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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冬的雨总是带着冰冷的潮意,云城尤其如此,与陌南镇上是大不同的。孟念雪撑着一把红伞,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偶尔有一两个人从她身旁走过,神色匆忙。
她进入了一条小巷,那里是封了顶的,雨水进不来。她收了伞,沿着小巷向前走着,沿着那清凉的静寂。到了头,光线忽然明亮了起来,这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这里离市中心并不太远,却好像是另一个次元的存在。房子低低矮矮,挨得紧密,看起来已有些年代了。泛了黄的墙上题着些政治诗,是歌颂开国元勋的,又有着一个大大的“拆”字被围在一个圈里,鲜妍的红被沾上了些旧的味,尤其醒目。
孟念雪拿出手机看了看记录下的地址,是这里没有错。她又往里走了一会儿,敲了一所房子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婆婆,头发短而卷,已经花白,神情疲倦含着愁苦,却还有着些气韵。
“请问你找谁?”那老婆婆见是个年轻的漂亮姑娘,有些愣住了。她并不认得她。
“请问这里是穆修临先生的家吗?”孟念雪笑着。
“噢,你找修临啊。他不在家里呢。”老婆婆恍然,又说道,“请进来坐吧。”
老婆婆说完,将门全开了,又让在了一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孟念雪点了点头,微笑着表示了谢意,进到了屋内。
那屋子暗得很,一股子尘土和霉味扑鼻而来,又多了一股生活的气息,却是干干净净的。那气息是孟念雪熟悉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味道,是人与人相处的感觉遗留。
“不好意思啊,刚搬来这里没有几天,不太整洁。”老婆婆收拾着凉床上的杂物。
“没有关系,这才是生活的样子呀。”孟念雪朝那老婆婆一笑,随手拿起一本凉床上的杂志。
那是最新一期的《商界》。
“穆先生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他在附近的工地上做工,这个时候,也快要下班了。”老婆婆看了看放在柜子上的时钟。
“婆婆,我能在这里等着他吗?”
“可以的。”老婆婆答着,却有些不解。
“婆婆,您别担心,我不是坏人,我来是想找穆先生谈一点事情的。”孟念雪将手中提着的袋子交给老婆婆。“这是我买的一点儿东西。”
“姑娘,别!”那老婆婆却是抓住了那袋子,要将它推回给孟念雪。
“只是买了一点儿吃的,您一定要接受。”孟念雪看着老婆婆,眼里闪着真诚。
听见孟念雪这么说,那老婆婆却也不好意思再推拒了。这只是一点儿吃的,若是她再拒绝,就显得她小家子气了。
虽然如今落魄了,却也不想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失了面子。
况且,她确实好久没有吃点儿有营养的东西了。
那老婆婆去了厨房,孟念雪便坐在凉床上看那本杂志。商业上的事情,她只是一知半解,所以此行,她是来寻找帮手的。
那个人,值得。
“妈,我回来了。”一个醇厚的男声响起。
孟念雪抬头一看,那男人穿一件白色的背心,拿着一张毛巾在擦汗。他看起来四十多岁,不太高,站在那里却如松,那般庄肃。此时他也看见了孟念雪。
“有客人在呢?失礼了。”他拿过搭在靠门的架子上的外套穿起来。
“没有呢,我没有这么讲究的。”孟念雪笑了一笑,站起来说道,“穆先生,我是来找你的。”
穆修临却有些吃惊,一进门就见了这漂亮的小姑娘,他还以为她是母亲的客人。
“修临回来了?这位小姐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了。”那老婆婆端了一盘菜放在客厅的方桌上,又说道,“都别站着了,先吃饭吧。”
孟念雪朝着穆修临点了点头,就去厨房帮着穆母端菜了。穆修临也去帮忙,却在看见了那盘子里的蟹肉时,多看了孟念雪几眼。
餐桌上,三个人倒也相处得和谐,说说笑笑,很快就过去了。
孟念雪想去帮着穆母洗碗,却被她婉拒了。孟念雪也觉得自己是过了分的热情,反倒使人不安了。
“孟小姐,这会儿该说正经事了吧。你来找我究竟是什么事?”这屋子狭小,家具也少,两个人仍坐在那餐桌处。穆修临开了口。
看她准备了母亲最爱的蟹肉,应是有备而来的。穆修临心中想到。
“穆先生,来帮我吧。”孟念雪开门见山道。
面对这种聪明人,圈子绕得太大,只不过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罢了。
“什么?”穆修临不解。
“我打算开一家公司,但我不能自己出面,而且我自己也并没有这个能力,所以想请您帮我。”孟念雪看着坐在对面的穆修临,郑重道。
穆修临却是“呵呵”了两声,“我只是一个建筑工人,恐怕帮不上你这个忙。”他的脸上带着笑容,却是很轻浅的一种。
孟念雪却也不急,她站起来,走了几步拿起凉床上的那本《商界》,“您还没有死心吧?即便您现在做着建筑工人的工作,您的心……”孟念雪晃了一晃手中的《商界》,语气缓缓的,“还在这里呢。”
“那又怎么样?我是个犯了错的人。”穆修临看着孟念雪手里的书,那醒目的“商界”两个字让他心里刺痛。
就因为他一个决策的失误,竟使得公司濒临破产啊。
他卖掉自己的一切产业才还了巨款,却被董事长解雇了。他又尝试了多少次,去了多少地方,没有一家公司愿意用他,就连应聘一个小职员,别人只是听了他的名字,就避而远之了。
他还有这个权利吗,再东山再起?
穆修临苦笑了一下,等到来世,重新再来吧,他这辈子已经废了。
“您真的犯错了吗?”
孟念雪柔美的声音传来,穆修临心里猛地一颤,“你说什么?”
“您仔细想一想,您真的犯错了吗?”
她还记得,前一世,当那个人因为贪污被抓获的时候,整个云城都轰动了。而他供认的以往犯过的罪里,就有曾雇人改了唐氏集团在云城分公司的总经理的文件,导致那位总经理决策失误,而被解雇。
那个人,是云城此时的市长。而那位总经理,就是穆修临。
她也记得,当穆修临卷土重来,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在这云城重占了一席之地。他的商业才能是她不能错过的。
现在的她,还太弱小了。她需要一个好的帮手。
落难中的穆修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孟念雪并不知道穆修临与那位市长的恩怨,但她相信,凭着穆修临的才智,她用不着说多少,他就能想到其中的关键。即便一时他还想不清楚,却也不会这样妄自菲薄了。
“你……”穆修临看着孟念雪。她知道了什么?
“来帮我吧,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