再大的利益放在家族生死存亡面前那也是枉然,现在谁沾上上官仪,就会有杀头的危险,神木侯邓啸天当然不是傻子,他作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上官仪的女儿上官珊亦难逃厄运,直接被收入宫中沦为奴婢,上官家小姐风光的前半生就此画上了句号。
人生在世,变化无常,命运总是在你最风光的时候,给你浇上一盆冷水,让你直接跌落谷底。
几天前,上官珊还是并州城风风光光的选婿,多少才子俊杰纷纷趋之若鹜,但今日却沦为宫中的奴婢,任人践踏,受人白眼。
宫中的侍女对这些原本是官宦人家,现在沦落宫中当婢女的人,有一种天然的仇视,心里都幸灾乐祸,你们也有今天,所以,都以虐待她们为乐。
如此大的心理落差,让上官珊根本无法接受,她一度想到去死,她的父兄都已经被砍了头,她活着还有要什么意义。
但一想到上官庭芝对她的交代,上官珊只好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她的小侄女上官婉儿还不到两岁,她必须要帮助郑氏将上官婉儿抚养成人。
上官珊和郑氏都被分配到宫中浣衣局,也就是洗衣服的地方。
她们一个是阔太太,一个是娇小姐,哪里干过这样的苦差事,那些浣衣局的老女工还故意虐待她们,不让她们用温水洗衣服,说怕洗坏了皇妃们的衣物,只能用冷水洗。
寒冬腊月天,可怜上官珊和郑氏双手冻得通红,洗到后来都已经麻木了。
好不容易刚洗完一大盆,又送来一大盆,上官珊望着堆积如山的衣物,真想一头撞死。
上官珊挤出一丝笑容,对那个跟男人一样粗壮的老宫女说道,“老嬷嬷,能不能让我们吃点饭,休息一下再洗,早上就喝了一碗稀饭,实在是有点受不了。”
老嬷嬷冷笑一声,“呦,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呢?要不是看在你嫂子带着一个孩子的份儿上,我连粥都不给你喝,赶紧洗衣服,不洗完就别想吃饭!”
上官珊平日里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被一个如此粗鄙的老嬷嬷吆三喝四,心里真是委屈极了,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哗啦啦的往下流。
老嬷嬷见上官珊哭泣,根本不为所动,骂道,“哭什么哭?作这死样给谁看?这是宫里,不是你家里,没人会同情你,会可怜你,要想获得别人的尊重,就要靠自己去努力。”
这一席话,倒是惊醒了上官珊,是啊,自己已不是上官家的大小姐,只是浣衣局的一个洗衣宫女罢了,有什么资格去哭呢?谁又会去怜悯你呢?
上官珊擦了擦眼泪,又开始卖力的洗起了衣物。
老嬷嬷点了点头,“倒还有点骨气,郑氏,你过来,带孩子吃点饭。”
郑氏赶忙放下手中浣洗的衣物,对老嬷嬷连连称谢,带着上官婉儿去了,上官珊看着老嬷嬷远去的背影,投去了感激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