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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三娘打小就是个洒脱的女人,大抵唯一一次懂了女儿家的柔情,还是所托非人放到了魏臻身上,如今这番放弃的话说出口,仿若卸下了心里面的一个重担,深吸了一口气再呼出去,她只觉得胸口轻松了不少,倒分出精神头来好整以暇的瞧着璟轩黑下来的脸。
自打认识了这位林家大少爷,别看对方年纪不大,依金三娘闯荡江湖多年的经验,这林璟轩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打第一眼瞧见他,金三娘就觉得这个小家伙可不能轻易得罪,瞧他那双眯起来叫人背后发凉的丹凤眼,就有股不怒自威的劲儿。
不过这哥儿可不轻易变脸,就算是当初算计孙家、甄家的时候,都笑眯眯的,看不出什么情绪,能惹得他黑脸,恐怕这还是金三娘见过的第一次,不由得心里面感慨,难怪四弟说魏大哥与他是天生一对。
金三娘其实还真是不大想得通,纵然是竹马竹马打小长大的,也不见得全都生出感情不是?他们结拜的兄妹五个,除了二哥早早病故,剩下兄妹四个也是打小儿一块儿长大的,彼此的情分就和亲生的兄妹没差,硬是没生出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这魏大哥和林大少爷也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还同为男子,怎么就生出这样的感情了呢?
一个木讷老实但又沉稳可靠,一个确实模样出挑性子计较,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走到一处的人,也难怪金三娘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中的原因了。
看够了璟轩变脸,金三娘才轻咳了一声说出了正经事,把手中的账册递到了璟轩的面前:“前段日子我一直在查这荣威镖局的帐,他们的账面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你看今年的这几笔,这镖走的水路,这路线刚刚好经过了两个盐井所在的地方,押送的还是价值连城的古玩。”
璟轩听罢,这才把刚刚那股酸意给压了下来,仔细看着这几条账目,又翻了翻前面,金三娘所查半点儿不错,这荣威镖局的生意一向平平,不好不坏却也能够糊口,偏偏这半年开始,生意忽然红火了起来,频频走镖不说,押送的还都是贵重物品,走的水路还都偏偏离盐井不远。半年呐,那不就是自家便宜老爹林如海上任的时候吗?
“你怀疑有些人利用这荣威镖局暗中运送私盐牟利?”璟轩捻了捻手指,反问道。
金三娘点头:“不错,我想这也是为什么老镖头要把镖局转手给我们的原因。他是个胆小精明的老儿,大概是察觉到什么风声,赚了一笔就趁早抽身了。”
璟轩点头,仔细看了下账目,记下了托镖的那几户人家,正这时,魏臻从外面进来,见到金三娘在房里和璟轩说帐,便对这她点了点头,金三娘也是粲然一笑,璟轩瞧见这一幕,眉头一挑,眼神一暗,脸又黑了下来。
金三娘忍不住笑的更欢了,对璟轩说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就不在这儿碍眼了,我听说你把李厨娘也带来了,刚好,我最爱吃她的醋溜白菜,你们慢聊,我先走了,可得叫李大娘多给我放些醋呢!”
金三娘这醋来醋去的,魏臻又不是真呆,立刻便抓住了什么,瞧着璟轩的黑脸,魏臻忙上前补救,虽然看到璟轩为自己吃醋他心里面挺舒坦,但是他比谁都清楚璟轩有多“小心眼儿”,眼下若是不连忙哄好了,日后少不得苦头吃。
眼见着金三娘的背影都消失不见了,璟轩斜了眼魏臻:“好大一朵桃花。”
魏臻叹了口气,看着璟轩一脸的认真:“何必吃她的干醋,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么?”
璟轩闻言这心里面的气便消了不少,虽然他这人性子爱计较、脸又酸,但是他心里面明镜儿似得,魏臻待他的心意,他是比谁都清楚的,只不过清楚是清楚,知道有旁人爱慕魏臻,他还是免不了心里面捻酸,少不得刺魏臻两句,但瞧着对方再认真不过的眼睛,满肚子的酸言酸语还真是说不出了,总觉得若再醋下去,自个儿还真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姑娘了,这也太跌份儿了。
瞧见璟轩不说话了,魏臻心里面暗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忙说道:“我知道你一向爱吃维扬这边的面点,我寻人打听清楚了一个好地方,今儿外面日头正好,择日不若撞日,便今日去罢?”
璟轩一听便动了心思,姑苏有家点心铺子,面点师傅便是扬州这边过去的,做的点心正对璟轩的胃口,没想到魏臻却注意到了,到了扬州不声不响的,倒是把点心铺子的事给打探清楚了。想到这儿,璟轩那股子酸意更是消散到爪哇国去了。
黑子也是个吃货,原本这家伙窝在墙角正假寐呢,此时一听到魏臻说道吃食,立刻就清醒了过来,蹭到璟轩脚边,拿鼻子去拱璟轩的脚背,眼睛也湿漉漉的,看得璟轩一脸黑线,看向魏臻:“你确定这是狼?”
魏臻望天,没回话。最终,两人一“狗”便一道出了镖局的大门。此时外面天气还是阴凉得让璟轩不舒坦,虽然衣裳穿得足够厚实,但璟轩畏寒的体质总让他觉得好似有凉气不停的渗到骨子里。
魏臻见璟轩面色一僵,便知道他这畏寒的毛病又犯了,忙伸手拉住了璟轩的手,手掌相连之间,暖洋洋的内里便沿着手臂蔓延到了全身,驱散了璟轩身体里的凉意,舒服得璟轩眼睛眯了眯,心里面也是暖洋洋的。
魏臻这手握住了,便再也不放开了,两个人也不在乎街上旁人的眼光,旁若无人的闲聊了一路,虽然都地处江南,但维扬与姑苏、金陵相比还是别有一番别致的韵味,璟轩素来不是那喜好清幽的隐士之流,越是繁华热闹,他越中意,此时看着熙熙攘攘的街市、林立的店铺与街边热气腾腾的小吃摊子,这份沾了人气儿的繁华是他最钟爱的。
走了没有多久,就到了北门桥,魏臻指了指前面:“就是这儿了。”
璟轩一瞧,面前是个五层的小楼,匾额上龙飞凤舞的提着“双虹楼”三个大字,笔走游龙,只这匾额便很不凡,让人眼前一亮,这小楼五层之高却看着并不笨重,反倒在细节处精心雕琢,瞧着分外的别致。
到了门口,早有热情的伙计招呼着,因魏臻提前订了雅间,那伙计认得他,忙迎了上来,一口一个“魏爷”的叫着,引着他们进了楼内,璟轩这才看到,这双虹楼并不仅仅是栋五层的小楼这么简单,穿过一楼,面前便是开阔的庭院,花园修整的分外精致,入眼的假山、亭台、花木、竹石都是处处透着讲究,还引了内河之水,可谓是巧夺天工了。
伙计带着他们到了假山后面的一处竹屋,想来这就是魏臻定下的雅间了,璟轩四下瞧了瞧,若是在那双虹楼上临窗而坐,想必能把满园的景致都收于眼下,不过璟轩心知这次带着黑子,是不好去那楼里混坐的,眼下的景致虽不似远眺一般开阔,却也是细节处别有一番韵味,倒也不错。
拍了拍黑子的脑袋,黑子乖乖的趴在地上,尾巴时不时的扫了扫地面。这竹屋里倒不冷,喝着热茶,又添了几分暖意,不多时精致的点心上了桌,璟轩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伙计在旁边介绍了一番,璟轩听得连连点头,待伙计一离开,便迫不及待的拿起了块琥珀糕吃了起来,这琥珀糕一入口,璟轩的眼神又亮了几分,魏臻瞧着眼底也露出了笑意,伸手给璟轩擦了擦蹭到嘴角的糕点
屑。
大抵只有黑子瞧着满桌子的点心,没一份是带肉的,耳朵也耷拉下来,无精打采的趴着,直到伙计新上了一屉小笼包,满满的肉香才叫它又精神了起来。
待吃了最后一块糖馅儿的烧饼,璟轩这肚子已经装不下旁的了,馋虫却还意犹未尽,眼巴巴的看着桌上余下的点心。魏臻却不许他多吃,叫来伙计把余下的装入食盒放到一旁,璟轩这才砸了砸嘴,看着眼前这人此时露出的孩子气的模样,魏臻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不少,摸了摸璟轩的头:“晚上饿了再吃,眼下恐怕不克化。”
璟轩这点儿自制力还是有的,闻言点了点头,看了眼同样吃的餍足的黑子,一人一宠都是一副满足的模样,至于那点子陈年老醋,早就烟消云散,一点儿渣都没剩下了。
“再休息一下,咱们去老街听戏。”魏臻这才说出了接下来的打算。
璟轩满意的点头,维扬的戏班子也是出了名的,分花、雅二部,雅部是璟轩最喜爱的昆山腔,他的梨春班便是以昆山腔出名,不过花部的京腔、秦腔等等若是有好曲辞,璟轩也颇爱,维扬的花部既然闻名江南,想来自然有他的妙处,如今入宝山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自然是要听一听才是。
想到此,璟轩倒有些迫不及待了。不过腹内实在是太过饱足,纵然眼下想走,也是走不得的,歇了好一阵,二人这才离开了双虹楼。
维扬最有名的梨园胜地便是在城内的苏唱街老郎堂里,无论是本地亦或是外来的戏班子,想在苏州城里登台,都得先在此处挂牌才是,璟轩与魏臻先到了老郎堂,得知半个时辰后,有洪班在司徒庙登台,这洪班是维扬最出名的戏班子之一,璟轩早就想见识一下,今儿可是赶巧了。
还有半个时辰才开戏,璟轩便与魏臻一道去周遭逛一逛,这是维扬的老街,又是梨园鼎盛之处,自然别有一番的热闹繁华,周围的小吃也格外多,可惜璟轩如今是半点儿东西都吃不下,只能买些水饺填黑子的肚皮了。
说笑间,华灯初上,戏也要开场,魏臻出钱包了个雅间,在二楼最正中的位子,看戏最舒坦不过。
洪班今日唱《紫钗记》,剧本就是名剧,洪班又声名在外,因而这司徒庙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待一开场,叫好声便不住,璟轩也暗自点头,这洪班果然名不虚传,不单单这生、旦一类的角儿功底扎实,便是那吹拉弹的班子也个个技艺精湛。
待到正旦登台,台下更是惊呼声连连,有听过洪班这出《紫钗记》的,一眼便认出这正旦换了人,魏臻耳力惊人,虽然场下声音杂乱,却也听得真切,便说与璟轩听,璟轩细细打量这正旦,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人的身量不矮,瞧着比场上的小生也不差分毫,瞧着有些怪异。
细细打量那眉眼,虽然扮作正旦并无违和,但这身段,还是做小生合适些,不过此人的唱功了得,硬生生把这身段的违和给遮盖了过去,倒是个少见的。
璟轩不由得起了爱才之心,如今他的梨春班之所以声名远扬,还是那几出新戏撑着,论起技艺精湛的角儿,比起这些老牌的戏班子还是差了些,虽然在姑苏城里是独一份的,但比起维扬,璟轩还是自愧不如的,既然这场上的小旦是个新人,倒不知能否拉拢过来。
起了这心思,待散了场,璟轩打赏了班主好大一颗金元宝,把那班主笑得眼睛都快眯成缝了,璟轩提出要见那正旦,班主略一迟疑:“不瞒公子,这人不是我们洪班的人,是东家的一个酷爱此道的朋友,公子的要求老朽自然可以应下,但是他答不答应见一见公子,老朽还真是不敢保证。”
璟轩一听不由得越发想要见一见这人了,如今这戏子可还是下九流的行当,他纵然喜欢,也不过是写写曲辞罢了,还真没想过学戏、唱戏,没想到今儿竟然碰到一个喜欢唱戏的“良家”,还真是意外之喜了。
那班主进去说话,不多时,只见里面挑帘出来一个蓝袍少年,瞧着也不过十八、九岁上下,这人面庞白皙,唇红齿白,生的极为貌美,不过面上那两道剑眉倒是平添了不少英气,璟轩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人便是刚刚台上那正旦。
那人听到班主说有人想见他一见,本以为又是那酒囊饭袋、□□熏心之流,怎料出来一见,面前却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少年,那年长些的与自己年纪相仿,生的不俊,却很有气势,一瞧便是习武之人;
那年少的却是生的极好,脸上那对凤眸更是夺人的眼球,这人心里面想着,若再过个两三年,这小少年长开些,还不晓得会是怎样的惊人。
这二人旁边还带这条极为健硕的大狗,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借机揩油的纨绔之流,因而这人倒是先愣了愣,随即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
“在下柳湘莲,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心里面舒坦了,这人便先自报家门,拱手施了一礼,不见谦卑,倒十分的洒脱。
他在瞧璟轩,璟轩也在上下打量他,这人一瞧便知道不是优伶出身,倒有些世家公子的味道,璟轩暗自点头,心里面欣赏了几分,见他自报家门,便也报通了名姓。
璟轩不认得柳湘莲,但是柳湘莲可听说过林璟轩的名号,不提当初金陵旧事,单单因为梨春班,柳湘莲对璟轩早就起了结交的心思,此时更是双眼一亮,笑道:“原来是林大公子,我素来就十分倾慕大公子,还想着若有机会去姑苏见上一面,没想到择日不如撞日,竟在这维扬遇见了,妙哉,妙哉!”
林璟轩遇上柳湘莲,二人都是戏痴,一个是编曲写词的行家,一个是惯串生旦风月戏文的,这一见面,真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寻了个旁边的茶肆,二人落座,聊起戏曲来更是因为知己,硬生生把魏臻晾在了一边。
魏臻心里面叹气,他这是想法子哄璟轩开心,还是折腾自己喝干醋呢?瞧着小狐狸眉开眼笑的模样,他心里面是挺舒坦的,但瞧着柳湘莲那爪子不老实的竟然拍了拍璟轩的肩头,魏臻的嘴角又垮了下来。
一旁的黑子蹭了蹭魏臻的裤脚,呜呜了两声,大抵也在吼他栽跟头,魏臻强压了心里头的醋意,得,白日里还说璟轩喝干醋,此时他不也是如此么?
正此时,忽然见茶肆外面急匆匆跑来一个人,定睛一看,不是薛蟠还是哪个,薛蟠正四下张望,一眼便瞧见正对着窗子的柳湘莲的脸,眼睛一亮,嚷道:“小柳儿,我刚去洪班寻你不到,没想到你在这儿呢,快,你不是素来说想见一个人么,这人如今就在维扬,我带你去见他去!”
话音刚落,薛蟠便见到了转过头来的璟轩和魏臻,张开的嘴还没合上,整个人呆了,柳湘莲哈哈一笑:“可是巧了,我倒是先遇上了。”
“没想到你和薛蟠还有交情?”这可真是出乎璟轩的意料了,薛蟠可不是什么喜欢听戏的人,从前总见他厮混梨园,也是为了那些优伶,自从和五娘订了亲,这家伙被五娘管的服服帖帖的,那些个花花肠子也都消褪了不少,虽然也有随人去梨园应酬,却没听说他再沾染什么“桃花”,不过怎么看,这薛蟠也不像是会和柳湘莲有交情的人,也难怪璟轩诧异。
“算是不打不相识,也是我最初错疑了他。”柳湘莲这才笑着把他和薛蟠相识的经过说了出来。
柳湘莲第一次见到薛蟠还是在金陵,那时候也是柳湘莲应朋友的请求串了出戏,刚散了场,这薛蟠便要见他,柳湘莲倒是听说过薛蟠的名头,只道对方是个一肚草包的蠢物,一听这薛蟠要见他,柳湘莲心里面便先憋了股火气,只不过看在朋友的面上应酬一二罢了,心里想着,若是这薛蟠不识抬举敢做什么出格的举动,管保揍得他哭爹喊娘才出了口气。
哪想到这薛蟠虽然文不成武不就,模样也不是顶好,但还真没察觉出对方有什么不规矩的,说话虽然不那么斯文,倒也不惹人厌烦,而且还是央他给新铺开张串两出戏,且还是和梨春班搭戏,柳湘莲对梨春班可是闻名已久,见状便答应了下来。
后来又因为和薛蟠熟识,见了五娘一面,这才慢慢发觉,这薛蟠与五娘伉俪情深,非是市井传言那般不堪,这薛蟠虽然骨子里有些纨绔的习性,倒不是个坏人,这柳湘莲本来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说好听的是有几分侠气,若说难听些便是有几分邪气,反倒因此对薛蟠另眼相看了起来。
待得知薛蟠和林璟轩也是熟人,薛蟠更是拍着胸脯保证,若有机会准叫柳湘莲见璟轩一遭,这便是他们二人相交的经过了。薛蟠一得知柳湘莲人在维扬,便兴冲冲的过来想要履行承诺了,哪知道柳湘莲反倒先和璟轩遇上了呢,这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
薛蟠一听说柳湘莲如今住着客栈,立时便瞪了眼睛:“小柳儿这是瞧不起我薛蟠还是怎的?住的哪门子的客栈!”
柳湘莲知道薛蟠这性子,混起来也是不讲道理的,只得点了点头,答应搬去薛家在维扬的宅院暂住。
此时天色又暗了几分,璟轩也有些困乏了,四人这才离开了茶肆,刚一出门,冷风袭来,璟轩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魏臻眉头一皱,解□上的大氅披到了璟轩的身上,那衣服上还带着魏臻身上的温度,璟轩这才觉得好了些,更是不自觉的往魏臻身上凑了凑。
魏臻先是一愣,随即眼底便蔓延开了藏不住的笑意,即便是在夜色之中也亮的惊人,手掌更是揽住了璟轩的肩头,把他往怀里带了带,浑然不在意旁边薛蟠和柳湘莲吃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