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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一早,白正圃一辆孤零零的马车离了京。
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右相,终于在离了帝国的权力核心之后能够低调下来。
送行的门生与同僚早就提前作了辞别,临行之时,也只有家里的亲眷将其送到了城外。
临上车的时候,白正圃拍了拍徐正国瘦弱的肩头,看着他的眼中有几分期望,“三弟,户部那边儿我已是打过招呼了,你在朝中,我在外头,咱们兄弟俩也有个照应!”
白正国抬起头看向兄长,“大哥放心,大哥出去历练倒也不是坏事,回来之后说不得能更上一层!”
这边兄弟两个互道珍重,一旁的徐正固不悦的撇了撇嘴,“大哥就放心吧,等过了年,我就带着全家去山东!咱们一家到哪儿都不分开!”
他才是白正圃嫡亲的弟弟,白正国不过是个庶子。
本应留在京中的他却因着白老太太仍然不放心这个不成器的幼子,要带在身边。
看着不成才的白正固,白正圃面色一冷,也不多话,转身与前来送行的徐陵和郑二公子又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这才上了马车。
当日,荣国公世子要被放了出来的消息就传进了白家。
白老夫人这才有些着慌,连忙差了人去荣国公府探问,毕竟是国公府的下人,应对还算得当,未曾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当即,白老夫人便改了行程,只说身子不好,要等春天再回去,这便是对荣国公府这一桩亲事有所重视了。
消息传到徐家,桂氏很是不屑,在清草堂的花厅里就跟徐老夫人嘀咕,“白家再怎么样也是小家小户的出身,太沉不住气,若不是荣国公府一向硬气,白老太太知道这婚事是退不得的,说不定就闹着给退了,那这会子岂不又后悔了?”
徐老夫人轻咳一声,看了一眼面色不变的槿娘,方道,“毕竟是嫡亲的孙女,若是还没过门姑爷就没了,任谁也得着急不是!”
三老爷是庶出,徐老夫人这话有为白老夫人开脱之嫌,倒也是全了槿娘的面子。
眼看就是小年,府里的事儿多起来,徐老夫人问起新年的年礼和府中的锁事,桂氏一一答了,又推了郭氏出来,“……我不耐管这些,去年因着她有孕,如今已是无碍,就还让她管就是,母亲放心!”
徐老夫人看着郭氏笑,“嗯,也好,只是毕竟是头一年管家事,只是一个人太辛苦了……”
郭氏连忙上前表忠心,“孙媳妇不辛苦……”
话没有说完,就听到徐老夫人笑道,“就让白氏也跟着学一学,免得天天闲的慌!”
郭氏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看了桂氏一眼,低下头去。
虽说老大和老2两个儿子都是庶出,但徐阶却是桂氏院子里长大的,且之后徐阶又未等别人开口,就主动让出了爵位,怎么说桂氏也应该偏疼一些这个长子。
可桂氏的态度却是暧昧不明,对郭氏偶有提拉,但若是遇上事儿,也不会上前维护,这让郭氏有几分气闷。
槿娘却是明白,这是因着周姨娘太过得宠,桂氏就算是面子上过得去,但对徐阶总有几分怨恨。
若是郭氏聪明,就应该跟周姨娘一句话都不要说。
可怎么徐阶也是周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事儿她要真做出来,恐怕徐阶脸上不说,心里多少也会有想法。
徐老夫人留了桂氏吃饭,恐怕是要交待什么。
从清草堂出来,天色已晚,地上的雪也已经化干净,天气却阴冷的很,槿娘紧了紧身上的便凑上去跟郭氏说话,“槿娘在娘家也没办过什么差事,大嫂可要教我才是!”
郭氏脸上露出笑容,好像对这个弟妹很是喜爱,“弟妹谦虚了,听说弟妹是上官脂的入室弟子,哪里用得着我来教,那可不是折杀我了……”
上官脂在京中名声响亮,教的却是琴棋书画,这种家事庶务,又怎么可能懂得一二?更不要说教了!
槿娘面色不变,“可惜槿娘愚钝,竟没跟先生学到了什么,大嫂却是不同,进门就接过了家务,还是娘疼你!”
早就听人说,桂氏一直把持着府内大权,还是郭氏生了康哥儿以后,徐老夫人提起,桂氏这才放权下去。
桂氏对郭氏,不过是面子情,康哥儿也不是她的嫡亲孙子,哪里有多少情份?
郭氏脸色不变,“弟妹又笑话我,婆婆疼我,也是因着相公孝顺。”说着看了看周围,见下人们都离的远远的,这才又道,“弟妹可得管着些,二弟以往有多不着调你多少也是听过的,若是日后再出去鬼混,你可不能由着他!”
这话里透着的亲热和提醒,若是槿娘是个十四、五岁,又是外院养出来的不懂事的小丫头,就定然真的信了,觉得这个大嫂对自己真是没得说。
可偏偏槿娘性子虽糊涂,也有几分冲动,但却有着近三十岁的一个灵魂。
她跟着笑笑,“大嫂说的自是有道理,可女子嫁了人,就不能像以往一样任性了,相公若是要应酬,咱也不能拦着不是,就像前几日提拔通房,再不乐意,这也不能省了,若是他犯了错事,自然有婆婆、公公来教训,哪里有咱们说话的份儿!”
一副贤妻的姿态把郭氏堵在了那里,想挑拨两人的关系,反被教训了一顿,郭氏深吸一口气,竟是笑盈盈的道,“弟妹说的是,不过算我多嘴,还是劝弟妹想开点!”
刚好到了岔路口,郭氏显然并不打算多说,两人分道扬镳。
转过头去,郭氏的脸上挂满了愤怒,这个白容槿,过门不过半个月,就要出手夺权了!
她好逮在这个府里呆了三年,儿子也有了,相公又是跟她一条心,想拿捏一个新媳妇还不如容易?真是不自量力!
槿娘却没有多想,郭氏的反应再正常不过,有人要夺权了,自然不会高兴到哪儿去。
其实槿娘从来没想过涉足府中的大权,更没有想过跟郭氏争宠,她所求的,不过是跟徐陵精诚合作,好好的度过这三年,但她却不能把自己再次置到险地,下一回送来的,可能就不是避子汤了!
所以,就算她不想争,也得去争。
徐陵的事迹在京中几乎是无人不知的,什么“整日里混在花船上”“赌坊里常见到他的影子”“没成亲,就养着好几个外室”“争戏子跟人打架差一点没命” 这样的传言只多不少。
槿娘却是没有上心,她本就没打算跟徐陵过一辈子,何况,自从定了亲,这种传言就少了许多,这成亲足有半个月,也没有听说他有什么女人。
郭氏的话对她没有半点杀伤力,只是最后一句却似乎话中有话,让槿娘的心里有了一丝疑虑。
回到了杏红院,槿娘又见绿柳拿着个空空的荷包来寻她,脸上不由皱了眉头。
虽说拿赏钱让人给自己做眼线是个省事儿的法子,也因此知道了不少事,却不是长久之计。
刚进了厅里落坐,冬枣就掀了帘子进来,“奶奶,二爷打发人过来,说晚上不回来了!”
今日徐陵并不当值,槿娘道,“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儿?”
冬枣摇摇头,“是二爷身边的墨雨亲自过来的,并未说是什么事儿!”
若是以往,或者槿娘就放过去了,偏今儿郭氏多了一嘴,让她心里只觉得不得劲儿,她沉思了一刻,方决定不再去追究此事。
郭氏想的就是让她去挖真相,她偏不想让那些无事生非的人如愿。
“行了,我知道了!”打发了冬枣下去,绿柳才上来回报。
上次回娘家,槿娘放了五两银子给绿柳,之后又放了五两,不过几十的功夫,竟是花得干净。
婆子们给的消息,不过都是些小事儿,能用的消息不多。
最让她惊讶的,就是雨珠跟秋暮有了龃龉,两个都是花容月貌,性子都是沉默低调,跟月华的张扬大不相同。
起因是雨珠管着的小丫鬟弄了水在地上没有擦干净,偏秋暮领着提着银霜炭的小丫鬟走过,小丫鬟一时不小心便跌了一跤,将那一蒌子炭甩了出去,弄的满院子的煤灰。
不过是件小事儿,偏雨珠张口就把那小丫鬟训了一顿,等雨珠训完,秋暮这才解释,地上有冰,不用说也知道,那冰是打扫的小丫鬟洒落的。
两人也没有吵架,但听说这几日都没有说话。
“……还是王婆子来报的,说今儿秋暮将奶奶赏的点心给雨珠送过去,偏雨珠说嗓子不好,吃不得甜的,客客气气的把人送了出去!”绿柳说着院子里的事儿。
槿娘接过翠玉递过来的茶水,若有所思,看来,雨珠和秋暮定然不是一路人。
“很好,明儿个让秋暮跟着我去见大*奶!”
翠玉眉头轻蹙,“那素馨……”
这可不是去打架,若是带的丫鬟太多,恐怕郭氏要笑话的。
槿娘摇摇头,“除了去老太太那儿,以后就不用让她跟着我了!”
绿柳想了想,又道,“还有月华,听说她今儿又跑出去了,只是不知道去了哪儿!”
“能去哪儿,估计也就是长春园了,不用管她,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那可是桂氏的人,槿娘摆了摆手,并不在意。
次日的一早,徐陵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一身酒气的进了院子。
槿娘瞥了一眼过去,却只是喊道,“素馨,去把二爷的衣裳拿来,伺候二爷洗漱!”
徐陵却是一下掀起了帘子,露出一脸通红的脸,语气从没有过的愤怒,“你怎么就不问我去了哪儿?”
槿娘挑着匣子里的首饰,头也不抬,“有什么可问的,不就是去喝花酒了么!”这话平静的没有一丝火气。
只是正在给槿娘梳头的翠玉手一抖,拉断了一根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