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顾将军首次受伤

三生石上旧精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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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剌兵卒久经战阵,训练有素,立刻弓上弦刀出鞘,聚拢过来,组成阵势,密密层层,挡在来人之前。

    却听得那人一声清啸,自胸腹而发,双掌击出,如同波涛平静的海面突然浮起的山峦,霎时将海波劈开两半,本来挡在绍赫身前的瓦剌精兵的人墙,只觉巨力涌到,不由自主向两旁倾倒,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歪七扭八跌成一团。

    绍赫忍不住后退一步,骇然无已:如此强横霸道,震古铄今的内力,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是人力所能为之。

    旁边两个瓦剌兵卒反应过来,举弯刀朝那人砍去,来人双掌向外伸出,同时抓住二人手腕,用力一扭,劲力到处,两个瓦剌兵卒腕骨碎,惨呼连连,松开开了手中弯刀。那人不等双刀落地,已经接在手中。那人反手握刀,抬肘转身,转了一个圈,就好象是一个优美的舞蹈姿势,但却没有一个瓦剌人能笑得出来:弯刀已经割断了围在他周围的十几个瓦剌士兵的喉咙,十几个割断的喉咙同时喷溅出尺高的鲜血,就如同一朵巨大的鲜红的牡丹突然绽放。

    好俊的功夫,好冷酷的身手,视人命如草芥,也有能力把人命当草芥瞬间毁灭的敌人,连最无畏的瓦剌士兵也忍不住战栗着畏缩后退。

    防卫的队伍既然不如刚才密集,那人行动越发迅捷,左突右闯,如入无人之境。

    绍赫见士兵胆怯,怒喝道:“拦不住这刺客,所有人一起处死!”他知道寻常兵卒不是来人对手,只有逼他们死战,哪怕敌人武功再高,地下的百余步兵和马上的百余骑兵,也够他杀一阵,自己有足够的时间脱身。

    伸手就要扯顾少棠,欲将她拉住,同上战马。顾少棠单膝跪在地上,疼痛几乎消耗了她所有的精力,见绍赫伸手过来,却无力格挡,只是勉力躲闪,又急又疼,没受伤的右手臂一软,伏倒在地。

    正在危急之时,青衫的身影竟从人群之中飞身跃起,如飞鸟凌空,直接从兵卒头顶越过,飞出数丈,直落在围圈之内,当在顾少棠和绍赫之间。

    雨化田的脸上溅着鲜血,唇边却挂着冷笑,明明是青衫玉面,俊朗如天边月,却如恶鬼修罗,眉梢眼角都带着狰狞的煞气。

    绍赫见机很快,心知自己身手远不及来人,此时已经不能再抓顾少棠,猛的一转身,朝自己坐骑奔去。

    雨化田哪里容他逃远,身形如电,左手抓住绍赫的肩膀,右手弯刀冷冷的寒刃,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绍赫虽然膂力过人,武艺却跟雨化田相差太远,形势立时倒转。瓦剌兵卒见王子殿下落入刺客手中,都心急如焚,十几名护卫奋不顾身立时扑将上来,都被雨化田干净利落的割断了喉咙。

    绍赫利刃加身,脸无血色,突然开口道:“所有骑兵,立即上马,退到二十丈之外,用箭瞄准受伤的那个明将!”

    瓦剌骑兵虽然不明所以,但在绍赫的厉声要求下,果然都退到远处,拉开弓箭,箭尖对着顾少棠。

    狡猾的王子绍赫终究不是草包,他发现即使所有手下都扑上来救他,也只不过如同挨个走过来挨刀的牛羊一般,只是白白牺牲。倒不如让弓箭手远远的瞄准,就算刺客本领再大,也无法在挟持自己的同时,保证无法移动的顾少棠安全。刚才只是是自己落在敌人手中,而现在顾少棠这个人质,已经又重新夺回。

    他尽量保持着王子的气势道:“现在一边有一个人质,我们谈谈条件好了,你放了我,我让他们收了弓箭。”

    雨化田眼角扫过伏在地上不动的顾少棠,一错手,左手扼住绍赫的咽喉,右手的弯刀换到了他肋间,冷笑道:“我心情很差,没空陪你玩斗心机那一套”手上一个用力,锋利的刀剑刺穿了绍赫铠甲冬衣,直穿入肋间的血肉之中。

    绍赫惨呼出声,又立刻强行忍住。

    雨化田全身散发着地狱气息:“照我说的做,别耍任何花样,浪费时间对你没好处。”

    绍赫也颇刚强,看着远处的瓦剌士兵骚动,压低声音道:“我若不从呢?”

    雨化田淡淡道:“那我就把你的肋骨一根一根的剔出来,直到你想通为止。”手中利刃顺着他的肋间缓缓切下.

    刀刃只入入体半寸,并不伤及脏腑,却是无法忍受的巨大疼痛,而比疼痛更难忍耐的,是活生生被剔骨的恐惧,

    这才是西厂厂公的手段。

    就算绍赫是长生天龙神转世,也无法忍耐剔骨的剧痛,那刀刃滑不到两寸,惨叫连连,呼号道:“好!好!我听从就是!”

    雨化田道:“让所有骑兵下马,然后立刻杀掉坐骑。”跟瓦剌人杀景应龙的马一样,先断掉敌人快速逃逸和快速报信的可能。

    绍赫喘气附和道:“听我号令,骑兵下马!杀掉坐骑!”

    见瓦剌兵卒迟疑不决,雨化田手中刀刃又向下割出三分,绍赫直痛得恨自己生为人身,忙叫道:“快!下马,杀掉坐骑,不然本王回去把你们都吊死再次城墙上。”

    瓦剌人终于都翻身下马,狠心宰杀了坐骑。

    雨化田抿紧嘴唇,左手扣紧绍赫咽喉,右手利刃顺着肋骨快速割下,把伤口扩大到半尺有余,这次绍赫连惨叫都没有,就直接昏厥软倒在地,鲜血喷涌。

    雨化田将他推开,几步上前,打横抱起了蜷曲在地的顾少棠,飞身跃上唯一还健在的,绍赫的黑马,小心的避开顾少棠后边的箭伤,将她揽在身前,勒住马缰,对站在四方远处的瓦剌兵卒朗声道:“你们的王子绍赫,受伤极重,若不救治,很快就会一命呜呼。” 一踢马镫,向东南疾驰而去。

    瓦剌兵卒见他驰远,这才围拢过来救护王子殿下不提。

    雨化田搂着怀中的顾少棠,单手持缰,一口气奔出数里,只觉得手扶之处湿黏之感越来越重,伸手搭她脉搏,搏动微弱。知她是因为伤口失血而十分虚弱,不由担心,轻声唤道:“顾少棠,你还好吗?”

    顾少棠背伤太重,雨化田跟绍赫一番角力,都没注意,最后跌入一个气味熟悉的怀抱之中,忽然安心放松下来,在黑夜中奔跑了一阵,更是昏昏沉沉。

    忽听得耳边有人言语,顾少棠微微睁开眼,星眸回斜,借着晦暗不明的微弱星光看清了近在咫尺的熟悉的俊美面庞,疼痛和黑夜都让她有些混乱,似梦非梦间,伸出手去抚摸雨化田的脸颊,呢喃道:“风里刀,好疼...”

    话一出口,顾少棠已经倏然从迷梦中清明过来,今晚救她的当然不会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风里刀,尴尬的缩回了手,低声道:“我没事。”

    雨化田的神色隐逸在黑暗中,看不出悲喜:“你穿着铠甲,没办法点穴止血,先把膈关和魂门的气血阻隔,免得伤势加重。”

    夜色静谧,马蹄轻响,顾少棠靠在他肩头,他揽着顾少棠的腰,脸颊几乎相贴,却谁也不再言语。

    夜风呼啸过耳,荒野上的漫漫长路似乎没有尽头。

    忽觉怀中娇躯一震,雨化田低头道:“伤口很痛?”

    顾少棠声音虚弱,但已经恢复了镇定:“有马蹄声,听上去至少千人以上。”忧虑道:“难道瓦剌的追兵如此之快?”

    雨化田淡淡道:“绍赫伤很重,生死垂危,省下的瓦剌兵卒要把他活着救回沙城,定然大费功夫,不会如此迅速派人追杀”顿了顿又道:“就算是追兵,也无妨。”

    说话之间,黑压压的马匹人头已经在地平线上浮现出来,行动极快,队伍两翼展开,将他们合围当中。马蹄轻捷,一匹栗色战马如飞冲到,马上乘客只冷喝一声:“你是什么人?”

    顾少棠听出来人声音,惊喜出声:“江探花,是我!”

    来人正是奉命接应的江彬,他本正忐忑,乍见本该身陷险境的主帅顾少棠现身,心中甚喜:“顾将军,你没事吧?”

    顾少棠尽量作出中气十足状道:“我很好,只是受了点小伤。”想起一事,甚是悬心,急问道:“你们碰见景应龙没有?”

    江彬道:“将军放心,您那白马驮着他正好撞到我们,已经派人把景小侯爷安全送回营中医治了。”

    顾少棠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靠在雨化田身上不住喘息。

    江彬本来看一人深夜纵马而来,心中生疑,却不想是二人同鞍而坐,问道:“后边的可是风兄吗?”

    雨化田朗声道:“是我,顾将军身上有伤,我先送她回营,请江探花就带兵断后,以防瓦剌兵卒追击偷袭。”

    江彬道:“无须多言,交给小弟就是。你快送将军回去。”

    雨化田微一颔首,急急催缰打马而去。

    眼看明军大营的灯火已经在远处隐约可见,火光映照之下,营中将士不但都涌出帐篷之外,还有不少性急的都举着火把跑出营地范围之外,顾少棠虽然年轻,但俊美亲和,亦州一战又带着大伙旗开得胜,军中颇得人心,因此她失踪,营中人人焦急。

    顾少棠忽道:“把我背上的箭折断。”

    雨化田皱眉道:“马上就到营地,可以治疗伤口,现在折断,只怕会牵引痛楚,何必多此一举?”

    顾少棠低声道:“如今大举进攻沙城之际,我是主帅,身中插着敌人的箭回营,只怕有损士气。”

    雨化田道:“你的箭伤是瞒不住的。”

    顾少棠轻笑道:“不是要瞒,只是不想全心全意跟随我的士兵看见将军软弱无力的一面,沙场之上,士兵不会愿意将性命交托给无能之辈。”

    雨化田不再言语,右手松开缰绳,覆上那鲜血浸染的金色箭杆,左手紧紧的将顾少棠禁锢在怀中,保证她不会因为突然移动而伤的更重,运力于指尖,“啪”的一声,精钢为芯的箭杆应力而断,怀中单薄的身躯随之猛的一震。

    黑马步入营中,见顾少棠回来,众将官士兵们惊喜交集,只嚷着“将军回来了!”将军没事!”都欢喜的迎了上来,将他们围在当中。

    雨化田先跃下马,自然而然的回头伸手去抱顾少棠。

    顾少棠却伸手轻轻的推开了他。

    一撑马背,翩然下马,站在地下,挺直萧飒如劲风中的修竹,她连带着箭进营都不肯,堂堂一营主帅,又怎么能被人打横抱在怀中送入帐中?

    她终于还是没法抬起受伤的左手,只好对着围拢的人群露出一个笑容,顾少棠笑起来总是很好看的:“烦劳将士们半夜忧心苦等,我没有大碍,各位早些歇息去吧。”

    说罢,脚步轻抬,腰背挺直,步履潇洒的朝自己的先锋将军账走去。

    一步,一步,又一步。

    雨化田跟在她的身后,英挺的双眉绞紧,以她背后的伤势,明明站直都很困难,却偏偏要逞强,雨化田明白那会有多痛,那痛楚似乎神奇的直接穿过了顾少棠的身体直接投射到他身上。

    他得忍住心肠不去扶她,或者干脆抱起她,这花费去了厂公大人几乎所有自制力。

    离顾少棠的营帐还有几丈远,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头上手臂腿上都缠着白布,活像粽子成精一般,歪歪斜斜的奔过来,口中嚷着:“顾少棠,顾少棠。”

    今晚另一个死里逃生的主角,景小侯爷眼泪汪汪蹲在顾少棠面前。

    顾少棠疼的全身冷汗,但也忍不住好笑,强撑道:“你好好回去养伤,我没事的。”

    景小侯爷表情执拗:“不!我要看着你治伤,看着你平安无事!要不是我犯蠢,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顾少棠皱眉,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愁的,正没理会处,身旁的雨化田几步上前,将景应龙从地下拎了其起来,凤眸微眯,冷冷看着他:“乖--乖--回--去--养--伤。”

    景应龙一碰他的眼神,顿时愣住忘了哭,他和“风兄”也相识很久了,从来也没觉得这个顾少棠的同乡好友“可怕”过,方才是瞬间,他却觉得自己看见了地狱归来的修罗恶鬼。

    雨化田推开他,凛然下令:“把景将军送回去休息。”旁边立即兵卒过来扶住他,景应龙扁了扁嘴,似乎心有不甘,但也随着回去了。

    谁也没有对这个没官衔的文职幕僚的颐指气使表示质疑,包括景应龙,今晚“风里刀”的气势风度,让人觉得,他就该高高在上发号施令。雨化田实在没有多余的耐心带“那张”面具,于是露出了厂公大人冷厉威肃的本来面目。

    顾少棠终于结束了她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最漫长的步行,在她身后帐帘落下的瞬间,一头栽倒在地上,颤抖着蜷曲起身体。

    雨化田反被着双手,将帐帘挡的更加密不透风,对帐外朗声吩咐道:“今夜不管是谁来探望,没有我的许可,都不得进账,敢擅入者,杀无赦。”

    守卫兵卒肃然道:“是,遵命”。

    雨化田狭长的凤目扫过帐内熊熊燃烧明亮炙热的碳火盆,缓缓上前,弯下腰去,将战栗的顾少棠抱了起来,轻轻放在床榻上。

    榻上覆着厚厚的狐皮,颜色鲜红如火,狐裘贵重,朱门高户也不过是做成衣物御寒,景恕却能弄偌大一张送给顾少棠当铺盖。

    顾少棠微微觉得好受了一些,伸出右手,试图解开身上的铠甲。

    她穿的胄甲是锁子光明铠,胸前和背后有精钢打磨的圆护,肩上有护肩,身甲下摆是半月形的甲片保护小腹,其余部分由鱼鳞状的小甲片相连,穿脱极其繁琐。

    顾少棠只有一只手活动不受限制,努力了半天,只解开了右边的甲锁的一半。

    旁边伸过一只修长的手来,搭在了她山纹肩甲之上。

    顾少棠下意识的去格他的手,皱眉道:“你干什么?”

    雨化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顾将军,你一个人脱的下铠甲,治的了肩上的伤吗?或者将军希望营中军医或者其他人来做这件事,我这就去给您传唤。”

    顾少棠乌黑的瞳仁映着火光,如一潭深湖,沉默而纠结的望着他,终于别开脸,垂下手臂。

    甲胄上银亮细小的锁扣一枚一枚的被解开,终于,沉重的铠甲离体而去。

    雨化田皱起来眉头,血液已经浸透了夹衣中间的垫絮,透了出来,失血比他预料的还要严重。

    顾少棠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解了夹衣的盘扣,任由雨化田将它从自己肩上剥下。

    剩下的,足以遮体的,就只有一层雪缎白色里衣,背后涌出的鲜血,已经将衣服染成了大半鲜红,从伤口处透出的一截断箭,在微微随着呼吸起伏。

    雨化田伸手碰她肩膀。

    这次,顾少棠飞快的看她一眼,坚决的摇摇头,意思很明确:这件不能再解。

    火光照着雨化田谪仙般深刻俊美的侧脸,他垂了眼帘,冷冷道:“那你躺好。”

    顾少棠本来就难堪欲死,正好借此趴在塌上,将脸藏在枕头里。

    雨化田在榻边悠闲坐了下来,双手搭上了她雪白的衣领,跟着嗤的一声响,将里衣从上到下,撕开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