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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璁声望如日中天,胡万里在漳州亦是如鱼得水,诸事皆顺,农学院经过大半年的修建如今已是初具雏形,汉语拼音也无须再亲自教授,由已经熟练掌握正确发音的两批生员开始在漳州推广。
稍觉遗憾的是,他期盼已久的美洲高产农作物却迟迟未到,据谢文昌说,西洋的商船一个往返须一年多时间,最快也要在明年五月,那批受他所托的弗朗机商船才能再次抵达月港。
对此,胡万里亦毫无办法,只能耐心等待,好在农学院建成至少也要到今年年底或是明年年初,倒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五月,日益繁盛的月港又进入了东洋的贸易旺季,吴亦有也匆匆赶回了月港处理两家船队的贸易事宜,自胡万里出任龙溪知县这一年半时间以来,吴家的船队已经扩至至九艘,皆是清一色千料的大海船,而胡万里名下的船队更是发展迅速,已经从无到有,变成了一支二大四小六艘海船的小船队。
他不仅要打理两支船队的贸易事宜,还要负责对东兴港的人口输送,虽有月港的处处照拂,他仍是忙的不可开交,一年中大半时间都是在海上奔波。
抵达月港,吴亦有丝毫未做停留,立刻便乘船沿而上赶到漳州,下午便赶到龙溪县衙拜见胡万里,他身上兼着幕宾的身份,自是不用投贴拜访,直接就进了县衙,到的宅门外,见是小厮李风烈轮值,他不由笑道:“半年不见,又长高了不少。”说着便轻车熟路的递过二块银元,道:“这是朝廷新发行的银元......。”
李风烈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与胡万里的关系,哪敢伸手接,当下便躬身一揖见礼之后,才笑道:“小的哪敢要吴先生的赏银,老爷知道了非的挨一顿板子不可。”
见他不收,吴亦有笑着将两块银元塞在他手中,道:“这是让你长长见识,免的下次别人送银元你不识货。”
李风烈是真不敢收,忙将银元又退了回去,道:“这银元是稀罕物,不过漳州已经有了,小的早就见识过了。”说着他便接着道:“吴先生稍候,小的这就进去为您通传一声。”
后院,正房此时却是琴音袅袅,葛佘芳、秋蝶二女抚琴,张小娥则在一张圆桌上赤足曼舞,胡万里端着一杯冰镇杨梅慢慢的呷着,静静的享受着难得的齐人之福。
张小娥是去年十一月吴亦有接来漳州的,一年之约,他并未爽约,不仅葛佘芳不时的在旁催促,他自己也难忘小娥的舞姿,稍稍腾出手来,便着吴亦有将其赎了回来。
李风烈在院子外就被拦了下来,听的琴音袅袅,他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吴亦有又并非急事,他自然不敢搅了胡万里的兴致,只得在外静静的候着。
正房内,一曲舞毕,胡万里不由轻声叫好,笑道:“皆说赵飞燕体态轻盈,能为掌上舞,一直以为是谬传,今观小娥之圆桌舞,方知传言不虚。”
张小娥一曲舞下来已是香汉淋漓,听的这番盛赞,不由娇笑道:“相公既欲睹掌上舞,妾身挑几个小丫鬟好好的缠足,从小加以训练如何?”
听的小娥这话,胡万里微微一笑,道:“不过一句玩笑罢了,小娥何须当真,为夫可不想有人与你争宠。”他虽然对小脚充满了新奇,但也仅只新奇而已,可不想下面的丫鬟养成缠足的风气。
话音刚落,李风烈已经在外轻声的禀报道:“老爷,吴亦有吴先生在外候见。”
听的吴亦有来了,胡万里对三女笑了笑,站起身来,吩咐道:“带他去签押房,我随后便到。”说着他又对三女道:“教琴教舞都可以,但不能让丫鬟缠足,一旦学艺不成,则害了她们一辈子,你们自己带的丫鬟,若是有人偷偷缠足,都让她们放足。”
“是,妾身等谨尊老爷吩咐。”秋蝶忙蹲身道。
“这辈子看小娥的舞就已经知足了。”胡万里调笑了一句,才转身出门,一路不急不缓的踱到签押房,见他进来,吴亦有忙起身迎上来见礼。
胡万里还了一揖,便笑道:“算着这几**也该来了,这些日子忙着北上南下,可还撑得住?”
吴亦有知道他是想问北方据点的事情,当下便含笑道:“多谢长青兄关怀,来来往往皆是乘船,倒也不累,北方的据点已经确定下来,南京淮安府赣榆县的青口镇,距离山东沂州府不远,算是两省交界之地,管理空虚,附近海面还有岛屿,进出方便。”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这地方挑的确实是不错,离着山东近,距离交通枢纽的徐州也近,略微沉吟,他才问道:“知县是谁?”
“知县叫郑晓,嘉靖二年进士,今年刚接任赣榆知县。”吴亦有略微沉吟,才道:“不过,听闻这位知县不爱银子。”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总有爱好,仔细的打听一下。”胡万里不以为意的道:“我这边也托人打听,这个地方很好,要想法打通关节。”
“小弟明白,会派人继续打探。”吴亦有微微欠身说道。
微微沉吟,胡万里才接着道“听赵长福禀报,东兴港今年上半年送来了四十多户军匠,军匠如此频繁的逃籍,不会出问题吧?”
吴亦有微微一笑,道:“长青兄放心,帮助工匠逃籍都是乘着官员交接任之时花银子打点的,与其说是逃籍,还不如说是军匠买卖,这种事情不新鲜,军匠逃籍已是司空见惯,历年不绝,没人会追究的。”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道:“东兴港如今军匠已有五十余户,暂时就不用再买卖军匠了,人口输送还是以灾民和小厮为主。”
听他如此说,吴亦有便隐隐猜到是东兴港的开支太大,胡万里已经难以应付了,军匠可不比灾民,除了工钱银,还要购进大批的原料,每个月的开支都是惊人的,而东兴港一直都未有火器卖出,这纯粹就是只出不进!
微微点了点头,他才迟疑着道:“已经联系好了的军匠是否还送?”
胡万里轻笑道:“也不在乎多那么几户,都送过去,主要是不能让你们失了信誉,说不定日后又需要军匠呢。”
他如今确实感觉到了压力,虽然已经将每枝火铳的价格压到了三两银子,每门火炮的价格定在二十两,但东兴港如今的人口已经达到一千三百余人,每月的开支高达七百两银子,他着实是负担不起,这种只出不进的情形,估计得持续二三年时间,他不得不限制军匠的输入,若是继续压低火铳的价格,就有些打击军匠的积极性了。
五月,京师出了件新鲜事,5月初八下午,京师德胜门附近一民房遭雷击,被雷震死四人。
京师官民一时引为奇谈,说什么的都有,京师百官对此并未上心,仅仅是茶余饭后多了一个话题而已,不过,仅只隔了五日,京师再次发生雷击事件,这次没死人,但雷击的不是地方,遭雷击的是午门角楼垂脊以及西华门城楼西北角柱。
这就不是小事了,这雷哪里不好打,偏偏打在皇宫,崇信道教的嘉靖自然是认为这是上天示警,当即便下旨,兹变实朕积愆所致,上天垂示,与卿等修省三日,并设坛斋醮祈福消灾。
嘉靖都下旨自陈过失,以首辅张璁(已经改名张孚敬,但为了方便还是叫张璁)为首的一众阁老,部院大臣岂能无动于衷,自是纷纷跟着上疏请罪,恳祈致仕回籍。
礼部尚书李时却上疏言道,午门乃人君悬象布政之所迩者,有雷击之变,窃惟天之示灾,非可以虚文消弭,必求政刑之失而正之,或任用非人而爵禄侈滥,或工作踰节而财力弹竭,或赋歛不均而徵求太急,或祭祀弗秩而鬼神不歆,或戎盗弗诘而地方嗟怨,或情罪弗明而刑狱冤抑......。
凡此皆足以致灾召变,宜申敕诸司如所当改正者即改正,未及施行者即时施行,或心知其失而拘于成命者许其开析明白,具由上请,此乃修省以实之道。
老辣的张璁一见这道奏疏,便知李时这是觊觎桂萼致仕空出的次辅之位,这是以直言试探嘉靖的反应,若是被责,自然是无缘次辅,若是留中不发,或者是下旨褒奖,则大有可为,不过,令他纠结的是,他究竟是该支持还是反对呢?
李时也是礼仪新贵,也是嘉靖一手快速的擢拔上来的,若是支持,假以时日,对他这个首辅而言,又是一大威胁,若是不支持,却又担心尽失人心,他心里清楚,嘉靖是既要用他推行新政,又无时无刻不在防范着他,不扶持李时,则必然扶持他的对头——那个如今已经升为掌院学士的夏言,与其如此,还不如支持李时,还能落个好名声。
嘉靖十年,确实是多灾多难,雷震午门角楼垂脊之后,仅隔了一日,兵部,工部相继失火,两把大火将两部衙署烧的干干净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