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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将空空如也的鱼钩拿在我眼前得意地晃着,她的双眼比天上的烈日还耀人。
看着她的双眼,逃避的念头顷刻间便被抛诸了脑后,此刻我脑中冒出的唯一一个词便是“尴尬”。
我觉得有些尴尬。
或者说非常尴尬。
钓了这么久的鱼,被人一说才发现原来当时忘了挂鱼饵。
说这话的人是我的女人,在旁听的人是我的孩子。
我觉得我英明神武的形象在这一瞬便崩塌了,如果本来还剩得有的话。
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唐蓁见机拍掌,笑嘻嘻道:“蓁儿就说是父后蠢,鱼饵挂没挂都不知道。”
我脸色一沉,盯着她道:“小孩子懂什么?”
唐蓁的脸变得就跟翻书一样快,怕吃我的爆栗,立刻躲在了她娘的身后,还不忘探出小脑袋,嗲声道:“母皇,母皇。”怕被殃及池鱼的唐箨也躲了过去。
媳妇摸着两个孩子的头,笑道:“你发什么脾气?蓁儿本来就没说错,就是你自己蠢忘挂鱼饵。是不是,蓁儿?”
唐蓁拼命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冲我吐了吐舌头。
我抚额道:“慈母多败儿。”
我深知,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气急败坏决计是行不通的。想要挽回自己的形象,我便应像那日在猎场上一般,拿出我的看家绝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敛去了面上的怒意,淡淡道:“蓁儿你太小,父后这叫随缘钓法,愿者上钩。”
唐箨一脸疑惑地摇了摇头,料想他这个年纪也听不懂什么叫“愿者上钩”。
若是平日唐蓁不敢多说什么,但这丫头今日见有她娘这个最大的靠山在,气焰很是嚣张。这不她又撇嘴道:“父后莫不是又在胡说八道吧。”
这是什么情况?我连严闻舟和欧阳诺都能骗过,竟骗不过一个小孩子?我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里面却觉得更为尴尬了。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我加重了语气道:“是不是父后说一句,你便要对一句?”
唐蓁见状又拉着媳妇的衣角,委屈道:“父后凶。”
媳妇揉了揉唐蓁的脑袋,温柔道:“好了蓁儿,你也别再和你的父后唱反调了,不然过会儿你的父后就该找母皇的麻烦了,又怪我太将就你们。”
唐蓁一脸不信的模样,奇道:“在这宫里母皇便是最大的,父后怎么敢欺负母皇,找母皇麻烦?”
媳妇面上一红道:“你父后虽然平时不行,但有的时候却可以欺负母皇。”
“什么时候?”
“你长大了便知道了。”
我重重地咳嗽了声,呵斥道:“在孩子面前瞎说些什么?”
我向来持有一个观点——孩子绝不能交给媳妇带,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非得把人带坏不可。
今日她着的这一身极其不合礼制的便服,便是她古怪想法弄出来的东西。她有一个习惯,若读完一本话本子,喜欢里面主角的装扮,便要让尚衣局依葫芦画瓢做一件。
眼前的衣服便是她吩咐尚衣局的人按着银庸先生话本子里某位女主的装扮做的,那位女主每每出场都是一袭白衣,清冷绝尘,宛若仙女。
尚衣局的人接到这个任务后,马上勤勤恳恳地做了起来。
最终的成品是一件雪白长裙,云袖白绸,裙上几不可见的祥云龙纹算是应了帝王便服的规制。
虽如此,但于我看来,这一身装扮仍不合礼制。试想哪位皇帝会下朝后穿着一身白的像奔丧一样的衣裳到处晃悠?
不合礼制是一回事,好看又是另一回事。
不褒不贬,媳妇穿这一身确实好看,粉黛轻涂,白衣飘飘,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不沾凡尘的仙气,恍若话本子里的人走了出来。若说美中不足便是她武艺逊了太多,话本子里的女主能用白绸伤人,而她最多挥挥舞舞,能不把自己缠着绊倒已算大幸。
我还未多想,她倒真踩到了自己的衣裳。
媳妇身形摇晃,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向后倒去。
接下来,就像最老套的话本子里写的那样,站在她身旁的我立刻伸手搂住了她的纤腰。
她的娇躯柔软,她的眉目如画,她双颊上的绯红像是天边的落霞。
没有言情本里的纷飞桃花,没有传奇本中的漫天落叶,只有亭外的烈日,只有身旁两个眼巴巴看着我们的稚子稚女。
媳妇享受地躺在我的怀中,脸上没有分毫差点摔倒的惊恐之情。看得出来,她有些兴奋,还对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绊倒的了。
想到一旁正目瞪口呆的两个孩子,我也无心再赏怀中的绝代佳人。
我在她的耳畔低声催促道:“孩子都在,还不快起来。”
她这才极不情愿地起了身,贴在了我身边,理了理衣裳。
唐蓁见自己的母皇起来后,也回过了神,大声道:“我也要父后抱抱。”
唐箨也跟着她姐姐学:“我也要。”
我道:“从小到大我抱你们抱的还少吗?”
唐蓁道:“我要你抱母皇的那种。”
我训斥道:“胡闹。”
媳妇见事态发展似乎有些不对,便弯下了腰,牵着两个孩子的手,红着脸笑道:“你们两个不是要去赏鱼吗?这边鱼太少,我们去那边瞧瞧吧。”
唐蓁和唐箨高兴地答应了。
两个孩子见到池中的各色游弋的鱼,很快便忘了方才媳妇跌在我怀中一事,他们又开始四处跑着,跳着。我和媳妇初时还跟在他们身后,过了会觉得有些累,便寻了近处的一个亭子,在里面站着,瞧着他们。
媳妇站在亭子里,感叹道:“还是猎场那日好。”
我笑问道:“此话怎讲?”
“你定知道我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她声音变小了些:“猎场那日只有我们两人。”
我反问:“如今宫人都被你遣走了,不还是只有我们两人吗?”
媳妇指了指不远处看鱼看得正欢的唐蓁唐箨道:“蓁儿和箨儿在终归不好。”
“有什么不好。”
“有些事不太方便。”
我故意坏笑着问她:“什么事不方便?”
媳妇羞得别过了头。
见她面红耳赤,我轻轻地弹了弹她的脑袋,问道:“你脑子里成天在想些什么?”
“你又愚我,你明明知道。”
“你方才说我是蠢人,如今被我这个蠢人愚了,岂不是说明你更蠢?”
“你一个大男人竟然和我一个小女子逞口舌之快。”
“你总算承认你是小女子了。”
媳妇跺脚道:“我说不过你便是了。”
我没有看她,而是望着池边的唐箨唐蓁,见他们正全心全意地看眼前的鱼,顾不到我们这边,方才开口道:“那就不要说了。”
“嗯……”
我用手抬起了她的脸,低下了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当唐蓁转过头,好奇地望向我们这边时,我和媳妇的双唇早已分开,正一本正经地站着,含笑着看池中的鱼。
不得不说,在孩子旁偷吻,竟有些刺激。
一吻过后,媳妇双颊又红,意犹未尽地看着我,扯着我的袖子。
我笑而不理,只是默默地揉着她的头。
过了片刻,媳妇道:“回宫前我们去留湖小屋那边住两三日,好吗?”
“我们?”
“就我们两人,不要旁人打扰,蓁儿和箨儿也不行。”
我考虑道:“听起来似乎有些荒唐。”
媳妇的粉拳轻敲起我的胸口,撒娇道:“去嘛去嘛。”
我握住了胸前的粉拳,将她揽入了怀中,柔声道:“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