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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声呼唤,阿敏险些一句“十三弟”叫出了口,及时硬生生的压在了嗓子眼。
幸好。
“奴才给八爷请安。”小培子请安道。
阿敏一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暗自庆幸,“多听少言晚出声”,一路上告诫自己的这七字真言,务必要记牢,这不,差点就出了岔子。
“四哥,这才几步路,瞧你一身虚汗出的,身子怎么亏成这样?”胤禩将四哥扶上床,垫起枕头,让他斜靠在床边,拉过被子,捂实了肚子,然后询问道。不等躺在床上的人说话,他眼角余光望见小培子跟了进来,接着又说道:“你们怎么伺候主子的,能让主子病得这般厉害?”
阿敏微微睁开眼,打量眼前的八爷:二十出头的年龄,一张脸的五官轮廓堪以清秀来形容,毫不显锋芒,全不似她在镜中端详过的那张鼻如悬胆带些刚毅的面容。身材瞧上去并不十分健壮,却也不算瘦弱,比例适中,个子大概比胤禛稍矮一点儿。
他此时的话虽是责问,语调中却不带一点儿恼怒或斥喝的情绪,平平淡淡,象是漫不经心在询问一件普通至极的家常事儿。无半分主子对奴才的倨傲语气,又不失居高临下的威严。
小培子听到八爷的话,双膝一软便跪下了,他心知,从这位主子口中问出的话,无论多温和都不容小觑,平日令人如沐春风的八爷若较起真来,便是自家主子,也要让他三分情面。
连连磕头道:“奴才伺候主子不周,请主子和八爷责罚。”
胤禩望也不再望他一眼,一撩袍子,在床边坐下。伸手接过一旁奴才送上来的燕窝粥,一边轻轻搅动,一边对躺在床上的人说道:“四哥,一路上风尘赴赴的颠簸,身子又病着,没什么能入口的,自然亏空。头先接到信儿,说你就到了,这不,我紧着叫人备下燕窝粥,就等你到了。你多少先吃两口顶顶,太医马上就到。”说完,舀了一勺粥,送到四哥嘴边。
阿敏笑笑,讲出话来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虚弱粗哑的几乎让人听不清。清了清喉咙,些微抬高些声音说道:“有劳八弟了。”就着胤禩的手吃下那勺粥,想自己伸手接过碗,抬抬手,却手软无力。“让小培子来吧。原也不关他的事儿,是四哥自己身子虚。小培子~”
这样毫不掩饰自己虚弱无力,现出那样无奈笑容的四哥,胤禩从来没见过。。。四哥这是怎么了?似变了一个人般,这病,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不是只吃坏了肚子么?太医怎么还不到!
“喳!”小培子应声站起,又跪到床头,微微抬起手,道:“八爷,让奴才来吧。”
胤禩将粥碗递给小培子,说道:“也好,你先伺候着。四哥,我去瞧瞧,太医怎么还没到!转头就回来。”说完,匆匆往门外奔去。
心里装着事,一出门,刚一拐弯,不留神差点跟一人撞了个满怀。
“八哥!”
“十三弟,看你这一身汗!还不快去洗洗。皇阿玛呢?”十三甲胄未退,只除了一半挂在身上,浑身上下都还滴着汗水,应该是刚行猎回来,未及沐浴更衣便赶过来了。
“皇阿玛和太子、大哥他们都还在路上,我和打前哨的侍卫们快马先回来的,皇阿玛御驾估计还有半个时辰到。听说四哥到了,我来看一眼。”
“嗯,四哥也刚到没一会,路上折腾的身子虚的很,看样子不大好。我去瞧瞧太医怎么还没来。”
听了胤禩的话,胤祥不及细问,晃开身边的八哥往前大步奔去。
“四哥!”听到身后传来胤祥高声的唤叫。
胤禩摇摇头,一边继续往随驾太医们的下处赶去,一边心里想着:老十三这个冲动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平日办起差来到是一板一眼,精细过人,偏一激动起来就能什么都不顾。好在他直爽豪侠的性格打小入了皇阿玛的眼,投了皇阿玛的缘,否则,又怎么会纵到他到现在都是这样?换了别的兄弟,谁会如刚才他那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奔四哥去?可这十三,偏生又叫人嫌恨不起来,他那颗坦诚坦荡热乎乎的心,这么些个兄弟里,还真找不出第二人来。他与四哥两人一热一冷截然不同的性格,也不知怎么会生出这般深厚的情谊,连老九老十两个从小打到大玩到大的情份怕都不如他二人。。。心里正乱琢磨,便瞧见不远处的太医拎着医箱正急急的往这边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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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这声呼唤透着亲近和毫不掩饰的焦虑。
随着声音,门口闯进来一个与老八感觉截然不同的青年男子。阿敏瞧着来人,心中泛起一句话: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一股青春少年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回该是老十三了吧?阿敏心里想着,露出了微微笑容,望向迈入大门,正三步并作两步往床边奔来的少年。
“奴才给十三爷请安!”一边的请安声证实了阿敏的猜测。
胤祥按住正跪在床边给床上四哥喂粥的小培子,示意他继续。握住四哥的手,急切切的说道:“四哥,怎么病成这样!身子不好你不在家养着,跑到围场来干嘛!要请安也不必非亲自跑这一趟!上个请安折子,皇阿玛见了一样能体会你的孝心!”
原以为十三能知道康熙找胤禛是做什么,胤禛也让阿敏适机先问问十三,但听十三这话的意思。。。阿敏觉得十三似乎并不知道他四哥这趟跑来是康熙指示的呢。
阿敏眨眨眼,刚想说话,只说了一句:“十三弟。。。”突然鼻中闻到十三身上混杂的汗气和酒气。。。她这几日进食少,嗅觉特别灵敏,坐在车上颠了一路,肚中本来就空的难受,刚喝了点热粥稍压了一下胃,这会突然闻到这股古怪的味道,即刻便抑制不住的干呕了起来。。。
条件反射使然,她猛的推开正凑近想扶住她的十三,侧过身在太监递上来的盆子里将刚刚吃过的一点粥全呕了出来。
漱过口,望着呆立在一边有些面红耳赤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的十三,阿敏歉意的笑笑,说:“十三弟,实在对不住,四哥不是故意的,着实。。。着实是胃里难受,控制不住。你。。。你先去沐浴更衣吧,四哥先歇会,这会儿着实无力,说不了话。”
胤祥看着自己四哥面上那股在自己眼中怎么看怎么有些诡异的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四哥这个反应。。。四哥这个话腔。。。四哥这个笑。。。怎么象个娘们儿?跟我老十三还需要这么客气?四哥不是病久了病狠了病糊涂病生份了吧?是怪我这半月来一直没写信问候么?不是你要我无事不必传信的吗?
想着想着胤祥的脸上不自觉的带出了些惊诧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愣了一会,胤祥才悻悻地说道:“四哥,对不住,我。。。我只顾着赶来看你,没想到。。。我这就去更衣。你歇着吧,八哥去叫太医,应该就到了。我先走了。”转身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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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的强烈不适导致精神上的极度虚弱。。。这是阿敏压根没考虑过的自残身体后带出的额外反效果。。。
胤祥刚刚的神色和话语落在阿敏的眼中耳中,全然错了滋味。
刚才自己的举动肯定伤害了小十三幼小炽热的小心肝。。。十三作为她原本最有把握,自我感觉最易亲近的对象,就这么突然被她伤害了。。。始料不及的陌生感、游离感就这么突如其来的生发了。。。于是,这几日来凝聚起的勇气和极力自我鼓吹出的信心幕墙瞬间被捅出了一个大窟窿。。。
阿敏懊恼不已,开始天马行空的自我检讨,很自然的就开始自怨自艾,自感悲凉,越想越绝望。。。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唯一的死忠四爷党兄弟,都能被你一见面就伤害到!可你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对!不是故意的就是运气不好!按你这个运道,连十三一见面都能得罪,往后几日还要见太子,老大,还有十四那几个小的,还有*oss终极老大。。。这几天你想怎么混过去?你能怎么混过去?你哪里还有活路可走!(刚见过的老八被她华丽丽的无视掉了。)
阿敏狠狠的一口一口吃着小培子喂过来的粥,恨不得把那粥和勺子当成自己嚼碎了咽下肚子去。。。一旁的小培子见到主子终于肯吃东西,而且吃的这么爽快利落,心中偷偷欢乐着。
待胤禩带着太医赶来的时候,阿敏已经两碗粥下了肚。
太医请脉,心中有些疑惑,四贝勒的身体似乎是被猛药所伤。。。但阿敏自残性的空腹清胃行为,反到正合了医治腹泻最好的办法,此时身体中所带的残留药物,已几不可寻。身体除了虚点,不再有其它的毛病,只需开始缓慢进食,便是最好的治疗方法。
太医也不敢胡乱说话,只唯唯诺诺讲了几句,说四贝勒应该是原先身体就未痊愈,又强行赶路,可能着了风,或许还误食了不洁之物才会如此,此时身体中的残物已清,只需慢慢调养,便无大碍。最后,开了点强身补气的药物便作罢了。
待太医走后,阿敏礼貌上跟老八打了个招呼,请他代向皇阿玛告罪,说自己带病不宜面圣,待明日好些再去给皇上请安。
情绪低落的阿敏,什么也不想再说,什么也不想再做,先睡过这一觉再说!
赶走了老八,嘱咐小培子准备热水来帮他沐浴,关门谢客。
阿敏第一次在这个时空犯了现代人的穿越公主病,完全没有考虑她如今身为四皇子胤禛的身份!天大地大我最大!
管他皇帝老儿还是皇子皇孙,我是病人我最大!她全然没去想,这里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家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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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过热水洗去一身尘埃的阿敏,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她的梦境。
“四四?你怎么来了?”身影渐近,阿敏终于认出了来人。
女子微笑:“我是明敏,我来看看我从未蒙面的夫君。”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抚上阿敏的脸颊。
阿敏抓住她的手,有些激动:“你是明敏?是钮祜禄明敏?”
“是我。”
“你到哪儿去了?我们找了你好多天都没找到!”阿敏激动的快哭了,钮祜禄氏总算出现了啊,担心了那么久,终于找到她了!自己不用担心要做乾隆那个败家子的妈了!
“阴阳两隔,人鬼殊离,自然无法相见。”
“什么?”阿敏难以置信,尚抱一丝希望:“你现在出现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回哪儿去?”
“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回各自的身体啊!”
女子轻轻摇头,说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我真元已灭,世缘已断。今日来见过你,心愿已了,该上路了。”
“你!你要去哪儿?你不能走!你走了钮祜禄氏怎么办?四四怎么办?我怎么办?”阿敏哭着拖住女子,不让她离开。
“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既用了身子,便代我尽些孝心吧。”
“我不要。。。你别给我。。。”阿敏听懂了女子的话,生出绝望。
女子凄然说道:“抛下世缘,也非我所愿。奈何?如今我只盼早日入轮回,下世再修行。”
“你别走。。。你走了,将来怎么办?”阿敏死死拉住女子。
“将来?若无眼下,何来将来?望你善自珍重,好自为之!切莫一时意气,铸成大错!爷的大难若要安然度过,还需你相助。往后,切不可再令爷的元神离体百丈之外,切记!切记!!”
阿敏拉不住女子,眼睁睁瞧着她越行越远。。。
。。。。。。
哭的精疲力竭的阿敏被眼前的一丝光线吸引,渐从梦境中醒来。微微睁眼,一个太监举着一盏灯立在一旁,一个人坐在床头,瞧上去四十多岁年纪,眉心微皱,目光正紧紧锁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
见她睁开眼,男子说道:“胤禛,怎么回事?哪里不妥?怎么梦里还在流泪?朕自你九岁起就没见过你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