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风起

荔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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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间各样哭笑不得的事抛开不提,朝中还在按部就班地做着安排。单看芈恬入宫时那一脸怨气,便知道沈宁近来忙到了什么份上。

    楚宣几年来搜集到的各种消息很是有用,不仅有越辽的兵力情况,还有霍祯安插在各级官员中的眼线,姓甚名谁、家籍何在,都详细得很。

    是以在其他安排大致妥当后,朝中迎来的是又一次官员撤换。

    背这个“黑锅”的,自然还是……沈宁。

    禁军都尉府查出、或是“强安”的各种罪名,让各地均有大小官员惨遭发落,革职罢官都算是轻的,流放、抄家的大有人在。

    八月初,越辽一县令被革职查办,在众多遭到波及的官员中他实在只是个小角色,一时甚至没人多提他一句。

    可接下来……便是直接牵扯到了越辽王头上,连在其中的一根线,是买官卖官的事。

    “陛下寻的理由也太没新意。”席兰薇撇嘴以示鄙夷,霍祁回看她一眼,不咸不淡道,“管用就行,要新意干什么?”

    管用,自然还是管用的。

    这桩小事就像一个缺口,将这几年埋在暗处暗查越辽王的禁军都尉府搁到了明处,沈宁亲自挑了人,急赴越辽,奉旨查案。

    先是越辽王门下的高官落马,又牵扯出官商勾结等事,接着……贩运私盐、强霸民宅、擅屯私兵、逼良为娼……

    大大小小的事情一涌而出,一本皆一本的奏章摞在一起,虽然可说是他底下的人仗势欺人,但若要直接查到他头上,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众人都等着皇帝的决断,一时间人心惶惶,皇帝却始终没说什么,就连御前宫人传出的话,也是他会认真看完每一本奏章、在看完后面色分外阴沉……却无任何旨意。

    似乎,恼怒之余,他对这位一母同胞心有不忍。

    便难免有朝中重臣上奏请求公断了,连大将军也在此列。一道奏章写得慷慨激昂,在朝上禀得抑扬顿挫、老泪纵横。

    “父亲年纪大了……”席兰薇听罢后黛眉紧紧皱起,“陛下非让他这么动气。”

    霍祁听得她的责怪,也觉得心虚,回想早朝之上的场景……席垣委实感情太投入,以致最后气息不稳、咳嗽连连,已然不是在做戏。拱手一揖,霍祁赔不是道:“为夫思虑不周,娘子见谅、见谅……”

    能坐到这个位子上,就算是凭着战功一路搏下来的武将,也到底有自己的势力——即便没存心“结党营私”,想要巴结附和的人也总是有的。是以在席垣这一道疏奏之后,各样奏本纷至沓来,虽不乏迂腐至极、一味要皇帝顾及手足之情的,要求严惩的也到底占了大半案几。

    不同于先前禁军都尉府那一本本阐明罪状的奏章,这些么……意思大抵相同,霍祁又没那个闲情逸致去研究众位朝臣的用辞差别,草草地看过几本,着人一并收了,无再看的必要。

    前朝所见,是皇帝在看罢如此堆积成山的要求严办越辽王及一众官员的奏本后,仍对此事置之不理,甚至对慷慨陈词的席垣有所不满。

    可见当真是顾念兄弟之情了。

    霍祁在等一个“转机”——自然也是事先安排好的,不过,事先出了点意外,让席兰薇看到点别的事,这“转机”便提前了,且不是做戏了。

    宣室殿外,席兰薇阻着眼前宦官的去路,面色阴冷。

    “你是陛下跟前服侍的人,陛下也没着意吩咐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往驯兽司去?”她问得口气生硬,那宦官伏地一叩首:“禀昭仪娘娘,臣没往驯兽司去……”

    “那你手背上那飞禽咬痕,是自己咬的么?”她轻笑着,冷意却更加明显了。凝睇着他被袖口覆住一半的伤口,淡声又道,“这鸟瞧着个头不小,该是鹦鹉八哥一类。你若想说是扑麻雀所致,趁早把这话咽了吧。”

    那宦官听言一噎,咬了咬牙,却还是说:“娘娘误会……当真不是鹦鹉八哥所啄,是今早见院中有只乌鸦,臣去轰它,谁知它竟不怕人,便把臣咬了……”

    还真会编。

    席兰薇抬眉睇一睇他:“你们寅时轮值,轮值前被咄上一口,到现在血还未凝么?”

    说到底这其实都是小事,若搁在以往,她就是再细的心思,也未必拿这些当回事。近日大事已起,自然格外上分心,对种种异样不敢疏忽。见这宦官一味辩驳、神色闪烁,席兰薇半点不同他耽搁,直接找人请了袁叙来,带进宣室殿问话。

    他扛着不说无妨,差人一路查到驯兽司,竟也未查出个所以然,连半点疑点都没有……

    似是席兰薇多虑了。

    .

    只得搁下,不搁下也没什么法子。席兰薇细细思量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又说不出来。

    太阳初落,连用膳时都格外安静,她思索着,霍祁也思索着,同是觉得大抵并非她多心。

    突然扔进来的一只死鹦鹉惊得席兰薇差点把筷子扔出去,宫人们也顿时一阵慌乱。

    “……”霍祁看看那色泽依旧很鲜艳的死鸟,平静道,“旁人都退下,退远些。”

    片刻后,楚宣从未阖的窗中跃入。

    眉头微蹙,席兰薇索性别过头去,不多理他。霍祁睇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楚宣目光瞟过那死鹦鹉,话语不温不火:“我不该说禁军都尉府是废物。”

    ……啊?

    “现在没词说宫正司了。”他又续道。

    追根问底,那宦官确有密信送出,不过是个极小的字条,藏在鹦鹉的翅膀之下。

    席兰薇掂量一番,心平气和道:“平心而论,不怨宫正司,这地方确实不好找。”

    “是么……”楚宣淡看着她,“那宦官手都被咬伤了,宫正司硬是没想着往鹦鹉身上找,要来何用?”

    无言反驳……

    好在就此好查了,密信藏在鹦鹉翅膀底下,那总得再有个人给送出去,没费什么力就查到了这人,之后,与先前那宦官一并送往禁军都尉府去审。

    .

    先前一味要求皇帝顾念手足之情的人哑了声,眼线直接安插到了皇帝身边,谁也救不了他。

    于是满朝文物都安静等着,不知皇帝会如何发落越辽王。皇帝却仍很是平静,未削封、更没派兵,只写了一道长信予以斥责,信中内容不胫而走,据说感人肺腑。

    大感皇帝仁慈的占了多半,席兰薇却清楚,他暗地里仍逼着霍祯呢。

    先前安插过去的密探,早被发现的不必多提,尚埋伏得很好的,此时有了大用。四处散下音讯,让越辽百姓觉得开战在即,弄得越辽人心不稳。

    而后,连秋日丰收的喜悦也被击碎。

    明明是大丰收的年月,粮价却意外地上涨,比去年高了一倍、两倍……最终将近三倍。

    先前已揭出过越辽王手下倒卖私盐之事,此番粮价上涨,根本不用费什么口舌,简简单单的煽风点火之后,罪名全到了越辽王头上。

    席兰薇忖度着,任他怎样的阴毒心思,此时民怨到了此等份上,他总会焦头烂额的吧……

    朝廷调粮调得很是时候,负责此事的,是芈家。

    消息到的远比粮食快,好似久旱后的一滴甘露,让越辽百姓一筹莫展的脸上有了些许笑容。

    可毕竟还得慢慢等着粮食送到,少说也要半个月……

    有人以为,朝廷既有了这样的动向,皇帝的不满可见一斑,那么任凭官商勾结之下有怎样的势力,粮价也总会降的。

    却并没有。不仅没降,且还又往上蹿了一蹿。

    端的是越辽王一心敛财,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

    .

    各方重压会把霍祯逼得没有退路,且虽则百姓不知内情,他却知道得清楚,知道每一步都是皇帝的算计。

    终于,在朝廷的粮食进入越辽前,越辽王起兵造反。

    “打的居然是‘清君侧’的旗号?!”霍祁有些意外,哭笑不得,看向这“君侧”。

    “君侧”无甚反应,继而略显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浑不在意道:“说得通……臣妾被劫回宫后出的这些事,之后又是臣妾的父亲头一个要求陛下严惩。”

    “没劲……”霍祁咂咂嘴,大觉索然无味,“原还想着一切办妥后,定要给他加个擅劫宫妃的罪名,这回被他先一步拿你说事了。”

    争着抢着拿她说事,席兰薇大呼这路子不大对头。

    再者,不说这二位,还有个楚宣呢……

    “那日臣妾去沏茶的工夫,陛下和楚公子说什么了?竟也提到臣妾?”她问得有些突然,霍祁想了一想,方知她指的是哪件事,一点头道:“他请旨在禁军都尉府任职,理由是要彻查你被劫一事。”

    “……”席兰薇默了一瞬后脱口而出,很有不忿“那是他干的!”

    “是,所以只是个‘理由’而已。”霍祁轻轻一哂,全然不将此事当个事的样子,“这人能为朕所用也不错,所以朕答应了。如果他安了其他心思也无妨,朕还是那句话……”

    不怕他抢她。

    作者有话要说:霍祁:他要彻查你被劫一事

    兰薇:他干的!

    霍祁:他要彻查你被药哑一事

    兰薇:还是他干的!

    霍祁:他要彻查宣室殿遭刺客一事

    兰薇:都是他干的!

    背景音乐: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朋友小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