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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慑后宫,从来不是几句话就可以了事的。就算皇帝的话说得足够狠,如是放完了话就再没了其他动作,就总觉得少点什么。
是以说是不急于查明,席兰薇还是带着人往冷宫走了一趟。端的是气势汹汹,弄得冷宫的宫人除却见礼以外,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本宫要见柳氏。”她也只吩咐了这么一句,言罢便朱唇紧抿。没有再往里走的意思,宫人们自然明白,该押柳氏出来。
以手支颐,席兰薇端坐在步辇上一壁静等一壁心中数着数,数到“八十二”的时候,便听得脚步声近了,又等了片刻,睁了睁眼,见柳氏已在几步外的地方站定。
柳氏不声不响地看着她,不作声更没有施礼,面上自有些许傲气和轻蔑。
“柳氏。”席兰薇睇着她,揉了一揉太阳穴,曼声轻语地询问,“是你自己说,还是本宫让宫正司来审?”
“你……”柳氏怔了一怔,俄而怒道,“你凭什么支使宫正司……”
“凭本宫是九嫔之首。”席兰薇压过她的声音,话语平添气势,“你清楚本宫为什么来,本宫没打算白跑一趟。”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氏打量着她,齿间微微打着颤,缓了口气,又道,“我被废也有些时日了,不知后宫出了什么事,你也莫要随意拿我撒气……该找谁算账便找谁去!”
“哦?”席兰薇笑睇着她,眼中满是笑意,好像在看一桩可笑极了的笑话。如此相顾无话了半晌,她边是站起身,边是悠悠地又问她,“那本宫若是就要拿你撒气呢?你一个陛下下旨废黜的庶人,本宫就是杀你十回,陛下也不会在意吧?”
她说着,一步步地逼近柳氏,能看出柳氏挣扎着想往后避,却被宦官押着半步都挪不开。直待走得极近了,兰薇一手轻挑起她的下巴,一手轻一挥,让押着她的宦官退开,轻轻颔首,以仅她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缓道:“你当你们做得很周全?哦……是挺周全,可惜了,本宫命里碰上位贵人,救了本宫一命。”
语中微顿,她微微偏过头,笑看了看柳氏,又言道:“本宫知道你不是主使,那么厉害的药你弄不到。你把她供出来,本宫饶你一命。”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氏还是这句话。她抵在她下颌上的食指感觉到一阵轻颤,不禁苦叹着摇了头:“啧啧,昭容姐姐,你何必……你这条命,本宫都懒得取,陛下更懒得理你。你这么替她卖命,她也未必就把你的命当条命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氏的话中添了些力气,似是怒极,但更像是心虚之下为自己强撑着气。
席兰薇面色一冷,拇指轻抬,也搭在她的下颌上,两指用了些力一捏,眼见柳氏受痛之下贝齿一咬,她一笑又道:“这笔帐本宫可以晚些再算,找她算。和你么……就先算算不冤枉你的。”
她抿起一笑,在柳氏无可控制的瑟索间,再度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本宫恨极了旁人动本宫身边的人,不仅恨你们直接伤她们,更恨挑唆着她们背叛本宫的——如此,有朝一日便是本宫不得不动她们,这份苦你该清楚。”
尤其还是亲近之人,席兰薇愈想愈觉得,那大约该是她此生最痛苦的一日了——除此之外一切皆好,平白添了这么一道伤,她自然是恨。
冤有头债有主。
“你以为本宫当真不知她来冷宫见你?”她切齿道,眸中的森冷让柳氏禁不住地躲避,“就算本宫日后要动她,这苦也不该是她一个人吃。”
轻声而笑,席兰薇退开两步,淡睇着柳氏苍白的面容,声音一扬:“来人,先杖责五十。”
两旁宦官齐应的“诺”惊得柳氏一栗,刚欲出言斥她,却见她笑容一转,又改了心思:“哦……不急。”
宫人们安静下来,等着她继续吩咐。
“传各宫随居的嫔妃都来看看,甭怪陛下吓唬她们,本宫自己心也不善。”她稍停了一停,遂又道,“记得跟各主位打个招呼,就说是本宫为了保命不得不如此,逾越之处,见谅。”
下了这样的旨下去,她自己却没有勇气看。离开冷宫时,不禁暗嘲自己真是伪善。
用不着吩咐瞒着皇帝,这样的事本也瞒不住。好在霍祁在这样的事上向来想得明白,知道黑白是非,不会一味地从表面作为便觉得她心狠。
至少……在她的人从冷宫中搜了药粉出来后,霍祁就决计不会怪她了。
看看宦官呈上桌、为防误伤二人而用水打湿的浅蓝色粉末,霍祁蹙了蹙眉:“不太一样么……”
先前那是淡紫色的。
“嗯……”席兰薇点点头,细细嗅了一嗅,味道也不一样。楚宣说过,他在味道上加了剂量故而闻着更明显,这个……还真是寻不到什么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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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离开宣室殿时,宫中议论的事完全如料。
五十杖过后,柳氏已昏迷不醒,宫人们的议论则让未当场一见的人也能了解那惨状。
据说起先是惨叫阵阵,吓得一众妃嫔直往后躲,头都不敢抬;而后声音愈发虚弱下去,听上去不那么惨了,便有人壮着胆子抬头去看,映入眼帘的,便是柳氏面上已然血色全无,每一杖落下时看着都更没力气,杖起杖落间,带起一片血雾……
“别说了。”席兰薇蹙了一蹙眉头,打断了秋白的话。觑她一眼,眸中不快分明,“他们要议论就让他们议论去,再不必拿来说给我听。”
还是会心虚,就算柳氏也算罪有应得,她也还是会心虚。一壁心虚着,一壁又按捺不住地盼望有朝一日能把那真正的幕后主使收拾了——其实尚还不知是谁,和柳氏说的那番话,只为抛砖引玉而已,相信那人总会显形的,或早或晚而已。
“让太医煎好药给她送去,不喝就灌。”她淡淡道,“过三天,再杖责五十,同样传各宫随居宫嫔去看。然后,让她死得痛快些吧。”抬了抬眸,她轻轻缓了一口气,对秋白说,“你亲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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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辽王已经整整两日不得安眠了。
先前往祁川送了几封信,均无回音,他便觉得出了岔子。直至宫里传了话来,他才知……
这“岔子”可能大了。
皇帝行事素来谨慎,若不是全然信得过的人,议事时根本不会留在殿中。是以他的人根本难打听到什么,这回传回来的话,也和往常一样,只是听得并不算真切的一句话。
那宦官在殿外听到妍婕妤——此时的妍昭仪说:“这不是越辽王妃的八字么?”
八字!
他蓦地想到淮昱王给自己的那封信中所附的八字,确是王妃的八字。急急忙忙地寻了那封信,抽出一看,那张纸倒是还在。
但皇帝为什么会查她的八字……
心中的怀疑不停地萦绕着,又一次次地被他推翻,他不信皇帝已然察觉、且已然查到了王妃身上,如当真疑到了那般,哪还会有今日的和睦。
便在这样的矛盾中寝食难安了好几日,末了,在恐惧中……他还是不得不相信,皇帝兴许真的在查他了。
且那妍昭仪……
席兰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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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宣得了信,马不停蹄地赶至越辽。早已有人在城门外候他,一见他来,当即牵了快马给他换上,让他更快一些赶到王府,能快一刻便是一刻。
“殿下。”楚宣一揖,见礼间气息显有些不稳。半晌无声,他抬了抬眼,看向霍祯,霍祯始终未动,静坐案前,好似入了定。
“殿下?”楚宣又唤了一声,视线凝结在霍祯的憔悴上,不知出了什么事。
“妍昭仪为什么会知道王妃的生辰八字?”霍祯终于开了口,问出的却是这么一句,让楚宣一懵:“什么?”
霍祯沉了一沉,换了个方式,又说了一遍这话:“宫中传了信回来,说妍昭仪知道王妃的生辰八字,你觉得会么?”
楚宣觉得心速骤然间紊乱,后牙狠一咬,静下神来,答得若常:“不会。”
如此的笃定有些出乎霍祯的预料,狐疑地扫他一眼,仔细思量着,口吻神色间又均寻不出什么不对,便追问道:“为何?”
“……妍昭仪怎会知道王妃的八字?”楚宣心绪定下,转而已是理所当然的口吻,“臣至今都不知道,妍昭仪只见过王妃几面而已。”
倒也算个理由。
“等着看看吧。”霍祯缓出口气,手指在案上敲出“笃笃”声,“祁川局势不错,应是绝不会输,淮昱王应该平安。若他出了什么事……”
若他出了什么事,便意味着宫中传出来的那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诺。”楚宣颔了颔首,随口应了一句。霍祯又道:“如当真是那般……”他轻笑一声,神色发冷,“她给本王找的麻烦也不少了。”
楚宣自书房告了退,推门而出,与秋风一触,才觉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此事……
手往袖中一探,又摸到那枚锦囊,锦囊中装着薄纸一张,是一张签文,签文的内容他已熟悉得不用再看。
游鱼却在碧波池,撞遭罗网四边围。思量无计翻身出,事到头来惹是非。
想想圆信给的那十六字签解,楚宣的手不禁一握……
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这章塞了好多线索……码得脑仁都疼了……
于是突然不知道“作者有话说”说点啥好了……
那就……就不说了吧……
望……望天……
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