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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浸在西三所冰冷的井水里,执拗的等待着重逢的一天。阴阳两隔,她也明白相逢是十分的渺茫。虽然曾经是那样的想离开这里,但自从被投进井里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打算自己的灵魂能从这座牢笼里离开。
进宫时,她视这座华丽的宫銮为牢笼,可现在这里有她牵挂的人,有爱她的人。是牢笼,是深潭她都会无怨无悔的守候。
西三所是下等宫女住的地方,自从贞妃在这里落水以后,这儿俨然就是后宫中的地狱。大白天都阴气森森的,夜里还曾有人听到过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不管是真是假,听说的人都信了。
自此,西三所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除了白天有值守的太监过来转上一圈,夜里连野猫都绕道走。
可是,就在一个月之后,西三所前面的慈宁宫就乱了起来。
守门的小太监也不守门了,几个人围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议论,也全然不顾往日对这里的惧怕。
“你们说说这岂不奇怪,太后和皇上竟然同一天死了,连太后身边的瑾嬷嬷也都死了。是不是那宫里的主子来索命呢?听说,贞主子死的不明不白,半夜里听到的哭声,可能是她来喊冤的。”
另外一个小太监啐了他一口:“小竹子,我看你是满嘴里胡唚,哪里来的贞主子喊冤报仇!你不想想,她真的要索命,也只会来找太后一个人,怎么会把皇上也一起给祸害了呢?阿弥陀佛,大白天的你少吓人吧。呸呸呸,管他真的假的,我要去井边跪下磕三个响头,让贞主子保佑我无灾无难。
说完,他还真的到井边跪下磕了几个头。嘴里念念有词:“贞主子,奴才是这里的小太监,虽然没有伺候过您,可是自从您在这里落了难以后,奴才从没有对您不敬过。只要您保佑奴才平平安安,奴才愿意一辈子给您烧香拜佛。”
拜完后,他朝其他的几个兄弟说:“宫里这会正乱着呢,还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只怕荣郡王要来主持太后和皇上的丧事,翼王妃只怕也会过来。毕竟是亲姊妹,临了也会来看看的。”
话音刚落,一个宫女气喘吁吁的跑来过来。
小竹子一看,原来是慈宁宫的银蝶。银蝶是大宫女,以前得她照顾的宫女太监不在少数,就是太后薨了,这些人还是会敬她几分。
“银蝶姐姐,你怎么来了?”小竹子为人活泛,不敢什么时候嘴都甜的和抹了蜜一样。
银蝶满面的惊恐:“你说说这是什么事啊!”
银蝶有二十上下的年纪,在慈宁宫也有十年了,听的见得比一般的人多的多。天塌下来,也不会慌乱半分。让这些人着实的佩服,今天不止和太后的事有关,可能还有别的事情。
那个爱说的小太监问:“银姐姐,有事儿?”
“可不是!”银蝶却确实有点沉不住气了,朝外头看看,方说:“宫里已经乱的一团糟了,谁知,荣郡王竟然也殁了。”
几个太监吃了一惊,相互望了几眼,异口同声的说:“那翼王妃岂不是要哭死了,做太后的姐姐没了,唯一的儿子也没了。”
银蝶唉了一声,“翼王妃也殁了。”这下,几个人再也不发一言,面面相蹙。
井里的灵魂也唏嘘不已,半晌后,她抬头望望圆形的天空,如果能重新来一次,她宁愿担系奸妃的骂名,也要宠冠后宫。全心全意的去爱爱她的男人,让他从此不在孤苦伶仃。如果能重来,她宁愿舍弃一切,只要这一生。
承绪十六年,皇帝亲政。七月,皇太后下旨,将在八大王族和汉族的适龄女子中选出佼佼者,充盈后宫。
八大王族曾经是八个国的后裔,太祖皇帝那时还是一个将军。生逢乱世,有志者皆揭竿而起。最后,八个侵占了中原近百年的游牧国,一致让贤给刚刚进驻中原的鲜卑慕容 ,结束了八国割据中原一百年的历史。
太祖皇帝感念恩情,封八国的后裔为八王。几年后,太祖渐渐地推崇汉文化,赐八大家族汉姓,允许各族之间通婚。到太宗年间,几乎没有文化隔阂。可八王的后裔,有一些人仍不能忘怀曾经的皇室生活,意欲复兴者,每代都有之。
天下初定,自然不愿妄动干戈。太祖时,即推行在八大王族中选秀女,来充盈后宫。代代如此,方没有太大的动静。
到了承绪年间,八大王族已没有了兵权,渐渐沦为有名无实的纨绔贵族。而当初的八王之首梁王一族,已经因为在先帝年间发动八王之乱,而沦为下等王候。而勤王护驾有功的八王之末萧王则成了八王之首,箫王府也就是萧太后的母族。
这次大选,和以往一样,不管是皇亲贵胄,还有文武百官,凡年满十三岁的女子都要参选。
可是从宫里传出的小道消息,这次立后选妃,太后并没有打算大选。许多人悄悄议论,皇后的人选,太后心中已经有数了。占据后宫之主六代之久的孟王家族,有可能自从以后就退出了中宫的位置。
纵使八大王侯的女子遍布后宫,但是汉家女子依旧在宫中有一席之地。不管哪一次选秀,都会有汉女子一起参选。这次依然也是。
珞璎和姐姐同乘一车,一起到上京参加选秀。她的祖母和姥姥都是汉人,又从小长在江南,早已习惯了汉人的习俗,连衣装打扮都是汉家女子的装束。她们的父亲不是汉人,但并不是八大王侯,所有没有被赐姓,依旧用了原先的姓氏纳兰。
为了选秀,母亲愁煞了心肠。谁都知道,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没有立过规矩,很难想象,这样的女子,在宫里能能否生存下去。
临来之时,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少说话,少走路。宁愿让人觉得呆傻,也不要在一众秀女中出类拔萃。好生的去,万一落了选,就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珞璎也极不喜宫里,先是一条,她在家常梳着双髻,见姐姐今天梳着随云髻,明天挽着灵虚髻,她也偷偷的央姐姐给梳了垂鬟分肖髻。簪上几朵珠花,插上一支玉搔头,身上穿着桃红的比甲,内着一件珍珠白的绫子中衣,腰间系着葱绿的丝绦和一块从不离身的和田美玉,脚上的银红色绣花鞋,在长裙下若隐若现。远远看去,还以为是正宗的汉家的女子。
母亲说,进宫不能穿汉服,就是发式也不能挽着成这样。忍着痛让嬷嬷给梳了个高高的圆髻,头上挽了一个小小的揪。圆髻周围插着钿子,从镜子里看了一眼,难看死了。
大金朝沿袭八国割据时的旧制,贵族的女子都要穿着状如红莲花苞的圆底鞋,走起路来,和踩高挑差不多。光这鞋,就练了一个月。不仅要学到不会摔倒,还要走的摇曳生姿。还好,母亲说,只走的像个样子就行了,不必走的太好。
姐妹俩一起去,路上好歹有个照应。为了参选,一家人早早的搬来了上京的旧府邸。来到京城两个多月了,还没能出去逛逛呢,这次进宫的路上,珞璎有点小小的兴奋。不时的掀起帘子去看外面的世界。
姐姐钰慧小声的责备她说:“你就安生一点吧,这里是京城,和家里不一样。一会儿见了宫里的人,千万不要这副模样。别让人笑话咱们没有规矩。”
珞璎笑嘻嘻的不以为然:“没事儿,这样才好呢。没规矩就选不上,正好可以回家了。”
钰慧大她两岁,却是长了好多的心眼。她本就是庶出,在家里没有妹妹的尊崇。恭恭敬敬的惯了,乍一看,倒像是十j□j岁的姑娘。
外面的声音渐渐的嘈杂了起来,骡车也停住了。掀起帘子看去,原来是到了神武门。见人家都下了车,她也挽着妹妹的手一起下车来了。
不多会,来了一个尖声尖气的太监,趾高气扬的指挥着她们走了一个小院子里。一个个左看右看了几遍,又被宫里的老嬷嬷带进房里验身。珞璎羞的满脸通红,心里暗骂,什么破规矩,简直就不把她们当人看。
又等了许久,才有一个少监来传话。满以为,自己笨笨傻傻的,一定会被遣回家,谁知,竟过来这关。明天就要在太和殿由太后和皇帝亲选。折腾了这一天,就累的不行,明天在大殿上,就更不能随意了。在家里的时候还想着,大可以趁这趟进宫,好好的把宫里的景致看一看。景致没看的着,她们反而像是骡马一样的被人挑了一天。
真不知明天会是什么样的场面。不过,她天生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再大的不痛快,转眼就忘。来的时候,还是黑压压的一院子女孩子,等层层筛选下来,竟然只有十个女孩子了。
到了这时候,公公和嬷嬷说话就客气了许多,皇上如今不仅没有皇后,连个嫔妃美人都没有。这几个女孩子,大半都会留下来。以后都是主子了,拍马溜须还用不着,好言好语的倒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