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卧藤萝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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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城里一老一小都让璟轩颇有些挂心,璟轩向来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打定了主意便开始准备去扬州的事宜。

    吴熙如今并不在姑苏,这三年来桓谦缠他缠得紧,吴先生再云淡风轻的一个人,也架不住桓谦的厚脸皮,月前桓谦缠着吴熙南下两广,吴熙倒也同意了,把桓谦喜得嘴角都合不拢了,倒叫旁观的众人都颇有些无奈,心里却也不得不感慨一声,桓谦也快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王祁如今渐大了,兴安侯府的事情也打理得井井有条,王祁的兄长王社也是块经商的料子,从怡然楼开始帮着弟弟打理侯府的商铺可谓是万分精心,也富足了不少,这些年也在城里离侯府不远处置办了个三进的宅子,把老两口接到大宅子里面奉养。

    王祁是过继给了侯爷,他的亲生父母虽然是乡下出身,但都是明理的老实人,并不以自己是王祁的亲生父母而多加贪念,反倒感激侯府给了小儿子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因而对待侯夫人也是恭敬非常,虽然有些有心人暗地里挑拨关系,但老两口如今守着大儿子的大孙子过得和美着呢,半点儿都没受诱惑。

    这些事被王祁兄弟两个知道了,把那些个别有用心的人敲打了一遍,如今两家的关系越发的和睦,侯夫人也念着对方是王祁的亲生父母,常常叫王祁回去看看,或是把老两口接来侯府听听戏、聊聊家常,因而两府的关系异常的和美。

    听到璟轩要去扬州,王祁这个闲不住的早就想去见识见识扬州的热闹,奈何他如今这洋货铺子的生意正是最繁忙的时候,轻易脱不开手,眼巴巴的看着璟轩和魏臻打点一切,不由得千叮咛万嘱咐,待他处理好姑苏的一切,就去扬州寻他们去。

    其他和璟轩相熟之人,柳大公子在进京求学之后的那届恩科已经金榜题名,如今在翰林院任职,很有几分才名;陈叔平也在京城,不过他没有参加科考,而是凭着家里的恩荫谋了个龙禁尉的差事,如今正在侍卫所任职。

    剩下一个赵麟,家里本想让他从军,奈何这小子一门心思扑在水军上面,自打认识了许文英这些金凤寨的人,便被金凤寨训练有素的“水军”给迷住了,赵家原本是不赞同的,后来也不知道为何转了话头,不但支持赵麟,还给他投了一大笔钱用来兴办船坞造船,和如今的金凤镖局也是合作密切。

    不明所以的外人都嗤笑赵家是每况愈下,此举摆明着就是和璟轩示好,有抱人家大腿的嫌疑。不过赵家却丝毫不以为杵,我行我素,这些声音见无利可图,便也渐渐的销声匿迹了。只璟轩和皇家来往密切所以清楚内里的渊源,自打前朝开始,东南水域就不太平,本土的水寇为患是一个,更有倭寇也频频犯边骚扰百姓。

    三年前甄家的那件事更是暴露出了这些倭人不但在东南一带活动,更是悄无声息的渗入了江浙一带,甚至还和当地颇有名望的人家勾结在一起,连御赐之物都敢私自贩卖,桓谌本就是行伍出身的皇帝,眼里容不得沙子,对于这些海寇之流早就深恶痛绝,奈何本朝水军侍式微,桓谌本人也是马上的皇帝,因而才隐忍了下来。

    待到璟轩收服了金凤寨,桓谌立刻便从中看出了这金凤寨的可用之处,金凤寨当初靠水上吃饭,他们名为水寨,做的却大半都是水军的活儿,既不骚扰百姓,还保护渔民,富商若是肯花银子,他们也保驾护航。

    如今成了镖局,有王祁的西洋铺子做固定的收入来源,又有璟轩的财力支撑,这金凤寨的行事越发的正规了,战舰也鸟枪换炮,经过详谈,众人才知道原来这金凤寨的大当家金磊,是前朝赫赫有名的水军将领何丰泽的后人,前朝覆灭之后,何家改名换姓,金磊便是何家的后人之一,且有着何家祖辈传下来的水战兵法,这才辗转成立了金凤寨,靠着这行当吃饭。

    桓谌爱惜他的才华,又心系海寇、倭寇之患,自然起了让金磊重建水军的念头,金磊也指出,如今本朝水军实在孱弱,首先便是连正经的造船的船坞都鲜少,大多数船坞所出的都是游玩的画舫或是商船,虽然看上去个顶个的气派,实际都是银枪蜡样头,平日里做做样子显示气派倒是够了,真和海寇们作战,只怕就中看不中用了。

    桓谌听了他的建议,这才决定在江南组建船坞,但是此举桓谌还不想让朝中那些个大臣知道,便秘密进行了下来,赵家军是他的亲军,这密旨便是赵家接下来了,这也是赵家为何最终放任赵麟与许文英等人厮混的原因。

    赵麟自幼就对水军有兴趣,自打知道了金磊就是鼎鼎大名的何家的后代,越发的崇拜不已,说什么都要拜师学艺,金磊见他一片诚心,又有悟性,便应了下来,如今姑苏的船坞已经很有规模,趁着金凤镖局要在扬州开分铺的机会,他们也打算在扬州弄第二家船坞,赵麟自然是想要跟着一道去扬州的。

    因而此次去扬州,除了璟轩、魏臻带着黑子和一干得用的下人,便是许文英和赵麟一道随行了。这一路上,魏臻的表现可是把许文英和赵麟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魏臻虽然对璟轩的心思一直都不曾改变,但话没说开之前,他的表现是含蓄而内敛的,放在外人眼里,最多算是很照顾师弟的大师兄罢了。可如今魏臻对璟轩的黏糊劲儿可是今非昔比,纵然是在外人面前也依然我行我素,偏璟轩也是个不在意别人眼光的,他这心里面还有些介意魏臻一直瞒着他的事,对魏臻也是极尽作之能事,魏臻不但纵着他,还颇自得其乐,屁颠屁颠的,这才把许文英和赵麟给惊住了。

    璟轩因为小时候起死回生的那一次缘故,虽然经过吴熙多年的调理,但免不了还是落下了些病根,每到了秋冬之交,便有些微寒的症状,喉咙也多不舒坦,江南的冬季虽然不若北方寒冷,但湿冷的程度也让璟轩有些受不住。

    平日家里埋了地龙,璟轩到了这个时节便鲜少出门,可如今迫不得已要赶路,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路上在马车里璟轩嫌烦闷,到外面骑马他身子又受不住这湿冷的气候,魏臻怕他身子受不住,抱着他一道骑马,衣服穿得厚厚的不说,魏臻用内力给璟轩驱寒,璟轩靠在他身上,阴冷的感觉被暖烘烘的舒坦所取代,比地龙和手炉可是舒服多了。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黏糊着,许文英戳了戳赵麟的胳膊:“不是说大公子最厌恶龙阳之事么?当初那个什么小王爷的,不就是因为对大公子不恭敬,才落了那么个下场。还有梨春班,可是难得干净的戏班子了。”

    赵麟自打拜了金磊为师,这辈分上自然就矮了许文英一截,他虽然是世家子出身,但对这个老师可是格外的恭敬,连带着对这些师叔也是个顶个的尊敬,即便许文英的年纪和赵麟不相上下,他对待许文英也是不失恭敬。虽然最初赵麟也被魏臻和璟轩的关系震惊了,但毕竟他与璟轩等人相识的时日颇长,对璟轩的性子也了解得多些,想通了之后便释然了,如今听许文英问起,忙说道:

    “小师叔有所不知,璟轩这性子可不是厌恶龙阳之事,只是厌恶那些个色迷心窍的腌臜家伙罢了。当初那个世子就是存了亵玩之心,才被璟轩教训。至于梨春班,璟轩言明是不准那些个好色之徒仗势欺人、亵玩戏子,但如果是双方都你情我愿,他也并不干涉。之前梨春班里有个小黄鹂,和城东钱家的小公子情投意合,后来与小黄鹂结成契兄弟,如今日子过得也算和美。”

    本朝男风并不少见,江南地界又是出了名的开化,权贵人家亵玩戏子、小倌的事儿自然是屡见不鲜,那结成契兄弟的虽然很少,却也是有所耳闻,因而赵麟对于这些并不陌生,倒是许文英在金凤寨长大,没见过这些,乍一听倒是惊呆了。

    待许文英想通了,自然便也想起了之前被魏臻没少“教训”的事儿,摸摸鼻子,算是明白自个儿是遭了无妄之灾。

    就这样,一行人走走停停,这一日走到了一个离金陵不算太远的小镇,虽然时辰尚早,但是这一日的天气不好,天色阴沉沉的,风也比往日来的凶猛,夹杂着湿气,眼见着便有一场大雨,璟轩觉得愈发的有些不舒坦。

    魏臻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抬头看了看天色,便决定暂且在镇子里找家店房住下,待天气转好再行出发,大家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因而这才转到进了这个小镇。

    这小镇名叫山葵镇,小镇不大,外来人也少,璟轩他们一行人一进了这座小镇,便引来了不少的目光,许文英下马叫住了一个挑着柴火的老人。

    “老人家,我们是路过此处的过路人,因天气不好,想要在贵镇找个落脚的地方,可惜我们人生地不熟,还请老人家帮帮忙。”

    许文英生的很是俊秀,加之文武兼修,平日里倒多是做儒雅的打扮,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不像坏人,璟轩一行人又套着马车,还有女眷,因而当地人也并没有受到惊吓,见许文英很有礼貌,那挑柴的老者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忙说道:

    “我们这山葵镇是个小镇,只有一间客栈,名叫秦家老店,沿着这条大路一直往南边走,就能看到他们家的幌子了。”

    许文英道了谢,和魏臻说了两句,一行人便沿着脚下这条大路往南边走,果然没走多久,便看到街边上有一家客栈,幌子上正是写着秦家老店。

    这客栈不大,总共才两层,三进的院子,一行人到了店门口,伙计正在里面坐着打盹儿,店里面空荡荡的也没有客人,许文英咳嗽了一声,把那伙计给惊醒了,那伙计一看来了客人,忙迎了出来,定睛一看,嚯,人还不少咧,是个大买卖,便也打起了精神,满脸的堆笑。

    这秦家老店的院子总共也不大,魏臻见没有旁人在住,便把整个客栈独门的院子都包下了,把那伙计笑的眼睛都眯成缝了,殷勤的把他们带到了后面。那最宽敞的院子也不过只一间厅,一间主人房,加上两个偏房,还有个小花园罢了,地方虽然不大,倒也颇为干净整齐。

    璟轩与魏臻一道住了那最大的主房,两间偏房分别住了许文英和赵麟,随行的丫鬟婆子住了单独的一个院子,余下的小子、马夫并赵家派来的家丁等等便住了最后的一个院子。马车和马匹也都被客栈妥善的安置了,忙乱过了这些,又叫厨房做了饭菜,一行人饱餐了一顿。

    喝着暖洋洋的汤,璟轩的脸色倒是红润了不少,魏臻见了,这才放下了不少心,饱餐之后消了食,到了晚间,魏臻又叫伙计准备了热乎乎的洗澡水,给璟轩散散骨子里的寒气。

    璟轩整个人都泡在大大的浴桶里面,魏臻又一直用内力催着,水一直保持着最适合的温度,璟轩泡在里面,暖洋洋的从骨子里透着舒服,心里面自然也舒坦了不少,瞧着魏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样子,璟轩心里面转了转,倒是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传闻。

    前世这家伙也是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论样貌,在京中绝算不上是那些闺阁小姐们的偏好,但他却是京中那些闺阁小姐们最想要嫁的如意郎君,原因无他,只因为专情。

    出身贫寒,一朝得志便抛弃糟糠之妻的例子向来是屡见不鲜,但这家伙却是身为当朝炙手可热的大将,对出身草莽同门师妹的原配不离不弃,更是从未纳妾,即便对方病逝之后,他也没有再娶,堪称专情的典范,就因为这一点,反倒让不少闺阁小姐们视他为如意郎君,将军府的门槛不知被多少媒婆踩断了,只可惜最终都无功而返。

    如今想来,璟轩心里面倒是挺不是滋味的,越看着魏臻正经的样子,心里面便越发的不自在,凤眼一眯,璟轩忍不住便冷哼了一声。

    “怎么了?可是水凉了?”魏臻伸手试了试水温,发现温度刚好,刚要把手从水里抽出,便被璟轩一把给拉住了。魏臻不明所以的看向璟轩,看着对方白皙的颈项因为热水的关系正泛着微微的红色,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忙要移开视线。

    可惜他的动作全然都被一直盯着的璟轩收入眼中,璟轩满腹的郁闷这才消散了些,调笑道:“刚刚瞧你那呆样儿,还以为你真是个呆的,没想到你是假正经。”

    魏臻轻咳了一声:“你身子不好,别闹,小心着了凉。”

    面对毫无遮掩的心上人,魏臻又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即便他的忍耐力超乎常人,此时也免不了心猿意马,只是璟轩的年纪摆在那儿,他可是宁愿自己憋着,也不愿意伤到璟轩的,奈何今天璟轩刻意撩拨,若对方真是个孩子也就罢了,他还没这么多的念想,关键是前世那个妖孽的样子总是在眼前和眼前的这个孩子重叠,真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她是什么样的女人?”看着魏臻的模样,璟轩忽然收起了刚刚想要戏弄他一下的心情,难得正经的问道。

    魏臻显然没有料到璟轩会在此时此刻提到这个人,但是对于这件事,他早就想到总有一天会被璟轩提起,因而虽然微微有些惊讶,却并没有太出乎他的意料,也只是一瞬的时间,他也便理解璟轩口中的女人是谁。

    “我当她是妹妹一般对待,她小时候受过伤,伤了头,心智一直停留在六岁左右,像个孩子,我答应了师傅,会照顾她一辈子。”魏臻慢慢的说道。

    璟轩全然没想到会是这样,闻言不由一愣:“难怪你就算去了边疆也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她也从来没有出现在那些夫人、小姐们的赏花会上,外人都道她是草莽出身,不大愿意参与这些,没想到真正的理由竟在这里。”

    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不屑权贵的侠女,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总是出人意料。

    魏臻点了点头:“我不想让任何的流言蜚语伤害到她,不过她的伤还是没有治好,我本来也只是把她当妹妹,她的心智又那么小,我和她之间根本就像兄妹一样,你可放心了?”

    璟轩难得脸红了一下,扭过头,魏臻看他别扭的模样,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天知道前世他吃了璟轩那些莺莺燕燕多少的干醋,哪里又想得到还会有璟轩吃他干醋的这一日呢。

    他这手原本就被璟轩在水里握住了,此时更是反客为主的捏了捏璟轩的手,眼眸黑得深沉:“别想太多,你还太小了。”

    他已经等了这么久,他有足够的耐心可以一直等下去,等到果子成熟的那一天,他迫不及待的要把前世的“帐”也清算一下了。魏臻这样想着,眼眸越发黑得深沉了。

    璟轩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魏臻,不由得心里面有点发慌,想要把手抽出来,奈何刚刚是他抓住魏臻的手不放,如今是魏臻反客为主不肯松手了,两个人一时僵持了起来,正这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了女孩子的哭声,紧接着又是男人含糊不清的骂声,听得二人都是皱起了眉头。

    “伙计,这是怎么回事?”魏臻不得不松开了璟轩的手,到外面叫出了伙计,这一问,倒是管了一出的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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