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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画一腔怒火,发作完柳兰溪,才消散了些,提笔给萧枕回信。
萧枕在信中说,如今萧瑾收押在天牢,问她人是留给她收拾,还是他处置?凌画压根不想见萧瑾,所以回信让他处置,务必不能因为姓萧,便心慈手软,整个江北郡王府都得因为萧瑾谋反而受到重处,才能迅速立起他新君的皇权天威,让以后无人敢犯。
萧枕又在信中说,关于宁叶和碧云山,反正宁叶已死,剩个宁家主,既然与宴轻有甥舅关系,就让宴轻来处理吧!至于宁叶的后事,也让她看着处理。
凌画想到前几日望书禀十三娘想见她一面,她当时没心思搭理十三娘,如今倒是可以见上一见,于是,撂下笔,吩咐朱兰去把十三娘带来。
那日宁叶死在宴轻剑下,十三娘悲痛欲绝,倒是没如冰峭等一众暗卫们一般自杀,而是对人说,她想见凌画一面。凌画当时没心思,望书便吩咐人将之收押去了大牢。
朱兰领命去大牢里提出了十三娘,带她来见凌画。
十三娘如今的样子再不是江南水乡胭脂楼里的那个冠绝江南的美人,整个人苍白如鬼,双眼无神,直到看到了凌画,一双眸子才染了点儿别的神色。
凌画对她问:“十三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十三娘仔细打量凌画,声音很轻,“掌舵使,我就是想告诉你,当年你初初踏入胭脂楼,慕名我而去,我弹了一首曲子,你很喜欢,其实那首曲子不是我弹的,而是另有其人。”
“别告诉我是宁叶。”凌画看着她。
十三娘摇头,“少主当时也在江南,知道你去了胭脂楼,说想会会被先皇力排众议提拔的江南漕运掌舵使,我不想让少主见你,但又无力阻止,也不敢阻止,但没想到,少主当日出了事情,被拦在了胭脂楼外,而有人代替了我,弹奏了一曲《东风引》。当时我不知那人是谁,少主后来也以为是我弹的,我因为怕说出实情被他调离江南,便瞒下了此事。”
凌画不太懂,“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十三娘笑了笑,“就是想让掌舵使知道一件事儿。我自小喜欢少主,但家主曾给他推算过一卦,说他的姻缘在江南,于是我软磨硬泡,让他将我安排到了江南,当你出现在江南的那一刻,我就有一种感觉,家主卦象显示的少主的姻缘,一定是你。”
凌画耐心听着,“事实说明宁家主的卦象不准,我的命定姻缘是宴轻。”
十三娘笑起来,“这就是我今日要跟掌舵使说的事情,当年,那代替了我给你弹奏《东风引》的人是绿林新主。绿林那帮子人天天找他们的新主子,除了三舵主,谁都没见过他,但他们不知道,我其实是见过的,虽然见的也是戴着面具的他,但确确实实见过。以他的武功,出入胭脂楼,来去无声,如探囊取物。这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瞒下少主的一件事儿。在前一段时间得知宴小侯爷是绿林新主时,我便后悔死了,为着我的一己私情,没能早些让少主察觉绿林新主的身份而对他追查防范,才有了今日少主之败。若非宴小侯爷一直瘾在暗处,少主对他不曾多加注意,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凌画坐直了身子,“这倒是一桩我不曾知道的事儿。”
怪不得她去年跟宴轻提到十三年给她谈的《东风引》时,宴轻立即说困了,转身就回屋睡觉,不愿意跟她多谈呢。原来他是怕她过早知道内情。
“我真是极羡慕掌舵使,少主哪怕没与你面对面见上,却也因为暴雨那日风吹起车帘的一面之缘和你的赠伞之谊而心仪你。”十三娘脸色灰败,“而我,若非与他沾着表兄妹这一层关系,他怕是连见都不想见我。”
凌画评价,“你倒是个痴情人。”
十三娘惨笑,“自古痴情人多薄幸,我这一生求而不得,下辈子也不想再求了,想着黄泉路上,他大约也不乐意见我跟在身边,所以,我觉得我晚一步下去也好,那时他兴许已喝了孟婆汤投胎了。”
凌画看着她,“你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不可饶恕之罪,若你想活下去……”
“不想了。”十三娘摇头,“多谢掌舵使,我无父无母,自小在姨母跟前长大,姨母死了,表哥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凌画点头,就算她免她死罪,也要将她流放苦寒之地,活罪也难逃。
“掌舵使保重,我去天牢里死,就不脏了你的地方了。”十三娘盈盈一拜,依稀又有了冠绝江南时的风姿。
凌画没说什么,目送十三娘转身,身影不见后,她重新提笔,给萧枕回信。
给萧枕的书信送走,凌画琢磨着还是不能让宴轻躲过去,便起身回了房,房间内,宴轻规规矩矩躺在床上,云落坐在床边给他剥荔枝,这是南方新下来的荔枝,骑最快的马,花了大价钱,最新送到的,刚一送到,凌画便让人给宴轻送来了。
她刚走到门口,便听宴轻感慨,“这每吃一口,吃的都是金子啊。”
云落点头,“这的确是个奢侈至极的东西,但主子说了,吃荔枝的季节也就这么两天,总得让小侯爷尝尝,便还是让人绕远送来幽州了。”
“往年呢?”
“往年都送去京城,凌家一筐,二皇子府一筐。”云落如实说。
“那今年呢?京城有没?”
“有。幽州送来一筐,京城的凌家和皇宫依旧如每年一样。”
宴轻哼哼,“她就是对萧枕最好。”
云落不知该怎么接话,索性剥了荔枝堵住宴轻的嘴。
宴轻摆手,“不吃了不吃了,这荔枝一点儿也不甜。”
云落心想,是您吃醋了吧?如今心里大约酸的很,荔枝明明很甜。
凌画见二人说的旁若无人,她都走到门口了,就不信他们听不见,她掩唇轻咳一声,进了屋,对宴轻笑着说:“给陛下的是孝敬,跟给哥哥的怎么能一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洗了手,接过云落的活,坐在床边,对宴轻笑吟吟地说:“我给哥哥亲自剥,这荔枝就绝对的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