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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惶急的模样,皇帝才笑道:“还是你好,知足。”
秦可儿笑道:“那当然,知足常乐嘛!平白无故的,只因为了皇上的宠爱便一再晋位,旁人看着可都嫉妒得不得了。可儿啊,知足了!”
因为放下了心事,她的笑容,便格外灿烂。
“不错,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后宫里哪里还会生出这许多是非!唉,不用皇子,就要用司徒将军,朕让谁去呢?”
“自然是司徒将军!”秦可儿急于让三皇子远离危险,几乎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哦?为何?”皇帝意外地看向她。
“这还不简单吗?大臣和皇子,毕竟有内外之别。皇子可是皇上的儿子,遇着打仗这种事儿,自然是让外人先出去挡了。”
皇帝哈哈大笑:“可儿,你可真是个开心果。”
秦可儿一脸的莫名其妙:“可儿说错了什么吗?”
“若是人人都似你这番赤子之心,那可该是多好啊!”皇帝感慨地摇头,“你不懂朝廷里这些派系斗争啊……这么着跟你说罢,朕派司徒将军出战,便不得不再赏司徒贵妃。如今,司徒贵妃的份例,已经几乎比肩皇后。这么一来,恐怕整个后宫,就是她的天下了。所以,不管是朝臣还是后宫里,都不会有人替朕出这个主意的。可儿,唯有你,会替朕出这样的主意!”
秦可儿作出一副恍然的模样:“啊,是可儿人生得笨,什么都不懂,所以只会瞎说……”
其实她只是怕皇帝让三皇子出战罢了。刀枪无眼,就算他是赫赫的战神,又有谁知道会不会在下一刻……
她急忙摇头,把这个不安的想法摒出脑后。三皇子运兵如神,就算是出战,也不会有什么事的。但是,如果有得选择的话,她仍然希望出战的人,不是皇甫敬轩。
“唯其瞎说,才无机心啊!”皇帝似乎大是感慨,竟亲自替她挟了一个鸟的胸脯子肉,“这块肉不错,精瘦着呢。”
“谢皇上。不过,皇后宽容大度,应该不会介意司徒贵妃凌驾于她之上吧?若是能解决了皇上的难题,要换我的话,倒不介意让贵妃娘娘风光一些。”她婉转地替皇后辩解,却惹得皇帝哑然失笑。
“可儿,你要记住,后宫的女人,每一个都希望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而爬得越高,就越要提防着别人往上爬。所以,司徒贵妃固然要盯紧了皇后,皇后也要怕自己的后位不稳。她们两个啊,全不是省油的灯,厉害着呢!”
“何必那么麻烦呢?”秦可儿郁闷了,“其实大家在一起就像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多好?我听说平常人家也有三妻四妾的,可不一样和和美美的吗?”
皇帝笑得甚至有点慈祥,仿佛在看着一个刚刚开蒙的女儿,神态里有着说不出纵容味道,让秦可儿有刹那的失神。
“傻丫头,天家的事可跟别人家不一样。要知道,朕握在手里的,可是整个江山。一般的家里,有这么大的家业吗?”
“当然没有。”秦可儿立刻摇头,一副极其谨小慎微的模样。
“和朕在私下里,不用这么拘谨,朕啊,就喜欢你这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样儿。在这宫里头,也就是你,能跟朕说些实话儿。不管是皇后,还是贵妃,甚或是那些婕抒贵嫔,个个的肚子里都装着乾坤呢!就算是朕这么精明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被她们给绕了进去,稀里糊涂的成了金口玉言。”
他说得颇有些自嘲,想必前不久才吃了一个这么样的亏。秦可儿暗暗好笑,觉得这样的小聪明其实只能是反被聪明误。皇帝本就讨厌有机心的女子,一旦回过味儿来,原本有八分好感的,便骤减了四分,又何苦来哉呢?
“怎么不说话了?”皇帝笑着逗她。
“嗯,那可儿就继续说。”秦可儿仿佛真的放心了,莞尔一笑,“皇上,一般人家也有份家业的,虽然跟皇上的家业没法儿比,但是在她们的心中,也是她们的全部啊!”
“也对。”皇帝自得地笑了,“不过,他们可没有朕这么多的女人。”
这倒是!秦可儿心悦诚服地点头,心里却不屑地想着,真是好不要脸,在一个女人面前炫耀着他自己还有多少其他的女人。所以说,帝王心是最最不实在的东西。
可是,三皇子若是继了位,大概也和眼前的皇帝一样吧?再柔情蜜意,也是雨露均沾。秦可儿自幼没有学过三从四德,母亲教的是零星的《诗经》,那些美丽的词章,让秦可儿的心,也跟着浪漫了起来。
所以,她对于成为皇帝的女人,哪怕是最最喜欢的女人,还是一点都不喜欢。尤其是在宠幸的背后,还有着那么多算计的时候,就更是心灰意冷。
唉,算了,他又没说要把我怎么安排!兴许他根本没把她算在后宫里,当个地下情人什么的……知足吧!秦可儿气闷地想着,笑脸也不知不觉地渐渐收敛了起来。
“怎么,看着朕有这么多的女人,生闷气了?”皇帝笑着勾起了她的下巴。
“没有呢,只是觉得……在后宫里,还不如跟着爹爹唱曲儿有意思。”秦可儿叹息了一声,却是半真半假。
“说到虽曲儿,朕还真是好久没听你唱过了呢!”
秦可儿喜道:“那可儿这就唱来?”
“好。”
她正在挖空心思地想着,再把话题转向北部边境的战争上,闻言自然别有用心,选了一首慷慨激昂的曲子。因为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琴,她游目四顾,忽地一笑,拿起了象牙筷子,在碗碟上敲起了拍子: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她本是柔美如水的音色,唱起这首《永遇乐》,却英姿勃发,铿锵有力,别有一番风味。皇帝听她唱完,却并没有马上表示意见,只是喃喃地重复着最后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廉颇老矣……”
秦可儿看他失神,急忙脆生生地抢了一句:“皇上一点儿都不老,司徒将军也不老啊!这首曲儿唱得是廉颇,听娘讲进来的时候,也是说廉颇不老,所以才替赵国守了半壁的江山。”
“傻丫头。倒还是你知心一些,唱得……有些意思。”皇帝笑着摇头,“既唱得深得朕心,你倒是说说,要朕奖赏你什么呢?”
“臣妾什么都不要,皇上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就是对可儿最好的奖赏啦。”秦可儿本待说出梅妃,又怕节外生枝,反为不美,好容易才生生地扼制了这个冲动。
现下儿还是把皇帝哄好了,让边塞再度靖宁下来再说。至于梅妃,这会儿皇帝肯定是没有心思听人替梅妃分辩的,还需再找个机会。
“好,那朕……等大军凯旋,再赏你一件鞑子们的稀罕物儿。”皇帝忽然掀眉大笑,“金戈铁马,气吞吐万里如虎!朕还不老呢……”
秦可儿喜道:“皇上当然不老,要不能应付这么大的后宫吗?呃……我乱说的,那个……皇上的决定,总是不错的。”
这话说的,怎么有点像是调笑。这可不是她的本意,但愿皇帝漏听。
“若朕决定要和呢?”皇帝倒没有漏听,不过看她羞恼的样子,也不为己甚。又因解开了心结,心情更好,便好整以暇地问。
“那……”秦可儿垮下了脸,“皇上才不会让人践踏了咱们天罡的百姓呢,他们可都是皇上的子民啊!”
皇帝被这一记不露声色的马屁,拍得晕陶陶,十分受用,又赞了几句,叮嘱她好生养伤。
“恭送皇上。”秦可儿知道他决定一战,顿时觉得松了口气。自觉皇甫敬轩交代下下来的“任务”圆满完成,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笑容满面地微微躬身。
“你不用送了,断了一条腿还不好生养着!往后私下里,这些礼节都不需要了。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顶讨厌这些有的没的。”
秦可儿讪讪:“皇上……”
“哈哈!”皇帝笑着,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颊。在她看来,这个动作,倒是像父女更多一些,因此并不反感。
秦可儿眼看着他掀开帘子出去,才露出了微笑。总算不负所托,也能对三皇子有个交代了。
她单脚跳着跟到帐篷的门口,绿仪要不是顾忌着皇帝刚出去,准要又高声叫喊起来。秦可儿用指压了压自己的嘴唇,绿仪才噤了声。
“人家闷死了,哪怕不出去走动,在门口看外面的景色,总不会不许罢!”她小意地央求,绿仪自然挨不过,只得掀开了帘子,扶着她走出帐篷外。
“好新鲜的空气啊,我快要闷死了!”秦可儿吐出一口长气,眼看着皇帝的明黄大帐里,走出了皇甫敬轩。他的目光朝这边扫来,和秦可儿微一相触,便又迅速移开。
他一身骑装,越发显得身材挺拔。站在一众侍卫中间,如一只仙鹤,站在一群鸡里,想不注意他都难。
秦可儿笑意吟吟,接收到他的目光,不好意思再盯住了看。喉咙有点痒痒,假咳了一声,回头侧向了另一个方向。那里绵延的白色蒙古包,正是雅玛公主和他父汗的大帐。
再回首时,皇甫敬轩已经上了马。他微侧着头,兴许在交代着什么话,一边的侍书执着缰绳,脚跟并拢,微微颔首。
秦可儿遥遥地看见他回首扬鞭,带着十来个侍卫,便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从那里,将会开始另一场逐鹿的游戏。
微风拂过她的面颊,一缕乌发落下来,在下巴处勾了一勾,便飞扬着向后。眼睛微微地眯起,直到三皇子一行在远处浓缩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才喟然叹息着,收回了目光。
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