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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丝跟雷扬泽分头之前,与他在各自小指间系上了红线虫。这种除了亲身接触外肉眼无法得见的细长虫,雌雄无法单独生存一旦相交就会融成一条,大作用没有,相当的距离内倒是可以拿来确认双方的位置。
雷扬泽指上的虫子急切地往岩缝里伸,正所谓危机中求生天,不管接下面有没有蠢蠢欲动的暗箭候着,他们显然只能放手一搏了。
而且,对雷扬泽来说,与其被动留在充斥杀意的原地,不如主动引导杀意。
同样焦虑的还有瑞丝,她甚至迷昏了一石窟的女人,不想让多余的眼睛看到多余的事。
就在不久前“他”和瑞丝达成一致,瑞丝帮他克服身体上的痛苦,他用自己特殊的方法通知同伴停止攻击各个回巢,但要留下俘虏,因她们的家庭与他的族群有仇。
这些都不算什么,可瑞丝仍有种奇怪的不安,这种不安在看到雷扬泽从岩缝跃下的瞬间变成现实。
西娜探头估测了高度,返身意欲携着玛丽一起;
玛丽死白的脸和洞里瓦蓝的光影糅合成一团阴郁的蒙昧;
劳尔咬牙一肩膀撞上去,疲软中的费南拼命抓向他不想反而抓到玛丽;
她尖啸着被拽回洞口边,黑长的指甲擦过西娜的腰腹,噗嗤给劳尔穿了个透心凉。
雷扬泽沉下面容接住摔落的同伴,一掌劈在张牙舞爪的玛丽颈后。
西娜简直被吓到不会动了,呆呆地瘫着,满眼劳尔胸前黑咕隆咚的血洞,底下灰白的骷髅都层层叠叠地染得鲜红。
瑞丝抿嘴不要钱地把珍稀的药往伤口上抹,雷扬泽轻松制住居然打算以死谢罪的某家族刺客,目光里凛然不见半丝急乱。
劳尔直呛血沫,感到上身凉飕飕的说不出是麻抑或是冷,更也许这是疼到极致反而觉不出疼了。
因此他竟生出闲心来瞧费南惊慌失措的脸,那小子到底还存着会害怕会恐惧的正常神经,不枉自己平时老逗他。
瑞丝重重拍他带着微笑却逐渐僵硬的面庞,低低咒骂。
“……擦啊,死得这么突然,老娘才不包办收尸呢。”
当几乎所有人都忘记洞里还有个帕腓力的时候,同样被忘记的怪物婴儿悄悄从罅隙里钻出来东张西望,它的父亲正蹲在晕厥的玛丽身旁,对着她面上的污垢一副想擦又怕越擦越脏的样子,完全不关注自己的儿子。
婴儿丑陋的小脸挤作一团,有些呆木地看向人群中心。
那里有个香香的生物喂了它最初一口血肉,内含的充沛力量让它不致生而死亡。
当然,它应该知恩图报。
在瑞丝第四次忍不住瞟向帕腓力藏身的骷髅山时,一团小小的白色阴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了进去。
下一秒帕腓力凄厉的惨叫和挣扎几乎翻塌了整座骨头山,斐珂蒂诺盘曲着雪晶似的长长蛇尾第一次在空气中显出身形,精致的脸孔离得很远谁也看不分明,唯有那从未改变的悲悯视线终于转向了自己的契约者。
精灵在旁人眼前现身只有一个原因——他的契约者正迈向不可逆的死亡。
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去救他。
瑞丝仅仅愣了片刻,随即连滚带爬地钻进帕腓力深陷的骷髅山下。
斐珂蒂诺似乎颤了颤,轻轻闭上眼睛,除此外再没别的反应。
年轻的女巫回来时,紫色的纱裙上染着大片深红色的污渍,雷扬泽缓缓松开费南垂眸静静地看着她。
瑞丝手捧一颗刻满奇异滕文的白珠,大睁着眼瞪他。
雷扬泽默了片刻,一顿,又低首轻吻她眉心,淡淡道:
“时间不多。”
瑞丝绽开一抹笑容,回到劳尔身畔双膝着地,无比郑重地挺腰跪好。
这是个仪式,借用精灵的契约和女巫的魔法,召回逝者的仪式。
血在空中绕成一个又一个的圈,仿佛不存在起始更不存在尽头,跟白珠上相同的滕文投映在圈里架构出蕴含无限张力的整体。
斐珂蒂诺挣了挣,被抢夺的契约依然拥有束缚他的力量。
瑞丝一手画满符纹覆在劳尔额上,一手坚定地将散发出炙热光芒的白珠送进他破损的心腔内。
劳尔·法拉费克莱,请以生者的身份从遥远的国界归来,我愿予你崭新的力量重活于世,报酬是支付我一辈子的时间和永远的忠诚。
瑞丝绝不想做劳什子的主仆契约,但让一个人起死回生的代价太过沉重,除了跟女巫缔结卖身契,瑞丝想不出任何方法能在不伤害劳尔的前提下蒙混过“规则”。
随后几人都感受到一丝隐约的紧迫性,纷纷满含渴望地盯着斐珂蒂诺。
瑞丝的魔咒可以将劳尔的灵魂召回,能不能苏醒却看精灵是否愿意助一臂之力。
劳尔体内白珠徐徐一震,暖暖地转动起来,淡蓝色的华光水雾般覆盖住巨大的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逐渐愈合。
斐珂蒂诺似乎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再次缓缓隐没身影。
直至劳尔“嗬”地长吸口气,胸腔开始急遽而稳定的起伏,一干人才像脱水似的软倒。
瑞丝累得要命还顽强地爬到雷扬泽身边求安慰求呵护。
雷大骑士无奈,将满脸各种威胁各种恐吓的某拖进怀里坐好。
休整片刻,几人理理思路检讨此次得失难以相较的委托。
首先是村长,大家一致认为他其实知道这地缝里生活着大批怪物,却什么都没提醒。
再是玛丽,瑞丝略带复杂地说她跟“他”一样,甚至比“他”进化得更早更彻底,只要不见血完全可以维持很长时间的人类的表象。
“但、但是为什么?”西娜显然有些接受弗能。“她,她明明——”
“看到那块荧光石了吗?”瑞丝一指头顶,“荧光石只是个壳,里面包裹的十有□是银乳精,长年累月跟它呆一块儿你也会变得不像自己的,当然还可能会死。”用比较平白的话解释就是银乳精有强辐射。
她最初不过是“她”,在银乳精的影响下渐渐生出些特别的能力,而且越来越人性化。在猎物的选择上,她偏好女性,不仅是女性的肉比较柔嫩,更因为她喜欢研究她们,例如说话方式,举止,穿着打扮等,到后来连害怕愤怒等情绪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半多年前,“他”为她抓来一对人类夫妻,两只怪物凑在一起学习老半天,最终男人被毫不留情地吃掉了,女人则暂时活下来,成日疯疯癫癫地对着岩壁碎碎念。
她每天躲在一旁悄悄听女人跟自己说话,知道女人叫玛丽,年年跟随丈夫走南闯北见识名山大川好不自由幸福。
她沉迷于女人的身份和女人的小世界,以至于逐渐认为她就是玛丽,丈夫被活活吃掉的确没错,但孩子什么的却又是她自己杜撰的了。
“那……真正的玛丽……”西娜呆呆地问道。
瑞丝强忍住没嗤笑,扬起尖下巴对着骷髅山的某片。“你觉得呢?”
想来这里的女俘虏们既是“他”拿来刺激她的工具,又是她控制不住露出本性时的备用粮食。
不管怎么想,此事都讽刺得叫人不想多言。
末了西娜坚持要背着劳尔走,深信若非劳尔现在被刺死的就是自己了。
惊魂甫定的费南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亦步亦趋地跟着。
雷扬泽挑眉看了眼三人公鸡母鸡护小鸡的奇妙姿态,淡定地转向瑞丝。
年轻的女巫正打算履行约定,从包裹里掏出两瓶柔粉色的琉璃瓶对紧抱玛丽不松手的“他”说道:
“你可能没办法异变完全了,这两瓶药能治疗腐烂的身体,劝你早点离开石窟选个别的洞住住。”
“他”仿佛充耳未闻,似乎“玛丽”便是世界的中心。
以至于在瑞丝他们都走后,“他”还保持着一样的姿势。
小小的婴儿灵活地从骷髅山的角落爬出来,嘴里仍叼着块从可怜的帕腓力身上撕下的肉。
它歪歪脑袋瞪着生身父母,砸吧砸吧又钻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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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地缝的路很简单且畅通无阻,不需多久待几人全一屁股坐在星空下的时候简直要痛哭流涕了。
从未觉着星星原来比珠宝还闪亮!
连劳尔都隐约唔了声,大概是嗅到清爽的空气,一偏首睡得更香沉。
村长对他们的平安归来终究泄露出一丝诧异和窃喜,在得知女儿依旧活着后立刻组织起队伍从他们上来的那条路下去救人。
弗伦斯三人天黑前便回了,确定村长不在后方才把查到的事情噼里啪啦倒出来。
他们在山那边的荒废部落看到古代的活彘坑,中下层的遗骸尚算正常,最上面的却已经明显不算人类了。
皮斯克认为部落崇尚一种奇特的净化法,即拿人喂人,一代代累积下来,那人还能是人吗?
可惜部落觉得当人彻底净化完成后会立于食物链的顶端,成为真正的人上之人。
当然,他们最终失败了,或者说是自取灭亡。
余下残存的“净化人”为躲避诸邻部落的追杀围剿而转进地下穴居,几百年过去了没想到现在仍存在着。
弗伦斯挂在椅子上续道:“我在村长房间里发现很多隐蔽的太阳花图案和古文字,很不幸,跟那个灭亡的部落图腾一样。”
屋里顿时陷入沉默,西娜几次想张嘴都被皮斯克一脚踢回肚子。
所谓因果,所谓善恶,总是要还的,无论是以何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