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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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柯一把抹掉了脸上所残留的口水,目光逐渐转为阴鸷,却几乎是转瞬即逝间恢复了正常,随即再度转为轻笑,轻蔑,只听他徐徐道:“你知道你身后是处怎样的地方吗?”

    说着,绕过她的目光,转向身后的石壁。

    “我告诉你,那是一处极美妙的地方,一处只要你进去了,外间的人就无论如何无法进来的地方。你知道吗?便是你在里间叫破了喉咙,外间都是听不见丁点的声音的。那种感觉如何美妙,恐怕你是没体会过的。”

    说着,便是徐徐放开了擒固住她的手,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似想从她的眼神中看到屈服。

    然而,世事总是不如人所想的那般顺心,若是如此,那世间便无那么许多执念着无法解脱之人了。

    付葭月轻笑道:“你以为你威胁的了我?你所说的这一切实现的前提都要建立在你有这种胆量的前提下。”

    就是连谢白,她都有把握相信,他动不了她,就算是他告诉皇帝真相,皇帝也未必相信,毕竟,对凡人而言,这一切,都显得那般难以置信,那般天方夜谭。更何况,前提在于,谢白根本不可能告诉皇帝,要不然,他也不会和她定下约定,处处警告她了!

    闻言,卫柯同样笑道:“你未免太过自信了,你以为出去后但凭你的一面之词就可以对我如何吗?若是如此,这付朝也不必在中原中立足了。”

    “所以,你和我一样自信!”

    “你不要挑战我的极限!”

    四目相对间,他们几乎可以触到对方的鼻息,紧绷的气氛在这狭小的空间中蔓延,但绝不是她刚来时所感受到的恐惧。她隐隐感觉到,她逐渐可以掌控这件事了。

    原本紧绷的内心也是在此刻逐渐舒缓下来,她所说的话也愈加带着底气:“我劝你也不要挑战我的,若不然,今后的每时每刻都是有你好受的!”

    卫柯笑道:“每时每刻?看来,还不等我要你,你便是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我共度余生了啊?”

    说着,便是又朝她靠近了几分,眨眼间两人的睫毛已是清晰地触碰到了一起。

    没有情动,没有紧张,有的,只是双方互有的厌恶与嫌恶。

    付葭月伸出手从他的脖颈一路往上,顺着他的脸颊一直到他逐渐微闭的眼眸,笑道:“你不要拿这些话来激我,我不是小姑娘,不吃你这一套,你这么想激怒我是想用我的愤怒来掩盖你没胆量这个事实吧?”

    “你成功触到了我的极限!”卫柯利索地握住了她不安分的手,将其按在了石壁之上,随即腾出的手摸索着在石壁一角处轻轻一按,只听咚的几声石头摩擦的声响,如噩梦般的声音随着身后再无支撑的触感而传来。

    因惯性而倒向身后,再度失了重心,内心中却不再有恐惧之感,甚至有些想嘲笑眼前男子的不自量力。

    她笑道:“你会死得很惨!”

    卫柯伸手在她脸颊之上摸了摸:“至少我在现在会舒服得很!”

    就在石门关闭到仅剩下一人宽度的时候,她心中的最后一丝倔强终于被撕裂,泪水瞬间淹没了眼眶,她声嘶力竭地朝他怒吼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不仅在你活着时,就算在你死后,你都逃不了我的掌控,十八层地狱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你便等着永世不得超生吧!”

    她发誓,只要她在一日,他便永远要日日遭受锥心的痛苦,她要千百倍地还给他!

    “天真!”一声轻笑,几乎将她打入了绝望的地狱。

    然而,就在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眸之际,忽然感觉到腰间被禁锢的力道消失,随即而来的是熟悉的力道与气息,那永远都带着药香味的气息,是谢白没错!

    只听得几声拳肉交加的声音过后,随着咚的一声石门紧闭的声响,二人也是落了地,一时,狭小的空间中便只剩下了二人。

    “谢白!”她喜极而泣,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此刻内心的激动,便只能一遍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逐渐转变为委屈,趴在他的胸口处啜泣了一会,又觉得有些矫情,尴尬,却又不能离开他的怀抱,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便干脆直接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处,不愿去看他的神情。

    谢白鲜少见到她这般软弱的模样,一时间也是有些手足无措,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没事吧?”

    听到这别扭安慰的话,付葭月顿时破涕为笑了,摇着头不语,只依旧将自己藏在他的怀中。

    谢白也说不出安慰人的话,便只是一遍遍地抚摸着她的发。

    说实话,在这种时候,其实实在的动作比巧妙的话语更能安慰人,因为,动作触而实,让人更有安全感。因,人在感受尽了虚无缥缈的时候,才会体会到静与实的可贵。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付葭月啜泣的声音逐渐转小,最后消失殆尽。气氛随着哭声的消失而开始再度显得有些尴尬。

    谢白干咳了一声,当下掏出袖中的火折子吹开,狭小的空间中顿时亮堂。

    光亮最是于人所向往,也最是于人所畏惧。向往是因为它可以给我们带来无限的光明与无限的希望,让我们不至于在漫长的道路中逐渐将自己埋入黑暗的深渊;畏惧是因为它会将你暴露在世上,不论是丑陋,堕落还是狼狈的你,都将被残忍地暴露在这世间。

    而她,现在,便是处于后者。

    付葭月一把抹去泪痕,低垂着头,便是别开脸去。

    除了害怕将自己狼狈不堪的状况暴露在他面前之外,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不好意思。当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度往前想之时,源源不断地羞耻感便是于心中涌出。

    也不是她认为谢白会嘲笑她,便就只是她自己的心理在作祟。揪其源头,应该就是她常年都是以大哥的身份在地府中混,所养出的坚强的心理吧。

    如此想来,倒也是不错,想当初在阳间之时,她虽说也不是寻常闺中女子,却无论如何比不得现在这般嚣张劲的。

    思及至此,便愈加不肯将自己这一番神色暴露在谢白谢白面前了。当即便是抬起袖子狠狠地在面上戳了戳,确保了面上不再有未干涸的泪痕了,才带着红肿的眼睛看向谢白。

    四目相对间,两人皆是无话,她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才微启贝齿,便犹豫住了。

    谢白干咳一声,先开口打破这份尴尬道:“你面色为何这么红润?”

    付葭月猛得想起了这件事,身子一僵忽得立直了脊背,反射性地拍了拍脸颊,嘶拉一声倒吸了口凉气,疑惑地眯起了眼眸,道:“啊?哦,我似乎中了媚药……哦,不是,你别误会,那家伙是这么说的,不过许久都是没发作,早些时候还会觉得身子发烫,现在却是除了面色红润外,没旁的不适之处,想来,他不过说出来唬我的。”

    话到嘴边便不受控制地支支吾吾,极是含糊不清起来,说出的话都显得没有力道,惹得她不由地心虚起来,原本红如柿子的脸颊愈加显得通红不已。好在有药效做掩饰,让她可以稍加泰然自若地看向他。

    果然亏心事不能多做,不然就算是寻常谈话有时都是不自在的。

    付葭月心虚地吐了吐舌头,谢白并未注意到她这一反常的表情,只是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道:“我看看。”

    静待了片刻,只听他道:“是一种活血化瘀的草药所炼制的,体虚之人吃了可以将身体调理回正常,正常人吃了这会出现不正常的反应,便如你刚才所说的体热与面色潮红。”

    闻言,付葭月又不自觉地摸了摸双颊,滚烫的触感至手心处传来,告知着她这一切的真实。她惊愕地瞪圆了双眼,惊奇这世间竟是有这种药,随即打了个转,庆幸道:“幸好!”

    又思及自己刚才的表现,看到谢白来就奋不顾身地抱了上去,若是当真中了媚药的话,那还不被认为是投怀送抱啊?若是那样,可不羞死?今后就当真不要在他面前出现了。

    不过想到上次被施媚药所引发的一连串的事,背后便一阵发凉。

    幸而卫柯还算是有良心,不然,凭她现在身体中杂乱的状态,又不知该导致个什么后果了。

    但转念一想,她怎么替那王八蛋说话了?便赶不及地啐了一口,想将自己愚蠢的想法给一并啐出体外去。

    看着她渐红,其中又掺杂着异白的面色,与她奇怪的动作,谢白皱了皱眉,打断道:“不过这药只能从口中摄取才能起上作用,陌生人的东西你便都是随便吃的?”

    “啊?”忽然被打断了思绪,付葭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张着嘴疑惑地看向他,在脑中原封不动地念了一遍他所问后,忙摇头道,“没,就算我再怎么随便吃,都是不会吃他给的东西的啊!我也是纳闷自己何时中的毒,若是饮食的话,我也没吃什么异物,不至于啊。”

    说着,她便摸着下巴思忖着,脑袋中一时受不住这多方位的信息与惊疑不定的惊吓,极是杂乱,见谢白不说一句话地犹若看怪物般审视着自己,心中更是没来由的恼火,便摆了摆手道:“不管了,现在不纠结这些了,先从这鬼地方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将这些扰人的心绪都丢开后,她的脑袋总算是清醒了,便道:“他说,若是进来了,外边的人便无论如何都进不来,也就是说出去的开关在这里边。可这里面的石壁就像是专门用磨具打磨过一般,一点都没有外边野石的嶙峋粗糙之感,若是想设机关不是很容易便被发现了?”

    说着,又觉得不对,摇了摇头道:“他不会这么傻。”

    转头看向谢白时,只见他已然是背对着自己在洞沿处缓慢走着查探着,安静了片刻,只听他接话道:“机关并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那若是他自己进来了岂不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付葭月皱眉,有些难以置信,却又无法说出可以证明自己所说的观点来反驳他,便兀自思忖着不再言语。

    片刻,只听谢白道:“你听。”

    付葭月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走近了屏气凝神地听着,只听石洞外头似乎有哗啦啦的水流声,时不时地发出撞击石壁的啪嗒声响,她不禁惊呼道:“水流声。”

    谢白继续道:“你再敲一下那石壁试试。”

    付葭月试着轻轻地敲了敲石壁,又再度加了几分力道,便明显感觉到了传来的声音完全不是实物所带来的空洞回荡之感,又敲了几下待确认后,惊喜道:“空的?外间有通路!”

    “你再看看顶端。”

    “湿的。哦,我知道了,”付葭月拍了拍手掌,顿时恍然大悟道,“这机关靠的就是每日涨潮时水位高涨所带动的,人力所推不开的石头,对于潮水来说便是九牛一毛。”

    随即又觉不对,皱眉道:“不对,可外间不是树林吗?哪来的这么猛烈的水?若是河水的话根本带不起这么大的冲劲。”

    只听谢白道:“天音寺,当年天音寺便是修建在一处湖水之中,因着它每日一小涨,每月一大涨的缘由,毁坏了无数的良田,且从付朝建朝初期到当时,便已经有过百的百姓因此丧命。百姓生活穷苦,名不聊生,于是在朝廷安定与百姓联名请命之后,皇帝请来大师行了占卜之术,说是由于之前战乱导致白骨堆积,四处游荡的怨灵都集聚在此处,不得超生,需要佛祖的庇佑才能化解,于是便于其上修建了天音寺。”

    当年还在阳间之时,她便恨足了官府的这种百姓,明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却还有那么多愚蠢的百姓趋之若鹜地去相信,去信奉,让她有种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的气愤。

    不说这,且说她在阴间待上的这五十年与她当鬼差的时日来说,阳间哪还有怨灵集聚的情况啊?早就被他们给收拾妥当了好吗?就算是战乱时期尸骨遍地的情况,他们也不过最多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将孤魂给渡引干净了。就算是有遗漏的,亦或是躲藏在阳间不愿投胎的,那也只能以“个”为单位,完全谈不上“聚集”二字好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