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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娼女见不得光,娼女有病更是忌讳之事,别管她得的是风寒还是只摔了腿,总之只要有不舒坦了,寻常人便会往暗里想,更何况来诊病的大多数也确是不好启齿的毛病。于是韩笑的那个小院被嫌弃了,许多人路过都绕着道走,大有连她门前都是脏的下不了脚之意。
韩笑的进出遭到了指指点点,韩乐对此相当气愤,但又阻止不了人们的想法,他心疼姐姐之余,不禁责怪韩笑太过任性,又嫌聂承岩对韩笑太过纵容。韩笑对于被人恶心嫌弃确是心里难过,聂承岩听得此事,对她道:“为医者若连这都担当不了,如何为医?”
他如此说不算,甚至还每日推着轮椅陪她进出那小院,陪着她一道遭人指点。他坦然无惧,韩笑深受感动和鼓励。她还记得,当日他刚有这轮椅时,死活不愿出院落见人,她费尽心思哄他。如今,他却推着这轮椅,为她撑腰。
韩笑觉得得夫如此,她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可让她感动的事还在后头,原来愿意为她撑腰的可不止聂承岩。
那日,凤宁和龙三带着他们的两个孩子过来了,目睹这一切的路人们表情很精彩,他们没想到京城鼎鼎有名的龙家人也会跟这两个怪异肮脏的异乡人有说有笑的一路,还一起进了那个治脏病的小院。这还不算,龙府还调派了人手到小院里来帮忙,甚至听说最是小气巴拉的龙二爷还免费送了药材过来以示支持。
大家震惊了,可更让人惊讶的事居然还有。这天下午,小院里来了位贵客。是真的贵客。
“如意公主?”一堆人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如意嘻嘻地笑着,这两年未见,她完全恢复了尊贵气派和神采。她扶起韩笑:“你认得我这许久了,从前可未这般施礼,这会子倒落了俗了。”
韩笑也笑了,问:“公主前来所为何事?”
“听说你这里甚有意思,我来凑热闹。”所以带着好几个公公、宫女、护卫的,生怕别人不知公主驾到。
韩笑一听这话,又看这架式,明白了几分,心中甚是感激。聂承岩来接韩笑回客栈,看见公主略有不悦,但听晓她的来意,倒也不再说什么。一队人浩浩荡荡往客栈走,如意特意让随从们远远跟在后头,她不过是要个气势而已,不必跟太近,而自己却是拉着韩笑说说笑笑,沿路百姓这次是真吓到了,那个给人治脏病的,竟是这么大的来头?
大家正偷在屋子里偷偷看,一匹骏马飞奔而来,马上坐着的,是个独臂俊朗的年轻人,众人又再吸一口凉气,这可是独臂将军穆远?
穆远来到近旁,跳下马来打招呼:“韩姑娘、聂城主。”韩笑开心地点头应了,聂承岩的眉头却皱得死紧,今日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人,他都不喜欢。
穆远对聂承岩的态度不在意,只转头也对如意公主招呼了声:“公主。”如意皱皱鼻子,问道:“你怎地会来?”
“听闻你带着好些人跑到市街里,我来看看。”穆远一点也没掩饰担心公主闯祸的意思。如意嘟了嘴,伸手温柔地抚了抚穆远坐骑的脖子:“我可没捣乱。”马儿似乎对公主颇熟悉,扭着头一副受用的表情。穆远笑笑,没再说话,只牵着马伴在她身旁,也一路跟着韩笑他们走。
公主和将军的出现不需多,一次足矣。韩笑发现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不但是谁的地盘谁管事,而且权势当头,比你辩百句都强,这些事她原本就是知道,不过真发生后体会更深。
市井中的传言越发多了,每个版本都不一样。有说聂承岩他们来自全天下最厉害的医城百桥城,韩姑娘是福星妙手,所以到哪都是横着走,连皇亲贵族都要给面子。还有说神医韩姑娘根本就是皇亲,流落在外学得一身医术,女子不得参与初一十五的百福寺义诊,所以换了个法子为国集福。还有说韩姑娘是龙三夫人的亲妹妹,龙家想更深的集权,入宫为医,垄断药材生意,所以让她在市井中为女子治病出出风头。总之越传越邪乎,每个说法都有人深信不已。
但对韩笑来说,怎么传的都无所谓,最重要是她能为病人们做些事,甚至有些寻常百姓也敢上门问诊了,韩笑每天充实忙碌,心里头甚是高兴。她想,她没有辜负两位神医的教导,她能做一个好大夫。
时间很快过去,聂承岩盘算着在京城的事务打点得差不多,韩笑看病人也看了不少,他想带她回百桥城去了。回去韩笑没什么意见,但对要把韩乐和几名护卫留在京城里不满。
“我跟乐乐不要分开,他跟我一起回去。”
“笑笑,不是跟你解释了吗?我在京城这边的生意后续得有人打点,难得乐乐这一段是一路跟到尾的,他了解明白,他是我教出来的,事情能办得怎样我心里有数,又是自家人,交给他我放心。我留子明和叶竹他们跟乐乐一块,他的安全你不必担心。龙三那边我也说好了,乐乐在京城里,就住他们那,凡事都有个照应。”
那句自家人让韩笑脸红了红,可她还是舍不得:“可是乐乐从来没有一个人留在异乡。”
“笑笑,乐乐是大人了,他也该立业了。”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韩笑反驳不了,她有些伤心的去找了韩乐,韩乐其实是很高兴能有机会独挡一面,对姐姐也只有一个担心:“你这次是真的决心跟城主在一块了吗?”
韩笑点点头,韩乐道:“那就跟他回去吧,等你们办喜事的时候,我定会回去送你出嫁。再说了,你往好处想,我在这边努力挣钱,若是你有不开心或是不想跟他过了,我们到时有大把的银子可以逃。”
韩笑被逗乐了,可冷不防身后传来咳声,姐弟俩回身一看,竟是聂承岩。聂承岩对着皮皮的韩乐没了办法,无奈道:“乐乐,我这当姐夫的可得怎么防着你点好?”难道放到京城了还不行?
他孩子气的表情惹得姐弟俩都笑了,忽得想起当年,两人竟齐齐一扑,大叫着扑到聂承岩怀里。聂承岩哇哇大叫:“哎,别撞翻了,你们俩都不是小孩子了,闹什么闹,这椅子挤不下,乐乐,你一边去,我抱笑笑就好……”
可韩乐不干:“你以为姐夫是这么好当的?”他偏要闹,韩笑哈哈大笑,差点被挤得摔下去,被聂承岩急急捞回来抱好。韩笑一直笑一直笑,她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
回百桥城之前,还发生了一桩事。那日韩笑最后一天去小院给病人诊病,许多病患得知她要回乡,不再看诊,竟纷纷来访,送礼的送礼,叩谢的叩谢,还有许多是赶着这最后的时候来求诊的,长队一路排到了街尾。
而在客栈这边,聂承岩也有访客。来者是宫中御医官程亮程大人,他与百桥城素来交情不错,百桥城的许多进宫药材就是经他的手进行的买办。宫中御医势力分两股,一派跟着皇上,是程大人这系,别一派则是倾向太后的。程亮的来访,让聂承岩很慎重,可他万没料到他此行竟是来挖他的心头肉的。
程亮先是说他研究多年的续筋接骨通脉的诊治方法和用药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这两年已经治好了不少手脚筋脉断裂或是骨伤致残的病人。聂承岩起初没会意,只是一下想到这是个大商机,脑中正飞快地盘算着百桥城如何能介入并从这事里获利,却听得程亮道:“这样的伤病,用老夫的药和法子来治,只要是受伤十年之内的,老夫都有把握可以治好。”
聂承岩的脑子里一顿,忽然了悟这话里的意思,他慢慢对上了程亮的眼睛:“程大人的意思,十年之内的旧伤都有把握?”
程亮点点头,递过来一个卷宗,上面记录了他治愈的伤例以及医理用药之道,其法虽未详细解释,但聂承岩暗谙医道,一看便明白了七八分,这法子虽是奇难,但绝不能否认它的可能性。聂承岩看着,内心一阵激动,手都不禁有些抖了,难道说,他还有能重新站起来的一天?
程亮看着他的反应,伸手取回了卷宗,缓缓说道:“聂城主的伤情我是知道的,当初云雾山神医先生特意将你的伤症状况写下送来与我,可惜那时老夫也没更好的法子,所幸今日终是有所获,如若聂城主愿意,老夫可为聂城主疗伤。”
这简直是天降大喜,聂承岩激动不已,他怎会不愿意,他根本是求之不得啊。聂承岩呼吸又呼吸,平复了情绪,诚心道:“如此,多谢程大人。”
程亮点点头,弯下腰来仔细看了聂承岩的脚腕旧伤处,又问了好些伤情的问题,然后又说了几个治疗的依据和方法,他说的有理有据,很有说服力。聂承岩内心的希望又多几分,他已经开始在想要如何告诉韩笑这个大喜讯。
可接下来程亮的话让聂承岩惊讶了,他说:“宫里的医官封爵再过五个月就要开始了,这次百福寺的义诊,太后那边做了手脚,抢走了许多病人,令我们失了颜面,所以希望近来能引获些出众的新人才,做些有影响的事,建威立名。”
聂承岩皱了眉头:“百桥城内名医不少,我回去后可挑选些,给程大人推荐一二。”
“倒不必回百桥城,眼前便有合适人选,聂城主若有诚心,必可为老夫引见。”
聂承岩心里一紧,虽是想到了,却仍问:“何人?”
“福星妙手,韩姑娘。”程亮老实不客气地说了,接着道:“素闻这神医韩姑娘与聂城主关系不一般,老夫也不会做夺爱之事,韩姑娘来宫里助我研究药草,诊治奇病,只需三年。三年之后,老夫便撤了她的女官之职,放她出宫。聂城主的腿脚之伤久矣,治个两三年也该有好转,到时与韩姑娘重逢,皆大欢喜。”
聂承岩握紧椅子扶手,被程亮的话打懵了,他知道这是程亮为他治腿的条件,果然天上不会无缘无故落下好事,要治脚,就得献出笑笑吗?
程亮等了半晌,看聂承岩呆呆地说不出话,于是抿抿嘴角,起身告辞:“聂城主,此事既关乎聂城主的脚伤,多想想也是应该,老夫先告辞,三日内,望得聂城主的答复。”
他一抱拳,转身离去,可还没走到门口,身后聂承岩说话了:“不必等三日,我现在就可答复你。”
程亮脚下一顿,回过身来。
“我做梦都不敢想能有重新站起来的一天,可是……”聂承岩直视他的双眼,清清楚楚地道:“我与笑笑不是关系不一般,是很不一般。她是我的未婚妻子。她善良勇敢,很有医学上的天赋,她的福星妙手,确是名不虚传。可她不爱虚伪的权势之争,不愿受人摆布,她单纯地只希望能治病救人,我一个瘸子,能为她做的不多,但保有她这份快乐,我想我还是能做到的。”
程亮皱起眉头,辩道:“进宫为女医官,也是治病救人,研习高深医术,还是造福天下,云雾山中弟子,不是也有不少在宫中为医吗?”
“程大人,你扪心自问,在宫里,真的这么单纯研习医术,治病救人?云雾山中勾心斗角,权派之争已是不少,宫中更是过甚。研习医术?若真是研习医术,何必招笑笑入宫?她是有我百桥城做靠山,是有龙家人脉关系,是对穆家有恩,为穆家军灭夏国立了大功劳,是与如意公主旧识,是在京城为女子诊病诊出了名声,她游医两年,在各城中确是大名鼎鼎……若笑笑入宫,要立功勋不难,要拉拢权势也易,但呆在那个地方,笑笑不会欢喜。”
程亮被聂承岩一语道破目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聂承岩又道:“再者说,漫漫三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莫说三年之后笑笑还能不能回到我身边,如今便是三个月,三日,我都不愿与她分离。”
聂承岩盯着程亮:“程大人医术高明,可惜聂某今生再无站起的福分,只好谢过程大人了。”
程亮噎了好半天,最后勉强道:“三日之约依旧有效,聂城主若是改了主意,可随时找我。”
他拂袖而去,聂承岩呆坐半晌。
当晚,韩笑察觉了聂承岩的不对劲,因为他异常热情和粘人,一个劲地嚷嚷让她陪他。
“我不是一直在吗?要如何陪。”明明就一个屋里,他躺在床上,而她刚替他按摩完腿,正收拾东西。
“过来些,挨得近了才算陪。”
韩笑叹气,城主大人是越活越年轻了吗?孩子似的。她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回到床边坐着,还没开口,聂承岩一把将她拉着,扯进自己怀里,抱好了,拖得她一起躺着,道:“这才叫陪。”
韩笑失笑,抱着他,哄娃似地拍拍他的背。城主大人颇有些不满意,嘀咕了两句“我又不是孩子”之类的。
他确实不是孩子了,他的手摸到了颇羞人的地方。
韩笑震了一震,抬头瞪他。他嘿嘿傻笑,把她抱得更紧些了,有些臊有些委屈地道:“那不是,我们不是,都定好亲事了嘛。”
他这样的表情,韩笑第一次见。她忍不住笑了。
聂承岩为自己被笑话忿忿,咬了她唇瓣一口。他这爱咬人的毛病还真是没变啊,韩笑忍不住又笑。将他抱得紧紧的,头埋在他怀里。
“是啊,我们定好亲事了。”声音软软的,撩得聂承岩的心痒痒的。
这是他的笑笑啊,他心爱的笑笑,他怎么可能用她来换他的双脚呢,什么都不换,再多的好处都不换。
“笑笑。”他唤她的名,抚着她的腰身曲线。
“嗯。”她在他的掌下舒舒服服,颇是享受地闭上了眼。
“你不会再嫌弃我的臭脾气,不会再嫌弃我的残脚了,是吧?”
呃。韩笑抬头看他,她嫌弃过吗?可他看上去很是认真。
“我不嫌弃。”摸摸他的脸,在他唇上啄啄。
“我都改了,不会再离开我。”
“嗯。”再啄一啄。
“可是我的残脚是改不了的,一辈子都会这样了。”
“嗯。”抚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他怎么了?
“会残一辈子,一直到老。”永远都是残的,多麻烦的一生。
“我只怕你活得不够老,我这般健壮无病无痛,定是能活许多年数的,你要跟上才好。”
“好。”聂承岩忽地眼眶热了。“好。”他抱紧她,吻上她的唇。“你让我吃什么我便吃,喝药绝不皱眉头,天天运动腿脚,泡药汤的时候绝不啰嗦了。不喝茶、不喝酒、不食辛辣之物。”
紧紧抱着她,抱得紧紧的:“我定要活许久许久,久到绝不比你早离开一天。”
“阿岩。”韩笑有些后悔为何离开他这般久,很有些唾弃自己的自私与矫情。“我也会活很久很久,一直照顾你到老,绝不离开。”
最后那个字被他吞进了嘴里,他抵开了她的唇齿,探到她的舌头。纠缠着,吮弄她的羞涩。
她的脸涨得通红,心跳得很快。
“莫再离开我。”他贴着她的唇含糊不清的说。她脑子发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回了一声“嗯。”接着又轻轻“哼”了一声,因为他咬疼了她的锁骨。
“阿岩。”她抱着他的头,觉得脸上热得要滴出血来。
“阿岩。”他的手从衣裳下摆探了进来,抚在她的小腹上。她痒得缩了缩。
他从她胸前抬起头来,眼睛亮如星辰,双颊也是泛着粉红,此时嘴角含笑,对她道:“肚子的肉会动。”他笑得开心:“你怕痒。”
她没有笑,她认真地看着他。看得他有些忐忑,清了清嗓子,手掌仍在她腹处舍不得离开,“我们,我们谈好亲事了。”
他想要她,非常想。想要了许多年,想要她属于他。
她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也摸了摸他,笑话他:“你肚子的肉也会动,你怕痒。”
他是怕痒,他在腹部在她的掌下缩了又缩,但他不敢挣开,随她摸着。他不但痒,他还很热,热得出了汗,热得他想把他跟她都扒光了。
他解她的衣扣,很想快一点撕开算了,可又怕她恼他。她一对上他的眼睛,他就下意识地辩:“我们定好亲的。”就差个仪式了,就差这么一点,他有些心虚,她若不答应,他也不敢使强的。他好想她答应,他想要她,非常想要。
他不但热,他还很硬,急躁。
她没有拒他,她亲着他的唇瓣,对他道:“是的,我们定好亲的。”
他欣喜若狂,心突突地跳。他解开她的衣裳,却又要对她撒娇:“你也替我解了。”他腿不好动,他就喜欢她照顾服伺他。
当他的肌肤贴上她的,他抚摸着她的柔软湿润,他长长叹息,觉得这世上再美好也没有了。
“笑笑。”他吮她,感觉她的颤抖。她伏在他的身上,他满头是汗,靠坐在床头。
“笑笑。”他小心翼翼,触摸试探,调整她的位置。她很羞,满面通红,把脸藏在他胸前。
他拨开她,让她包容着他。
“笑笑。”他唤,她抬起头来,脸上是娇艳欲滴的颜色。他倾身过去,吻住她的唇,握着她柔软的腰肢,腰臀用力,一下子将她充满。
韩笑轻轻“哼”了一声,疼得眼角润了泪痕,抬眼看他,眼睛居然也是湿的。她忍不住笑,伸手摸摸他的眼角,他侧头亲亲她的手指,轻声唤她:“笑笑。”她不会知道他有多欢喜。
他摩挲着她,引导着她起伏摆动,她羞得不行,又觉得疼,但她看到他激动又享受,一脸欢喜的模样,遂也放开了胆子配合他。
“阿岩。”忍不住探身起来亲他的鼻梁,又被他急急地按回去,她嘤咛一声,他探身过来吻她:“别离开我。”
她羞红了脸,应他:“好。”
她一直在,她不离开他。
只是他这样让她有些疑惑。待喘息待停,他餍足地抱着她温存时,她问了:“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
“听说你有访客。”她懂他的,越是装样子便越是有事发生了。她从前吃了教训,没有好好耐心从他的角度设想,如今定了决心一生相守,她想她要改一改。
聂承岩在心里叹气,他也是吃过教训的,从前有什么都藏着,觉得不必与人说,自己有主意便好,结果弄得她多想,双方闹了脾气。他想他要改一改。
于是他把程亮的来访说了。
韩笑吃了一惊,遂细细问了那病例卷宗记载的疗治之道,顿觉此术高明。
聂承岩吓得脸一白,将她按在怀里紧紧抱着:“莫去想这个,我的脚都这许多年了,定是好不了的,你莫要为了研习这个医术把我丢下。笑笑,我等不了三年的,我们一日都不要分开,你游医这些日子,我在百桥城那苦苦熬着,又不敢找你,心里又惦记你,我们好不容易才又在一起,你可切莫为了这个再把我抛下了。”
“我不会的,我怎样都是与你一起,一定不分开。”
聂承岩虽得了保证,但心里终是不踏实,他缠着韩笑,缠着缠着,却热得出了火,他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那我们,再来一次吧。”
韩笑酡红了脸给了他一记粉拳。
第二日,聂承岩还未完全清醒便回味了一番昨日的甜软魂销,睁开眼欲抱着他的笑笑撒撒娇,却发现她已经不在屋里了。他有过前车之鉴,吓得猛地坐了起来,顾不得身上未着片缕,就一个劲地喊人。霍起阳赶紧进屋来回话,说韩笑一大早便出了门,说是中午回来。
“有人跟着吗?”
“有的,子明和乐乐都跟着呢。”
“她今日不必看诊了,这是要去哪里?”
“韩姑娘没说。”
“是去龙府告别吗?可不是说好我们一道去的吗?你遣人去龙府问问……还有,去那个小院也看看……还有穆府,还有如意公主那……”
霍起阳领命赶紧去了,聂承岩自己收拾妥当,坐立不安,那傻姑娘,不会想去找程亮吧。她不识程亮,也不可能能入宫,那她到底是去了哪里?聂承岩等了一上午,焦躁不安,正准备亲自出去找,穆远却找上了门。
原来韩笑确是要去找程亮,她也确实入不了宫,于是她一早去找了凤宁,凤宁带她去找了如意公主,如意公主再帮她约见了程亮。
公主怕这当中有什么问题,又遣人告诉了穆远,穆远于是跑来接聂承岩,欲带他去把韩笑接回来。
聂承岩当然是迫不及待跟着去了。如意公主约的地方不是宫里,而是她宫外静修念佛的斋堂处。待聂承岩赶过去,只看到青草葱翠的坡跟前,韩笑一个人闷闷不乐地站着。
“笑笑……”他大声吼着,推动椅轮往她那冲去。
韩笑听到他唤,吓了一跳,转身过来,看到聂承岩的椅子失控地撞过来。她一声“主子”还未唤出口,便被聂承岩扑过来紧紧抱在怀里,这一扑没关系,只是一个没站住一个站不住,两个人搂着一路滚下了草坡。
穆远有些傻眼地看着那两个忘乎所以的男女,转头问如意:“出了何事?”
如意道:“我也没弄明白,好象是程大人治疗腿脚之事,韩姑娘与他讨论来着。他们是这么说的,可是我觉得很像吵架,但吵得全是医理医术的那些话,我没听懂。后来吵完了,程大人灰溜溜地走了,但韩姑娘似乎不太开心。”
穆远叹气:“没事便好。”他看看滚下坡的那方向,有些担心:“要不要去扶他们?”
“让他们呆会吧,有事自然会喊了,没动静自然是无事的。”如意留下一众仆役,转身往一旁的亭子去。
穆远跟了过去,说道:“皇上不是发了话,想为你指婚的吗?你若有中意人选,何不与他商量商量。”
如意笑笑:“我就别再祸害别人了,吃斋念佛也挺好的。等父皇忙过这阵,我还是与他说,让我出家了吧。”
穆远一呆,跟上两步,急道:“还是别出家吧……”
坡底下,聂承岩紧紧抱着韩笑:“你又惹我生气,又让我不痛快是不是?”
“我只是来探讨一下医术问题。”韩笑也回抱着他:“主子,那个法子不行,初初受伤一年内的,治愈的希望还有,他说十年,根本不可能。他考虑得不周全,细究起来,有些医理并不可行。你伤得重,当初还有毒,又这般久了……”
她还没说完,便被聂承岩堵了嘴。韩笑在他的吻下终是安静下来,他道:“我不在乎,笑笑,就算是真能治,他要用你换,我不能允。就是因为我瘸了,老天爷才把你送给我的,你看,这事摆明了可不就这样。我不换,拿什么来我都不换。”
韩笑眨眨眼:“你想的是这个?我想的是,他到底是如何能做到旧伤也能治的,我昨晚一晚上都没想通,所以今日必须得问清楚了。”
聂承岩瞪着她半晌,突然吼道:“韩笑,昨晚这样,你还能想一晚上这个?到底在你心里,医术是第一位,还是我是第一位?”
这是个无解的,永远顶在聂承岩心头的难题。
韩笑呵呵傻笑,用力亲他好几下安抚:“主子,我们回家吧!”
聂承岩瞪她,瞪着瞪着,终是心软了下来,他把她紧紧抱住:“好,我们回家!”
尾声
聂承岩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云雾老人。他时不时收到消息,在某偏僻之处,有神医出没,治好了某种顽疾。聂承岩派人遁着这些线索去寻,每每快要找到,却又失了踪迹。后来聂承岩不再派人追寻,而是在各处留了衣银药品,供云雾老人随时用取。他不愿见他,便不见吧,他自在便好,他能过得好便好。
他留下的东西,老人用了,还给他留下了信,说他过得很好,让聂承岩也要过得好。他还留下了医书,将他治好的那些的顽疾和病症做了详细的记录。聂承岩收到这些,心中感慨。他把医书给了韩笑,韩笑认真研习,又将所学整理编撰,再印给百桥城各医馆,再流传到全国各地。
两年后,聂承岩陪着韩笑外出,久寻不见的云雾老人这时候回到了山里,他为自己立了一座坟,又给韩笑留了信,信上写着:别忘了你们的誓言,我的医书,要务必看完。
待聂承岩与韩笑回来,云雾老人已不知去向,不知是在坟里,还是另有他处。但白总管说,云雾老人病重,怕是真的去了,只是自尊心太强,不想让儿孙看到他那副模样。韩笑看了信,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聂承岩与她在坟前磕了头,再一次拜了天地,行了婚礼给老人看。
韩笑仍然沉迷医术,致力于治医救人。云雾老人留下的那一屋子医书,她都认真仔细地看了。那一年,她有了孕,聂承岩将她看得紧紧的,哪也不许去,于是她便专心地看书,这天终于看到书柜最后一排的最后一本书,那书里,居然夹着一封信。
“丫头,不知你要多久才能看到这封信,若是花了很长时间,莫怪我,不能将我的医书研习完,那你做的孙媳妇我也是不服气的。阿岩是个倔脾气,与我的性子太像,他的一生被我所害,若是不能让他幸福,我在地府也是难安。如若你受了点挫折阻力便不愿与他在一起,那你是配不上他的。因为人的一生很漫长,要陪在一个脾性如此的残腿男人身边,你的韧性不够强,便陪不了他太久,若陪不了他太久,那不如早点散了的好。
如若你能看到这封信,表示这么长的时间,你还一直陪着他,那我只问你一句,除了在我面前发的那不嫁主子的誓言,难道你与阿岩之间,都没有发过相守一生的誓吗?他这般紧张你,定是会让你说过一遍又一遍,那么,请你们俩,莫忘了你们发过的誓。”
信不长,韩笑看完了却是泪流满面,她拉着聂承岩,窝在老人的那间书屋窗前,看着那被老人摩挲出痕迹的窗台,交握着手,发誓定要让对方一生幸福。
【有时候幸福很远,有时候很近,近的时候别不在意,远的时候别害怕抓不到。虽不是相爱便能相守,可是欲相守,就一定要爱的够勇敢。
爱,要勇敢!】
《融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