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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拉克眨眼间化作冰雪之城,连附近的森林都受到波及,满目剔透尖长的晶柱,矮着身子也难以走动。
息在城外的人过去一晚早走的走死的死,有些稍微休整片刻便继续上路的还好说,有些则是被深夜的妖魔拖走了,最后因躲避不及而直接冻成人块的却真真叫无妄之灾。
这低温覆盖之广超乎寻常,幸亏费拉克临高山傍树海,即便受灾也难以吹到更远的地方,但同样让它处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中,怕是再无人能将古城的过去与未来传述出去。
忽地,费拉克动了,缓慢坚定地剥离出地面。从领主府开始蔓延的无尽虚空和黑暗瞬间覆盖住整座城池,巨大的银灰色五芒星隐现其中,散发着来自深渊的恐怖和死亡之气。
周围无数妖灵精怪皆缩在巢穴噤若寒蝉。
此般令人发疯的压抑并未持续太久,随着一扇横倒的羊角魔头巨门逐渐显出具体的狰狞形貌,那股厚重如实质的森寒便似摆脱镣铐的幽灵,鬼哭神嚎着自门缝内喷涌而出。
巨门轻轻挣了挣,似乎遇到什么不可逆袭的大力并不能立即敞开。这时五芒星轰然大亮,被束缚在内的一万怨魂凄啸不已地撞向门上的羊角魔头,每撞一次便有魂魄消散于世而魔头痛苦地扭曲了丑陋的脸庞,从它脸中央分开的双叶巨门也随之豁开更大的缝隙。
那种令天地为之沉暗的震抖呼号击打在所有幸存者耳中,一遍一遍几乎使心神崩溃。
卡纳莉蜷缩在角落撕扯出不成样的呜咽。
与她面对相持的女巫沉默狂乱地咬断指甲咬皮肉,眼珠子转得很快很可怕。
就在刚刚岩魔强硬毁约丢下主人跑了,留她们在领主府的正下方。
雷扬泽抿唇睁开一深一浅色泽迥异的眸子,垂在身侧的左手紧紧收拢成拳,骨节死白泛青。
瑞丝。
仪式似乎已经开始了,他因为有欧西里斯之剑而无直接感触,可小女巫溃不成军的理智让他警惕更让他忧急。
是的,他忧急如焚。
任谁在那纯粹下意识的求救中都无法保持镇定,他知道她只是在重复些什么以寻求安全感。
雷扬泽对着满脑袋自己的名字,觉得喉咙口像烧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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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劳尔他们也不好过,又冷又癫,一个个直着眼睛傀儡样愣愣地欲往外扒。街上好些同样幸存下来的人都藏不住了,傻乎乎地离开保命的屋子朝不归路走去。
还缩在暖晶中的帕腓力暗觉不好,本想跟着这群人到下一座城市去,要都死光了他可怎么办?便忙叫唤自己的精灵,斐珂蒂诺的耳语清唱最擅长破解迷幻术了。
哼哼,有层救命之恩在,看不把他帕腓力爷爷供起来伺候!
不过话说回来,狗/日的哪个活得腻味啦,这种级别的召唤术能用么啊?别说献祭了那么多的呆子,就看费拉克屹立多少年,他娘的早吸满活人的生气变成怪物之城了,一点就爆。还敢利用它的五芒星阵作死,非得搞出个巨魔神来才快乐怎么的……死都没地方埋的。
思及此帕腓力就不住地捶胸顿足,既恨自己不听斐珂蒂诺的劝硬要进城洗宿,又恨精灵不够强没法子直接把他弄走。
但他也不敢抱怨更多,这时天外猛地一黑,丝毫光亮都没了。帕腓力哆嗦着往最不起眼的旮旯里滚去。
在怨魂们最后一次充满愤怒和悲哀的消耗中,地狱的入口终究砰然洞开。
整个世界似突而失去了全部音色,黯淡地只剩下从门后传来的脚步声。
就在那翘如新月的雪白鞋尖踏上边界的一瞬间,第二个五芒星阵怒吼着冲上地面!
瑞丝浑身一震,狂喜地差点咬断自己的指头。
就知道他肯定会有办法的,他总是有的!
炽热的金芒霎时搅进银灰的冷光,转眼冰消雪融的费拉克像被放入烤箱般滋滋冒起浓雾,滚滚地竟要把房屋也烧化一般。
乌云翻卷的天上闪雷不知何时全被吸聚一处,在声声呼唤般的嘹亮长吟后隆隆炸响,包裹着那耀眼的生物灼然悬于东方,同射出比旭日更加夺目的金红华光。
地表的五芒星如有所应,疯狂地向着它所认为的朝阳,尽力喷薄先前所积蓄的所有能量。
在铺天盖地的金色浪潮中,羊角魔头瞠圆的猩红眼珠转瞬就被烧出两个漆黑的窟窿,嗤地涌下大团血泪。它惨烈地嚎叫着青筋迸裂,顿时分隔开两个遥远的时空,在刻不容缓疾速合拢的大门间,那只像是巨人才有的脚慢慢退了回去。
两座不世出的五芒星阵,一历经漫长古老的生命吞噬了无数魂灵,一获得了欧西里斯的红莲和传奇骑士珍贵的右臂,此时同样耗尽全力如迟暮的老者般渐渐消逝在空气里。
黑气散去后正见夕阳垂落,初夏的傍晚红霞漫野。
那头红色长角被瑞丝称作两栖爬行类坐骑的生物高傲地咆哮两声,喷着鼻息降落到主人所在的地面上,凭借契约将他瞬移到了身边。
雷扬泽少有地惨白着脸,踉跄几步靠住大家伙坐下。
他联系欧西里斯之剑的那条手臂齐肩膀整个不见了。
“嘿……海欧。”雷扬泽捂着灼烂的伤口露出微笑。
身形巨硕的火龙瞪着他消失的某个部件暴躁地刨地怒吼。
他们是有契约的,龙哪怕脑袋断了只要心脏还在就能完整地粘回去,这样的恢复力可以与主人共享,比如他们那只相通的淡蓝色眼睛。
为什么手没长好?为什么只有手长不好?为什么手再也不能长好?
对于海欧执着的提问雷扬泽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想献祭欧西里斯之剑的力量,但短时间根本不够,最后……便决定牺牲这条胳膊,不管怎么说,看起来在价值上是超过对方了。
雷扬泽疼得半边身子都在抽搐,眯眼略有些茫然地看着火红火红的天边。
“海欧,我找到了一个姑娘,这次也许……”
“雷木头!雷——”远远的年轻女巫欢脱地挥着手跑来,瞧见他的瞬时间却蓦地失掉声音,呆愣地顿在那儿。
昏黄夕照下的骑士很狼狈,浅金的长发一绺一绺地纠结在身后,却同记忆中一样细碎地闪着辉光。他的眼神正直透澈,平静深邃的面容好似被时间镌刻上了千万年的沉默。
瑞丝怔怔地落下泪来,很快就发展成滂沱之势。
她跪在他身侧,抽抽噎噎地摸摸肩上似被火舌舔过的伤痕。
“……你是个傻货。”
雷扬泽勾勾唇角,“嗯。”
海欧不满地挠地。
“……不过傻货有傻福。”瑞丝很无形象地吸吸鼻涕,摸摸索索地从自己的百宝囊里掏出黑盒子。“我们可以把你的手臂换回来。”
雷扬泽淡淡地笑,好像全与自己无关,只是依旧眯眼看着面前仍不住打颤的少女。
他觉得她即使涕泗交加也很好看。
海鸥继续不满地挠地。
劫后重生的劳尔一行在这片废墟内找到他俩,呼号着又跳又叫。
“雷扬泽你的——”
女巫凶狠地瞪过去。
“怎么哭——”
“我高兴!我难过!干你屁事!”
那您老究竟是高兴还是难过呢。被冲的劳尔甚至不敢再问兄弟的情况,讪讪地刮刮鼻子,跟爱理不理的海欧打个招呼便急乎乎指挥团员们去查看有没有幸存者了。
瑞丝咬唇啪地端出终焉的等式,刷刷几笔写好愿望,然后斟酌又斟酌地添上代价放进盘内。
她紧盯代表雷扬泽手臂的一边,手指颤抖间不断加码加码直到再无法忍受地一把挥开等式,那女妖尖叫着化作虚影钻回黑盒子。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瑞丝揪住雷扬泽的衣襟,雪白的面容并未因愤怒和失控而泛红,反倒隐隐渗出灰败的青气。
海欧低下头颅靠在主人身边戒慎地咆哮。
雷扬泽静静望着贴在面前的脸庞,她眸中那圈银弧已彻底被掩埋在一片漆黑中,森森地填满整个眼眶几乎要像泪水般滴出来。
“当然是因为你的代价不够蠢材!”高扬的嘲讽乍起,瑞丝反射性回头正被人狠敲一记,软软地瘫倒。
雷扬泽皱眉揽住她,抬头打量出现得毫无声息的黑衣女人。
背后的海欧除了喷气外全无反应,最起码可以说明她没有恶意。
女人弯腰凶暴地拧瑞丝耳朵,“死丫头,才放出来几天就惹祸。”
“啊哈,那是。”她肩上跟人一样带着皮帽的黑猫咧着两瓣唇张张合合说个不停。“看看,她又跟这个谁来着……栽了一遍又一遍的傻货还笑别人是傻货,我们咋就养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傻货呢啊嗬嗬。”罗杰总是不遗余力地嘲笑瑞丝,尽管现在她听不见。“对对,还把自己的使役魔借给别人,疯了,疯了!小薇我痛心啊……”
雷扬泽挑眉。
女人一把撇开自己聒噪的使役魔,捋下兜帽露出一张让雷扬泽意外熟悉的美艳面庞。
“你好,我是你……啊哈,未来的丈母娘?”
骑士挑高了另一道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