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鲵人猛然转身,全身染满了了尘的鲜血,犹如恶鬼一般,独眼从顾少棠,雨化田,风里刀的脸上一一扫过,嗓音沙哑难听:“谁都别想活。”
这怪物乖戾异常,那日在瀑布之前吃了雨化田的大亏,毁损了一目,这会儿认出“仇人”,直朝风里刀扑了过去。
想到风里刀的“身手”,顾少棠赶忙出手相救,眼看星玄对鲵人全不奏效,冲上去一招擒拿手就抓怪物的右臂,可手指触及之处,就如同碰到一张滑腻冰冷的鱼皮一般,根本抓握不住,那鲵人也不理会她,双手菱刀直朝风里刀胸前刺去。
风里刀大惊失色,连忙躲闪,可那怪物身形极快,眼下转身都已来不及,猛的朝后一躲,这下用力过猛,直摔倒在地上。
鲵人恨极了这个“伤它之人”又哪里肯放过,菱刀带着风声,直朝风里刀头上劈下,风里刀虽武功不济,但生死关头,身手竟然灵活起来,手足并用向后退去,半尺长菱刀贴着他的腿直没入地。
风里刀虽然侥幸躲过了这一击,但被逼入了供桌和墙之间的死角,已是退无可退,这下顾少棠如何不急?持了星玄在手,纵身跃起,手臂勾住房梁,打算跃到鲵人和风里刀之间,但若鲵人先行发现,在她落地之前就出刀,顾少棠身在空中,无处借力,以星玄的短刃拼与怪物自身融为一体的菱刀,自是凶险之极,可眼下救人要紧,也顾及不得这许多。
顾少棠正要跃下,却听飒飒飞旋从下方传来,低头一看,竟是醉雨剑的两片飞刃已腾空而起,雨化田扯去了掩饰真面目的胡须,冷喝道:“瞎眼怪物,伤你的是我,寻仇不要找错了人。”
鲵人闻听“瞎眼”二字,大是恼怒,猛然转头,先认出了不同寻常的兵刃,再一看长相,竟与先前那人一般无二,这才发觉自己上当,丢开风里刀,朝雨化田冲了过去。
顾少棠瞧出破绽,纵身跃下,拎起风里刀,拽到门口向外一推,急道:“太危险……你躲好。”转身要去援手雨化田。
风里刀脸色青白,与鲵人相遇,从来都是生死一线,他但也知自己在屋中只能碍手碍脚,还得顾少棠分神相救,只能更增加她的危险,但若要看顾少棠性命相搏命,自己躲起来苟且偷安,却是万万不能,正六神无主之际,忽见随行而来的西厂校尉都各持兵刃,在门口欲进不进,屋内巨变陡生,这些平日里嚣张的番役校尉,却也被凶恶嗜血,不知是人是鬼的怪物吓得愣住了。
风里刀气急败坏道:“快去屋内救人,敢有后退者,以渎职论罪当死,亲眷流放三千里!”
番役们这才如梦方醒,鱼贯冲入房中。
事发之时,王安佐将慧明压到空房,并不在附近,听到响声,匆匆留了两个人看管,这才奔过来,一看风里刀脸色,惊道:“督主,出了什么事?”
风里刀一指房内,嘴唇颤抖:“救人。”
王安佐朝房内一看,这才大吃一惊,禅房雪白的墙壁都被四溅的鲜血染红,那黑漆漆的怪物,如幽冥鬼府爬出的恶鬼,手起刃落,西厂众人肢体横飞,砍杀人命如切瓜剁果一般,转头对风里刀道:“督主,此地危险,您还是先避让一二,再将寺中守卫的弟兄们等叫来增援……我只怕……”抽出单刀,也跃入房中。
风里刀这才想起还有少半西厂番役散落寺中警戒,压着寺中僧侣不得擅离自己房间,这些虽然对付这怪物无异杯水车薪,但总还是一股力量,没准乱刀砍下,就能结果了那鲵人,风里刀想到此处,发足就往门外跑。
“寺内所有西厂人等,即到禅房相救!”
督主下令,手下人等自然莫干不从,都超去了尘的禅房汇拢过去。
风里刀嗓音嘶哑,跑得几乎断气,奔过大雄宝殿时,眼角瞥见烟雾缭绕的铜香炉,忽然心中一动,暗想:传说鬼祟之物都惧怕这寺庙中的香灰,那鲵人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没准儿也怕。退回几步,将香炉之中燃尽的香灰,兜了一大捧在衣襟之中,又转了回去。
风里刀离了尘的禅房还有几丈远,忽然之间“咔嚓”一声巨响,一人撞破窗户,从里边横飞了出来,力道巨大无比,竟落到了风里刀身旁。风里刀低头一看,却是二档头王安佐身上数处伤口,人事不醒。
风里刀将他扶到一旁,心急如焚,更是惦念顾少棠的安危,只听得窗口处又是一阵声响,顾少棠头上脸上都溅满鲜血,从屋内跃了出来。
风里刀冲上去,急道:“你受伤了?”
顾少棠狼狈的气喘吁吁,抹着脸上的血,看见风里刀,急道:“我没事。你怎么还在这里?”
说话间,屋内黑影一闪,那怪物也从窗口冲了出来,顾少棠的星玄早就飞得精光了,一横不知从哪里拣来的长剑,伸手推风里刀:“快逃,我们拿那怪物没法子!”
风里刀把心一横,道:“要走一起走!”
那鲵人怪笑数声,手臂菱刀寒光闪闪,鲜血滴滴而落,直朝二人冲了过来。
风里刀突然一闪身从顾少棠身后转了出来。
顾少棠心中几乎瞬间结了冰,也不知道风里刀这时候发什么疯,却见风里刀对那怪物喝道:“妖怪,看法宝。”将衣襟中兜着的香灰,劈头盖脸的朝鲵人泼撒过去
鲵人冲势甚急,又自恃全身肌肤犹如覆盖铁甲刀枪不入,并不将二人放在眼里,却不料一大团异物突然扑面而来,见风而散,想要守住脚步已经来不及,“呼”得一声,被糊得全身都是。
雨化田正好从窗中跃出,风里刀这宝贝暗器的尾声也扫到了他,几步奔到顾少棠和风里刀身边,呛得咳了几声,问道:“这是什么?”
风里刀得意道:“佛祖门前降妖伏魔的香灰是也。”
雨化田嗤笑一声:“又是江湖小贼不入流的伎俩。”
顾少棠气得跺脚咬牙道:“什么时候了,还斗嘴?还没完呢!”纵身跃了过去,提剑刺鲵人全身唯一的弱点。
那怪物自从盲了一目之后,对声音异常敏感,听得耳畔风声作响,辨明剑的来路,左腕菱刀格挡住顾少棠长剑,右手菱刀向下一削,“当”的一声,巨力之下,竟将顾少棠的长剑击得断为两截。
顾少棠见他虽然目不能视物,招数却丝毫不乱,心下不禁骇然,后退了一步,那怪听声辩位,料得顾少棠所占位置,一刀追到,将顾少棠的右臂划了个二寸余长的口子,鲜血汩汩而下,顾少棠剧痛之下,再也拿捏不住,手中断剑掉在了地上。
不等鲵人第二刀追到,雨化田已经持剑格开,将顾少棠挡在了身后。
雨化田剑术远比顾少棠为高,鲵人跟他动手多次,对此人甚是忌惮,此时双眼中都是香灰,唯恐被雨化田乘虚而入偷袭得手,招数一变,换了守势,左腕菱刀在脸前舞得密不通风,右手继续刺出,与雨化田周璇。
寻常人有灰尘入眼,自会分泌泪液将异物冲出,但鲵人炼成之法甚是特殊,雄鲵血液犹如强酸烈火,这鲵人浸淫其中,受了几十年苦楚,身体机能和体质早非人类,不能生泪水冲刷眼眸,就一直无法睁眼。
虽然醉雨剑的飞刃已经在屋中失落,但鲵人也忙于自保,一时间倒斗得势均力敌。
顾少棠心中焦急犹如火焚一般,暗想这会儿怪物看不见,雨化田还能一斗,要是等会它缓过来,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也顾不得包扎臂上伤口,从地上又捡起一柄长剑,左手持剑,又抢了上去。
鲵人力战雨化田一人,堪堪平手,这下又多出一个,就又些难以支持,眼中又剧痛无比,心中怒恨交集凶性大发,就想把这来援助之人速速劈在刀下,怪叫数声,手上的刀法立时转为凶狠,双手菱刀均是朝顾少棠猛刺猛砍。
顾少棠本就不擅剑法,又是左手持兵刃,眼看双刀当胸刺来,招数凌厉无比,回剑抵挡却只来得及拨开右刀,忙闪身向后,也不知躲不躲得过这穿胸的一刀。
雨化田长剑本来抖出,径刺那怪物双眼,见顾少棠情势危急,急忙抽剑替她挡开,冷冷喝道:“走开,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顾少棠被他呵斥得楞了:“你说什么?”
雨化田招数严谨,手上争斗不停,语气仍是冷硬无比:“你这点微末的武艺,怎配与我联手?快闪开!”
顾少棠咬唇不语,挥剑又上。
雨化田见她不理,心中更怒,与鲵人双刀角力,口中怒道:“无自知之明,对情势全无判断,顾少棠,你不配当将军!现在还想害死我吗?”顾少棠受伤又不善用剑,他即要与鲵人力斗,又要分神回护她,战斗力总是大打折扣,因此口出刻薄言语,希望激她远远的离开,自己可无后顾之忧全力迎战。
却听得身后顾少棠轻声软语道:“对不起,你别生气。”
雨化田本以为以顾少棠的骄傲,听了那几句刺伤她的言语,非勃然大怒,掉剑离去不可,却不料是她的反应竟然是如此,她平日大剌剌的,说话干脆爽朗,如此温柔歉然的语气,他几乎闻所未闻,不由心中一荡,剑招稍缓,就被鲵人乘了破绽,一刀向他肩膀斜劈下来。
顾少棠手中剑抖了个剑花,转手斜刺鲵人胁下,鲵人的刀锋只得一偏,擦着雨化田肩膀掠过,只刺破了他的衣衫。
顾少棠站在雨化田身侧,警惕的盯着敌人,声音如洞箫悦耳:“你骂我也好,杀我也好,反正我不走。”
雨化田一生之中比今日凶险的战斗也有许多,但总是孤身一人,生死胜败都与他人无关,此刻听闻顾少棠竟有生死相随之意,不由心中一热,赶走她的言语就再也说不出口。
二人不再搭言,剑招上的配合却默契起来,鲵人每每使出沉重强力的招式,则由雨化田正面迎敌,抵挡招数,顾少棠则以轻灵剑法,抽空偷袭它五官要害;若那怪以错乱刀法转攻顾少棠,雨化田则先回护而后反击,稳中求胜。
雨化田剑招严谨中带着妖异,顾少棠却是灵巧中有大气,二人所学武功大异其趣,全然不是一路,但并肩对战强敌,却如自小拆解的纯熟一般,雨化田一场相思,始终未得回应,此刻生死一线,互相抚照回护,于刀锋血光之中,倒似是两情相悦的旖旎,醉雨剑的威力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鲵人不知为何两个敌人为何突然厉害的杀招迭出,手忙脚乱疲于招架,连退了几步。
风里刀站在一旁,眼睛却时时落在顾少棠身上,看她跟雨化田双剑飞舞,同进同退,似心有灵犀,自己却置身事外,不能助她一臂之力,心中苦涩实难言喻。
那怪物纵身跃起,向顾少棠直扑下来,顾少棠身形如电,避开锋锐,雨化田抢前一步,凌空架开菱刀剑锋,不等鲵人从空中落地,顾少棠已经又是一剑刺出,正中怪物眉心,顾少棠心中一喜,只要毁去它另外一目,那这怪物就大势去矣,手腕用力,剑尖朝鲵人左眼划去。
鲵人身在空中,无处借力,这一剑本来避无可避,眼看剑尖就要刺入眼中,它突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弯曲头颅,躲过了此剑。
顾少棠骇然,若是寻常人,这样的角度和姿势,颈骨早已折断,这鬼祟般的怪物却是异类。
“腾”的一声,鲵人重重落地,双刀交叉胸前,粗重的喘着气,全身都剧烈的颤抖。
顾少棠不禁后退了一步,惊道:“它……它要干什么?”
雨化田摇了摇头,也有些不明所以,一剑又复刺出,不再攻击而是试探了。
却听那怪物啸叫一声,如夜枭啼哭恶鬼笑,震得顾少棠耳中生疼,忍不住皱眉掩耳,鲵人的七窍之中,都有鲜血喷涌而出,它本就犹如恶鬼,景象更是骇人无比。
顾少棠心中怦怦直跳,暗想:这怪物难道是打不过自断经脉寻死不成?
再抬头一看,才骇然发觉,鲵人已经睁开了血红色的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