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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章武龙是存心给吴越一个下马威的,那就太冤枉了。他是个武痴,也是章家唯一一个继承章老爷子武学的人,练的是三十六路大力鹰爪功。这个功法练起来既枯燥又辛苦,从抓小瓮头开始练到抓大酒坛,从空酒坛练到酒坛加一层水、二层水……直至满满一坛,然后用砂石替代水,也是一层一层逐渐增加,最后要练到双手抓住装满砂石的酒坛口,双臂平举悬停半个小时以上才算练成。
章武龙今年五十六岁,他练武那会没电视电影可看,更别提有什么游戏厅、桌球室,加上他天性喜武,所以能忍受练功的乏味无趣和诸多苦痛。现在是什么年代?还有哪个年轻人能抵御诱惑,像在深山古寺里的武僧一样潜心修炼武功?老的终究会死,小的没人肯学,武学不兴,功法失传,就源于此。
他那个宝贝侄子章军,从小没少哄过、骗过、吓过,甚至背着老爷子也给他打过,可愣是没能让小军坚持练下去,最终小军只不过练了些大力鹰爪功的皮毛外加一身花拳绣腿,就这样,那小子还经常自诩是龙城年轻一辈之中的高手。
听小军说吴越只有二十多岁,那么这个年纪的更加不可能去练什么高深的武功,要知道武功全靠苦和时间堆积出来的。因此,小军说的越神乎其神他越不信,他猜测吴越可能练过武,但救人最主要还是靠天生的神力。
天生神力的人章武龙亲眼见过,三十多年前,那时他还在一家预制场上班,有一次半夜听见人喊,贼来偷楼板了!他拔脚就去追。
贼一手夹了一块七孔预制楼板,居然也能奔跑如飞,他追过去数百米才追上,用手电筒一照,那个贼他认识,就是预制场边上一个村子里的普通庄稼汉。贼自个也说从没练过武,偷楼板靠的就是天生的力气。乖乖,他当场就呆了,一块七孔预制楼板重六百多斤,两块就是一千二百斤以上,这样的重量,换了他或许勉强能提起来,可提起来不算还要快跑几百米,他根本就办不到。
越是不信吴越的能力,考较的念头越是止不住,不过章武龙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他只用了三分力,这个力量可以使普通的壮汉呼痛,但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如果吴越面色有异,他会立即撤去力道,再以一时失手为借口,道个歉,把这一段轻轻揭过。
吴越脸上的微笑没少一丝。
这个年轻人有意思,章武龙留心观察着,又暗自加了两分力,五分气力的大力鹰爪功足可在大青砖上留下指痕。
吴越依然在微笑。
不简单,想必也修炼过什么绝技,章武龙把劲道提高到八分,现在他的一抓完全可以捏碎新鲜的牛腿骨。
吴越握住章武龙的手轻轻摇了摇,脸上的笑容越发阳光。
高手!学武之人的好胜心一下爆发,考较眨眼变成实打实的较量,章武龙使足了全部劲力,突然,指骨一阵刺痛,幸好这痛稍纵即逝,他面色一白随即便恢复如常。
痛的感觉对于他来说太过陌生了,自从二十年前练成大力鹰爪功之后,他这双手再也没有尝到过疼痛,不是夸张,平摊开手掌,他可以任凭一个壮汉用弹子榔头随意敲击,而不会受到丝毫伤害,今天给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捏,竟然痛起来了,可见这个年轻人的手上功夫远远高于他。
“英雄出少年,佩服,佩服。我实在是有眼不见泰山,孤陋寡闻惭愧啊。”章武龙松手抱拳,由衷赞叹。
“章先生客气了,我只不过占了年轻的便宜。”吴越淡淡一笑,波澜不惊。
两人一说一答,旁人多很奇怪,不就握手时间长了点嘛,听起来像是两人较量了一番似的。
刚才章武龙手上的劲道是一步步加的,可见他纯粹出于比试而没有心存伤害的故意,练武之人比一比极为平常,吴越想到这一层,对章武龙的举动也就理解了。
“吴先生,这位是?”章武龙把手伸向陈勇。
“章先生,这是陈勇队长,他是章军所在中队的,章军得救,也多亏了陈队处变不乱。”
兄弟毕竟是兄弟,吴越这几句话不但把他的责任全部推卸了,还给他也按上救命恩人的名头,陈勇感激的看了吴越一眼,走上一步,握住章武龙的手,“章先生,章军在我班上受伤,我心里实在很不安呐。”
“陈队,你多虑了。小军年轻气盛,出事是他咎由自取的,再说巨石压身只是伤了骨头,也算幸运了。”章武龙一手握着陈勇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拍陈勇手掌,“陈队,等小军伤好后回中队劳动,还得麻烦你好好教导他,我这里先谢谢你了。”
混黑*道混到一定层面,胸襟气度也与平常人眼里的混混流氓截然不同,就冲章武龙这番话,一般官面上混的也不一定能讲得出。看来他以前碰见的黑*道人物档次实在太低,因而黑*道给他的整体印象就是一群没脑子的混混整天喊打喊杀的。不知不觉中,吴越对章武龙的评价提高了几分。
章武龙又看看躲在吴越身后大气也不出一声的薛小山,“这位是?”
听到章武龙叫他,薛小山赶紧站出来,鞠个躬,“三爷,我是薛小山,去年我去龙城也拜见过你,呵呵,当然你忙没见上,哦,对了,三爷,我是跟小越哥混的。”
这个人称他为三爷,肯定是道上兄弟,怎么会跟着吴越混呢?章武龙有些疑惑。
薛小山啥时跟他混过?这小子扯块虎皮就想当大旗!吴越瞪了薛小山一眼,唬的他往后连退几步,险些一跤跌到荷花池里去。
吴越笑着对章武龙说:“薛小山在我兄弟的公司里当保安队长,跟我兄弟混也就和跟我混一个样。”
“还是早些走上正道好。”章武龙感慨起来,章家虽说这些年很风光,实际麻烦一直不断,他接手以后,章家的产业大部分由暗转明,可家族事务涉及面太广,浸润黑*道年岁太长,一下子斩不断也不可能完全斩断。
陈勇心事了了,急着去人民医院交接班,薛小山在章武龙面前露了次脸还得到了勉励,也感觉已经不枉此行了。两人都想走,章武龙也不勉强,但还是派了一辆林肯送他们离开。
套房独院很大,有一座小亭,一方水池,亭子紧靠水池,品茗之余可以观鱼。亭子里有石桌石凳,石桌上一杯茶还冒着热气,一本书摊开着,风吹来书页“刷刷”乱翻。
这是一本《资治通鉴》,吴越眼尖还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批语,想必章武龙常常翻阅,纸张边角都有些卷曲了。
“章先生品味很高啊。”
“哪里,哪里,我从小受的是私塾教育,只能看看古书,现在那些情啊爱的,读不进去喽。”章武龙笑着请吴越坐下。
手下人撤去了石桌上的东西,重新端来两杯茶。
“吴先生,我一身功夫是家父亲传。家父练的也是大力鹰爪功,当年纵横江湖罕有敌手,唯一输得一次是在大上海,据说对方只用一招就把家父右手拇指捏断。那件事是家父不对,事后家父摆了酒席请罪,对方也来了,家父和他交谈过几句,得知对方名叫阿四,练的是南少林镇寺绝学拔山功……不知吴先生练的是?”
“说来也巧,我练的也是南少林拔山功,不过我的功夫是我干爸肖党生教得,和那个叫阿四的前辈没有关系。”
“难怪,我输得不冤,你说鹰爪能拔山吗?呵呵……”章武龙大笑,他隐隐觉得吴越好像隐瞒了什么,南少林绝学岂是随便一个人就会的?不过每个门派有每个门派的规矩,吴越既然不愿说出来,他也不能追问。
“啪啪。”章武龙拍了两下手。
一个手下拎了密码箱匆匆走过来,把箱子往石桌上一放,又赶紧转身离开。
“吴先生,这是章家人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章先生,里面是钱吧,多少?”吴越嘴角挂了一抹笑。
“不多,五十万。我也知道救命之恩不能用钱来比较,所以日后还请吴先生经常去我章家走动走动。”
五十万还不多?照他现在这个工资水平干到退休也挣不到五十万。章家真够阔气大方的,看来陈勇的谨慎是必要的,这五十万不也体现了章军对于章家的重要性?
吴越没有回答,而是把密码箱朝章武龙的方向推了推。
“吴先生,你放心收下。跟我的手下都是跟了我十几年的,他们的嘴刀子也撬不开。”章武龙以为吴越是怕人多嘴杂漏了风,连忙解释。
“章先生,你误会了,钱是个好东西,谁不爱?不过我不缺钱,真的。再说我救章军是必须的,那是我的工作。当然,以后要有机会我会去章家拜会章老爷子的。”
吴越语气很平和,态度却很坚决。章武龙心知不能强求,只好叹了口气,“道上的人讲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有恩不报,我心里难安,章家也难安呐。”
“章先生言重了,我正有件事要请你帮忙呢。”
“哦?快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