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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在公司学校两头跑中,徐蔓度过了学生生涯最后的一段美好时光,六月离别季,转眼就是毕业典礼,看到别的同学都打算邀请父母出席,徐蔓也有了丝淡淡地无奈。
罗亦俞看在眼里,某日晚饭后拉着她的手坐下,就提议该联系下乔母。
徐蔓默不作声,徐父那里她可不报什么指望,忽略掉乔淑兰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络,她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和母亲相处的能力,而且她也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
“不管怎么样,打个电话,我听我妈说乔阿姨正在办退休手续,接下来她应该有时间。”
“我不想打。”
罗亦俞握住她的手“小蔓,要知道子欲养而亲不待,很多事情就算无法原谅,但咱们应该让它过去。况且你也很多年没跟乔阿姨联系,有些事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主动打个电话,作为小辈难道还要在意面子么!”她还是不做声,罗亦俞叹了口气“这样,我来打好不好!借这个机会也让丈母娘认识认识我,你快毕业了,结婚也该提上日程。”
徐蔓点点头,心里很乱,不知道到底是希望乔母来还是不希望,不过打算结婚的事确实要说一声,来不来是人家说了算,自己的人情要做到位。
这么想着她便鸵鸟的把这件事抛给了男友,也不晓得他怎么跟乔母说的,总之分别多年的母女俩就快要见面了。
乔淑兰坐在火车上,心里确是忐忑大于高兴的,她是在俞素芬和罗毅回安徽后上门拜访时,才得知自己女儿和罗家老大正在搞对象。俞素芬两口子跟她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两家结为秦晋之好真是意外之喜。
她也知道女儿对她有心结,这些年来一直没有跟她联系,现在她退休了,带着满满的愧疚和诚意来上海,只希望女儿能够谅解她。
目光掠过窗外的田野,女儿现在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了,当年她只有八岁,一眨眼就要结婚成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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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蔓的父亲徐正弘是七十年代初期去安徽上山下乡的知青,扛了两年锄头后选调去了矿区,被发配到最苦最累的井下作业干一线,一打钻井就是两年,直到认识了徐蔓的妈妈乔淑兰。
乔淑兰一家祖籍是山东邵远人,“九一八”过后乔爷爷带着全家和整个村子里的人,一起闯关东到了东北扎根,五十年代时,长子乔万山与同是山东老乡的乔母结婚,陆陆续续生了乔淑兰兄弟姐妹六个,等乔淑兰父亲参军复员回来去了大庆油田后,一家子算是在油田扎了根。
七十年代初期老乔一家响应号召,又随着大部队来到安徽肥东县的江淮岭矿搞开发,那时条件不好,基建设备也跟不上,老乔身为党员干部那是天天身先士卒的下去扛水泥柱,而此时乔淑兰已经长成花季少女,开始在机关做打字员。
之后的故事非常俗套,经人介绍乔淑兰认识了徐正弘,上海小伙子长的帅看着斯文,很快虏获了姑娘的芳心,两人响应国家晚婚晚育的号召,78年结的婚,82年时有了徐蔓。
结婚初始自然是千好万好,老乔作为老党员老干部,作风非常正派,从来没有为了家庭或者子女的工作对组织提出过任何要求,唯一一次破例就是为了他的大女婿徐正弘,把他的工作从钻井一线调到了机关上班。
乔万山这辈子要说对不起谁,只能是他的老婆和大女儿乔淑兰,当年大家负担都很重,有一位工友尤其落魄,家里孩子老娘都快要饿死了,他便自作主张把油田照顾他老婆的工作让给了对方,想着能帮他们解决一些困难。
自己家里六个孩子、两个大人、八张嘴,靠他一个人养本来也相当吃力了,他还在发工资后时不时去接济更困难的工友,这对乔家无疑是雪上加霜。
重复借钱还钱的日子让乔母没有办法再忍受下去,厚着脸皮去求了工会,最后终于找了个在锅炉房烧开水的活儿,好歹能贴补点。烧锅炉不忙,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凌晨两三点就得起床干活,家里自然是照顾不到,只能交给年仅十一岁的长女乔淑兰。
乔淑兰带着大弟弟照顾底下四个小的,最小的那个还在吃奶,家里的条件这么差,乔父更是一年到头看不到人影,小小年纪的她非常懂事,有点吃的喝的都让给弟弟妹妹,自己饿了就喝喝凉水充饥。空闲的时候还经常去帮人家干点杂活,换点吃食,也不知道是先天体质的关系还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等乔淑兰满十六岁工会安排她在机关上班,她按要求先去医院体检时,才被查出已经长期患病,肝部硬化并伴有肝腹水。
老乔和乔母对大女儿年纪轻轻就得上这样的病,心里非常愧疚,自此更是想尽一切办法去弥补这个闺女。徐正弘一个上海知青来这里插队落户,小伙子除了长得精神点,家世和学历并没有拿得出手的地方,但结婚了好处也有,离娘家近,没有老婆婆和乱七八糟的琐事,就在眼皮子底下不怕闺女吃亏。
乔母更是逼着老乔去找路子,把大女婿调换到了机关里上班,野外勘探是照顾不到家里的,大女儿的身体不能受累,女婿在一个大楼里正好也能就近照顾。
徐正弘长相帅气,讲究生活质量,以往是没有条件,结婚以后不用把每月工资往上海寄了,在机关也不同于在野外,吃穿立马就提升档次,他喜欢下象棋、吹口琴、写毛笔字,可谓是爱好广泛。
要说她唯一不满意丈夫的地方就是他贪杯,喝完酒爱耍酒疯,一醉酒就说自己时运不济,现在还在安徽这种破地方受苦,又说起他当年学习成绩多么好,要不是该死的文/革怎么会初中就中断学业,早考上大学飞黄腾达了云云,听多了耳朵都要生老茧。
两口子双职工,在机关里工作也很体面,徐正弘不喝酒时一表人才,再加上徐蔓出生,岳父家又是石油系统的高层干部,一家三口的生活在外人眼中还是非常和谐美满的。
这种境况一直持续到了87年,石油系统有一部分进修名额要推荐到南京地质学院,学习二年半以后回来不但有大专学历,单位评职称时也可以提一级,乔淑兰就被分到了一个名额。
徐正弘显然非常懊恼,老婆去上学,难道这两年多就让他独自在家上班看孩子么?人家背后指不定怎么嘲笑他了!他当即带着孩子去了老丈人家里,乔淑兰一看这样,再加上她觉得丈夫确实有些怀才不遇,徐蔓也五岁多了,要是上子弟小学可以早点报名,今后家里也没什么事,读大学的机会也不是再也不会有,也就一同央求父亲去说和,将自己的名额让给了徐正弘。
乔淑兰合上双眼,父母因着对自己有愧,徐蔓小时候都是他们帮忙一手带大的,其他兄弟姐妹的孩子也只有大孙子有这样的待遇,为了这个,二弟妹当初还发过牢骚。
那二年多虽然三口是分开的,但感情维系的还不错,徐正弘进修结束后回单位做了环境勘测师,专门负责评估和监测油田开采时对附近环境、地质、水源污染的程度,这份工作经常需要出差去石油系统各个区域,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徐正弘在家里渐渐变得嫌这嫌那,喝醉酒后也开始对自己和女儿动起了手。
她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他醉酒后指着自己说“我是被你们家骗了的,早知道你身体这么不好,我根本就不会和你结婚。”她气不过辩驳了几句,徐正弘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结婚时买的大衣柜前,一拳就把中间的穿衣镜给砸碎了,年幼的徐蔓看到一地的碎片当场吓得大哭起来。
后来父母也上门劝解过,老两口甚至威胁如果还是这样行事就去找他们领导,徐父点头应是。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话糙理不糙,“改邪归正”距离故态萌发只有短短一个多月,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两年,这两年中徐正弘从来没有往家里拿过家用,几乎把这当成了旅馆,想回家睡就回来,不想回家你也找不着他,大院里也传出些风言风语,说他在外面找了女人。
乔淑兰并不理会这些,她的身体也不太好,肝腹水的情况日益严重,大夫说她的病需要保持心情良好,外加吃食注意,她暗暗苦笑,自己的心情怎么可能好!
期间老乔两口子也反复找徐正弘推心置腹地谈,好好过日子不行么?可徐正弘根本不当回事,满心满眼就是自己被骗了才娶的乔淑兰,还无耻地宣称“她根本满足不了我。”
直到某天,自己带着孩子从外面提早回来,打开门发现徐正弘和一个女人在家,离婚可以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主要是没想到他还有脸主动提出来。
为了尽快离婚徐正弘对自己的要求几乎是通通应允,而她提出的第一条就是孩子她不要,先把徐蔓的户口办回上海,不然免谈,拖都拖死你。
家终于还是散了!
一晃快二十年了,往事已成过眼云烟,只希望这次徐蔓能够听听自己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