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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间管理员不在,早前电话中提到马上就会送遗体过来,照理说这种情况不该发生。
无奈,苏苡只好将病床停放在走道边,自己靠墙站着等。
不知是不是冷气开的太大,青白灯光下,她背上发凉。一匹白单掩住死者容貌,那是导师的病人,也就是她的病人,不论生死,实在不应有分别心,可她就是莫名觉得瘆的慌。
这种感觉很怪,过去从来不曾有。
转角处忽然传来有人开门的声音,大概是管理员回来了,苏苡疾步走过去,刚看清一个人影,后颈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剧痛之后是意识逐渐模糊,太平间冷库的门一开,那是真正的寒意逼人,从头到脚,冷到骨子里去。
她什么都看不真切,只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像有几百斤重,被拖行,然后抱起来,放进一个更冷的地方。
大概是存放尸体的冷柜。
意识混沌了,求生的本能还是在的,苏苡想要挣扎着推开面前的人坐起来,可她自以为拼尽全身的力气也不过是放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动了动,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一旦冷柜关起来,她衣裳单薄地在-8度的寒气中睡上一夜,明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就跟原本躺在这里的遗体们毫无差别。
有人想要她的命。是谁呢?段长瑄吗?
也说不定是段轻鸿,他早就恼她不听劝告,一意孤行要去作证。她往庭上一站,随时改变他的人生现状。于是他刚刚被请进去,立马就要动手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她哭不出也笑不出,是谁要她命都好,反正都能得逞。这个时间的医院太平间,真真应了那句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算是她最信赖的姜禹,承诺将要保护她的人,又怎么能够料得到她会在这里被人暗算?
寒意刺骨,她听到自己和对方的呼吸声,像是求救的呐喊和得逞的狞笑交杂在一起。眼前越来越黑,只要冷柜的门咔嗒扣紧,天堂地狱就在这短暂相隔的距离。
外面有脚步在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快,是另一个身影,颀长敏捷,穿着黑色衣服,她几乎以为是死神。
不然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救她?
眼前豁然亮起来,依旧是那青白晃眼的灯光,可这一刻简直就象征逃出生天的希望,再不觉得瘆人了。冷柜门被重新打开,男人修长有力的手臂将她拉出来。
她联想得太远,脑海中翻涌的画面竟然是高新区遇险那晚,段轻鸿从车窗外伸进来的那双手。
不怪她莫名,谁让眼前这手指间也有蓝宝石戒面耀眼一闪,天际流星般,亮过女人们都期待欣羡的钻石。
她被抱进一个怀抱之中,摇摇晃晃,身体像轻飘飘飞起来似的,她艰难地嚅动嘴唇好像说了什么,但是很快就完全失去了意识,只听到沉沉一声叹息,“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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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是在医院病房,苏苡头疼欲裂,使劲眨了眨眼视线才重新聚焦。
阳光从薄薄窗纱透进来,温暖明亮,仿佛提醒她昨天阴冷可怕的遭遇只是噩梦一场。可身体的不适分明还在,后颈挨的那一下不是盖的,寻常人都一定会疼上几天,更不用说被推进太平间冷柜,浸透死气的那种难受。
肩窝处有东西硌住,她随手扯了扯颈上的项链。
铂金的精美细链,本来没有任何坠饰,此刻却有一枚冰冰凉的戒指挂在其间。
蓝宝石的大气戒面,纯色铂金指环,不是她的东西,却偏偏与她的链子相得益彰。
她握紧那戒指,用力得几乎扯断脖子上的项链。
原来昨晚不是做梦,也不是她的错觉,怀抱的主人真的是段轻鸿?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贴身的病号单衣,自己原先穿的衣服早就不知被丢到哪里去,单衣里面空空如也,换衣服的时候岂不是就被那混蛋看光?
苏苡又羞又恼,心头满是疑问,恰好病房门从外面打开,她只看到修长挺拔的大长腿,认定是段轻鸿这无赖,随手拎起枕头就扔了过去。
姜禹抱住“飞来横祸”,错愕之下又有些惊喜,“你醒了?精神好点没有,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苏苡一愣,“大禹,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昨晚值班的时候昏倒了,被人送到急诊室。我接到电话赶过来,你已经睡着了,我就没打扰你休息,让你睡到自然醒。”他为她披上薄外套,“怎么这么大火气,到底怎么回事,是谁袭击你,有没有看到正脸?”
“你一下子抛出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该回答哪一个。”
进门的人不是段轻鸿,她除了意外还有一丝失落,倒像是扔出去的枕头闷闷打到了自己。
她被这种感觉吓了一跳,努力想要收敛心神,却脸颊火辣辣发麻,眼前的人说了些什么仿佛都是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
姜禹蹙起眉头,“小苡,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这危险是怎么来的。这样不行,最近你不要上班了,跟学校和导师也请个假,先避开一阵子,等需要开庭质证的时候再回来。”
“不用!”她一口就否认他的提议,“虽然是被人袭击,我也没看到对方是什么人,但也许就是临时起意的劫财,甚至情绪过激的病患家属。”
当下医患矛盾如此尖锐,伤害医生的事层出不穷,这种可能性的确不是没有。
可他们都明白苏苡面临的危险比这个还严重许多。
“我不能让你冒这样的险,你不同意,我只好打电话给苏伯伯,让他们直接到江临来接你回去住一段时间。”
“不行,这件事不能让我爸妈知道!作证人是我自愿的,但不能因此而影响我的正常生活,今后我会加倍小心。”苏苡顿了顿,“有没有查出来是什么人在背后主使?昨天送我到急诊室的人……是谁?”
姜禹摇头,“视频监控的线被剪断了,整个过程都没有拍下来,也没有目击证人,值班的医生只看到是一个戴鸭舌帽的高个子男人送你去的,看不清脸,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苏苡下意识地握紧颈间那枚蓝宝戒指,坚硬的宝石和金属硌得她手心隐隐作痛。
“段家兄弟怎么说,有没有交代什么?我看新闻说你们已经请他们去协助调查了?”
“嗯。”姜禹眉头锁得更深,“段家老二问题更明显一些,还没放人。段轻鸿……已经保释出去了,在可控范围之内。”
苏苡抿紧唇,段长瑄不得自由,如果要报复她大概还需要有人里应外合,必须跟他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关系和行事默契,应该不止是下属这么简单。
这人会是谁呢?
段轻鸿受密切监视,真的还能分*身来救她吗?这兄弟两人果然都不是一般人,段家内斗情势也够复杂。
她跟姜禹彼此谁都说服不了谁,谈不下来就先不谈,姜禹只好先回去。
苏苡扶额坐在床上。他前脚刚走,电话铃声就响了,是不认识的手机号码,一串888的尾数十分显眼。
她竟然一下子就猜到是段轻鸿。
“醒了?”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短短两个字,掷地金石有声。
苏苡从昨晚被敲晕之后混混沌沌的状态仿佛这一刻才完全清醒。
他有许多面孔示人,她看到的大多都是轻/佻浮/浪的无赖假象,差点都要忘了他子承父业,开疆拓土,是背后有一整个商业帝国的天之骄子。
这么高冷的态度还是第一次用在她身上,她也索性开门见山,“昨晚是你救了我?”
“你是不是应该说声谢谢?”
苏苡嗤笑,“我怎么知道不会是你先派人敲晕我,再及时出现演一出英雄救美来收买我?自编自导自演不是你强项么?”
“你太看得起我了,也看得起你自己。要你闭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你永远说不了话,这一点上我挺赞同老二的。”
“所以其实昨晚你也是来要我的命?”
“只恨比老二的人来晚了一步,我做事没有帮人擦腚的习惯,只好别出心裁了,希望你记着我的好,不要做出对我不利的证供。”
苏苡已经习惯了他不掩饰无耻想法,“真的是段长瑄干的?他不是还在羁押?”
“你这也未免太看不起他了。”他带了几分戏谑,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要成大事,少不了合作,就算他人不在,也有人与他里应外合。你不会真的以为要动你这么个小人物,还非得亲自动手吧?”
“你昨天不就亲自来了?”她摆弄着那个蓝宝戒指。
“这正是我想说的,我又不是钢铁侠蜘蛛侠,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十次八次。那晚你帮了我,咱们当作扯平。”
这话她那晚就说过,他们都知道扯不平了,否则后面他就不该再跟她有这些纠缠。
“那你的戒指是怎么回事?留在我这里,万一我真的出事,不怕成为指向你是凶手的证据?”
段轻鸿笑起来,“你昨晚昏昏沉沉的,嘴里反复念着蓝宝戒指,我以为你喜欢,就褪下来给你了。你可要收好,那是我用赚到的第一桶金送给自己的奖励。”
苏苡脸颊发烧,咬牙道,“我不稀罕,你最好赶紧来拿走!”
“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苏苡无奈,低声问道,“那跟段长瑄里应外合的人是谁?”
“这你不用管,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段家内部的这些恩恩怨怨我会处理,你现在回去收拾你的东西,离开江临,去旅游也好回家也好,短期内别再出现。你不走,我送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