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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俄罗斯之行注定不太顺利,谈判双方寸步不让,事情一直处于胶着状态,顾承光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焦灼。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星期后,中东人开始从中介入。一直以来,顾承光与中东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更有传言Diesel投资跟中东的一些主权基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事情开始终于开始朝着预期发展,顾承光也松了一口气。
这天,顾承光应邀参加了一个慈善拍卖会。晚宴结束,他乘主办方提供的车回酒店,半道上天就开始下雪,这是莫斯科的冬天,总是伴随着大片大片仿佛灾难般飘落的雪絮,铺满整个城市的广场、马路,无边无际的白芒整日整夜地笼罩着这个城市。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他下车,惊讶地看见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佟卿卿。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裘皮大衣,领口和衣襟上镶着油光水滑的水貂毛,软软的皮草给人皮肤柔软和华贵的触感,大衣里面是简单的白衬衫细领带,头上戴了一顶同样由水貂毛制成的俄罗斯帽,毛茸茸的帽子下,是他英挺而冷峻的脸,如同瓷胎一样雪白而薄脆,仿佛来自一个遥远的北方国度的年轻贵族。
顾承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佟卿卿走过来,脚上的鹿皮短靴踩在积雪上,发出轻缓而有节奏的声音,伸手轻轻掸去了皮毛上的浮雪,眉眼轻佻,道:“我来看俄罗斯美人啊。”
顾承光笑,觉得有点不真实。佟卿卿看着他的眼睛,说:“公司业务有意往这边拓展,我过来考察市场。”
顾承光哦了一声,他并不了解他公司的具体事务,因此也不过问,只是问:“你也住这个酒店?”
佟卿卿也不回答顾承光的话,摘下手上的皮手套,往冻得通红的手上哈气,一边跺脚一边说:“莫斯科怎么这么冷啊?”
顾承光深有体会,当初刚下飞机,也是被这样被这样彪悍的天气狠狠来了个下马威,过了好几天才渐渐适应。顾承光带他回自己的酒店房间,房间是个套间,典型的俄罗斯风格,起居室宽大而温暖,一色的桃木家具散发着时光的温软感。
佟卿卿只带了很少的行李,随身携带的只一个很小的行李箱,进了房间,先将手机拿出来充电。
顾承光开了酒柜,给他倒了一杯酒,他接过,拉开起居室的窗帘,脚下就是莫斯科的夜晚,灯火辉煌如同流动的盛宴,万丈红尘不过如是。他看了一会儿,回身问顾承光:“你的事办得怎么样?”
顾承光微微皱了一下眉,很快就舒展了,说:“总算有点进展了,你呢,准备待多久?”
佟卿卿摇头,说:“说不准。”他把帽子摘了,头发被压地软软地贴在头皮上,有些呆呆的孩子气,顾承光跟他说在莫斯科问:“吃过饭了吗?”见他摇头,说,“那我带你先去吃饭吧,楼下有餐厅,不过我没有在这里用过餐,不知道味道如何。”
佟卿卿并不挑剔,只说:“随便吧,总不会差过飞机上的伙食,那真不是人吃的。”
佟卿卿在莫斯科待了三天,一点不像公事在身的样子,过得十分悠闲。酒店楼下的咖啡馆壁炉旁有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旅客留下的书,各种文字都有,通常佟卿卿在咖啡馆用过早餐后,就坐在那里看书,他看百来本书中唯一的一本中文书,很冷僻的书,比尔布莱森的《欧洲在发酵》,全是无用的漫不经心的调侃,就像无用的时光。下午他会在莫斯科城乱转,或者去看无名烈士墓的卫兵换岗仪式,看野鸽子,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
顾承光怀疑他根本就是打着公费出差的幌子趁机度假,但整个公司都是佟卿卿的,他想要怎么样都是他自己说了算。顾承光很忙,根本顾不上佟卿卿,除他来的第一天两人一起吃了一顿饭,说了会儿话,后来几天基本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在佟卿卿离开前一天,还是抽出一个下午陪他逛了逛莫斯科。
天气依旧不好,灰蒙蒙的满是阴翳,不一会儿又开始飘起雪絮。远处是著名的瓦里西大教堂,绮丽的塔楼圆顶,红褐色的教堂外墙披着百年岁月沉淀而成的外衣,有一种厚重而沧桑的华美,头顶是铅灰色的云朵,风雪迷蒙,野鸽子躲在纪念碑下。
两个人都穿得很厚实,两手揣在大衣衣兜里,鹿皮靴子踩在块石铺成的坚实地面上,发出咔擦咔擦清脆的声音,整个红场都是由这样的长条块石竖着埋进地里铺砌而成,历经几百年至今,仍能承受检阅时巨大的坦克和载重军车的重压而无损分毫,如同这个坚韧的战斗着的民族。
大约是天气的缘故,红场上的人并不多,克林姆林宫外排了长长的等着进去参观的队伍,一眼望去,三分之二的中国人。顾承光和佟卿卿并未去凑这份热闹,转去了拥有五百年历史的阿尔巴特街。那里是截然不同的热闹。国内的圣诞虽已过去,而对于信奉东正教的俄罗斯民族来说,圣诞却刚刚开始,百货公司门口竖着足有两三层楼高的圣诞树,商店里播放着欢快的俄罗斯歌谣,大人带着小孩采购礼物,人人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
被这样的节日气氛感染,顾承光和佟卿卿的心情也不由地轻松起来,暂时扔掉烦人的公事。佟卿卿甚至跑去买了两个甜筒,人高马大的他挤在一群外国小孩当中,也像个大男孩。
寒冷的天气,冰激凌的异馥奇香在口腔凛冽的急速降温中款款而来,仿佛一个虚幻的梦境,最后留下口腔微麻而透彻的冰凉。
两个人如同大男孩般一直兴致勃勃地逛到夜□□临。晚饭是在一家俄罗斯餐馆吃的,餐馆不大,却非常热闹,店主甚至将壁炉烧了起来,通红的火光映着一张张红光满面的脸。轻轻晃荡的俄罗斯民谣,膘肥体壮的俄罗斯大妈和高挑苗条的俄罗斯姑娘。
晚餐是俄式鸭肝、红菜汤、闷罐牛肉、奶油烤杂拌。餐厅里还有另一拨中国人,是国内某个旅行团的,十几个全是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头老太太,俄罗斯帅哥导游举起酒杯,用蹩脚的中文祝福:“欢迎来到莫斯科!”
受这样的气氛影响,顾承光不由地也有些喝多了。他本来很少喝酒,除非必要的应酬,但在这样的寒冷彪悍的北方国度里,不喝酒,似乎根本不可能,这里人人都有好酒量,连女人也不例外。
邻桌旅行团的老头老太太们尤其兴致高昂,以他们的年纪来算,他们求学期间正是中苏蜜月期,学俄语,受俄国电影文学作品影响甚深,对俄罗斯是有着特殊情结的。不知道那个导游小伙子跟店主说了什么,店主竟搬出了一台老旧的手风琴,有头发微雪长相秀丽的老太太站起来唱了一首《山楂树》,竟是很纯正的俄语,声音依旧清甜,饱含深情。
不知怎的,那手风琴后来竟转到了顾承光手中,或许是真的有些喝醉了,顾承光将手风琴背在肩上,信手弹起,是那首脍炙人口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琴声如水晃荡,舒缓悦耳,每一个音符跳跃在顾承光的指尖。他的头发被灯光打成橡木色,身体随着手风琴微微摇晃,偶尔望向佟卿卿,眼里盛满了笑意,像秋天明净的早晨。
佟卿卿自小学习钢琴,却在这一刻听不出任何指法或者技巧上的高低,只觉得自己也像那手风琴似的轻轻摇晃,像躺在一片舟楫上,晃荡。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餐馆里响起掌声,最大的掌声来自旅游团的老头老太太们。顾承光难得不好意思,将手风琴还给他们,又与他们聊天。
佟卿卿说:“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怎么拉手风琴?”
顾承光笑说:“没办法,小时候的噩梦,那时候真是深恶痛绝,没想到异国他乡还有机会弹起。”
他们离开餐馆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外面的温度降得很厉害,凛冽的寒风迎面扑来,但或者是因为喝了酒,或者是因为心情好,也并不觉得冷,两个人将手揣在大衣里,慢慢地走回酒店,顾承光兴致不减,用口哨吹《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偶尔像个顽童似的快跑几步踢路边的积雪。
回到酒店房间,似还觉得不过瘾,又拿出了酒柜的酒,倒在杯子里,说:“难得心情这么好,今晚干脆别睡了,我们聊天。”
两个人就坐在羊毛地毯上,背靠着床,彼此谈兴都很高,那些经年的隔阂与陌生都神奇的消融不见,天南地北,什么都说,从怀揣五美元在他乡举目无亲的窘境到徒步旅行时九死一生的险况,谈两个人都喜欢的电影,从小到大打过的每一次架,班上的女孩儿……样样都讲得兴高采烈的。
他们将整瓶酒都喝光了,两个人都醉得东倒西歪。酒店房间的暖气很足,暖烘烘地烧着,烧得人口干舌燥,佟卿卿睁开眼睛,水光迷蒙中,看到顾承光背靠着床,仰着头好像睡着了,床头灯的灯光照在他饱满的额头,利落收紧的下颌和微微凸出的喉结上,有一种不设防的纯净和无辜。因在室内,他只穿了一件浅紫色的羊绒衫,牛仔裤妥帖的线条勾勒着漂亮的腿。佟卿卿轻手轻脚地爬了过去,小心地靠近他,亲了亲他的下巴和嘴角。顾承光毫无知觉。
佟卿卿觉得脑袋很晕,他微微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却没有什么效果,只觉得更晕了,所有的东西都在晃,他过去靠在顾承光身上,又抬起头亲他,轻轻吮吸他的唇,用舌头描绘他略带棱角的唇,又如同蛇信子般悄然地伸进他的口腔里面。
顾承光终于睁开了眼睛,眼里却是一片迷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定定地与佟卿卿对视了片刻,似乎感到不舒服,于是略微地皱了皱眉,抬手去推身上的人。他的动作很轻,没有什么力气,自然没有推动,但这个举动却激发了身上之人的决心。
佟卿卿捧住顾承光的脸,重新亲吻他,用力的,凶狠的。顾承光有点透不过气来,一种隐约的愉悦在心底慢慢升起来,他觉得热,推攘身上的人,没推开,渐渐意乱情迷,反客为主,翻身将人压在身下,用力亲吻吮吸。
他的嘴里带着酒气,还有一种独特的属于顾承光的气息,那是如同针叶林一般的辛香与凛冽,佟卿卿闭上眼睛,心微微颤抖,快乐地瘫痪在甜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