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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担心再遇到歹徒,燕雨决定跟着这些姑娘回去,直到确认他们都平安为止。至于那些没有能够离开的人,谁都不再提及多余的话,可是等他们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却有人眼尖地发现了一堆裹着草席的尸首。正是之前被人带走再未见过的少女。
于是,一顿尖叫以后,燕雨警告他们离开之后不要胡说,这些女孩子总算是又敬又怕了。
天色还早,他们从山上一直直到山脚,然后沿着河道一直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群人总算是接近了官道。
上了官道,便会有人,这些姑娘,也基本算是安全了。
燕雨又吩咐了一些注意的事情,就让这些姑娘让了官道就各自回家,虽然现在天色已经转暗,但是因为最近的事情闹的十分大,因此各处都有人在巡逻,而且燕成淮都死了,必然也不会再出什么大事。
那些姑娘们个个归心似箭,自然不会除意燕雨和卢天策二人越走越慢,走到完全走在了队伍最后面。
从山顶到山脚,再到离官道越来越近,这么长的路两个人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从始至终卢天策的手都被燕雨抓在手里,直到此时,他终于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燕姑娘!”
卢天策的声音很哑,“谢谢你!”
燕雨愣了一下,“你不需要道谢。我……只是不希望一个人无辜死去。“
她不知道他指的是不是自己在那种时候说出自己的身世,“燕成淮一死,我相信我的父母兄长,也能够安息了。所以,我可以忍得。”
她顿了一下,“以前娘总说,人性是没有善恶的。为善为恶也不过一念之间,谁也说不清梦的。”
她眉眼很清澈,“你我相识的地方太特殊,否则我相信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卢天策点头,“嗯!”她为亲人报仇,化身为恶鬼,亲手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而他也生生地做了屠夫,不仅杀了那些人,也杀了他自己。
他们,其实都在最不堪的时候遇到了,多不幸。
卢天策索性停下来,“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燕雨没想到他竟能说出这样的话,“嗯。那又怎么样呢,所以,我们是朋友,对吗!”
她看了眼不远处如他们一般停下来的少女,”那个傅红生,你不要怪她。都是凡人,在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总归是会害怕的。“
“嗯!不会,我不怪她。“有什么可怪的,点头之交的陌路人而已,谈不上怪不怪。卢天策扬了下嘴角,终究是没有说这句话。
在进入官道之前,燕雨让他先去清洗一下身上的血,否则这个样子被人见了会有大麻烦。卢天策照做,就近在河边清洗。从头到尾燕雨都没有离开,傅红生自然也不远不近地站着,却一直不敢靠近。
他在水里清洗一翻,最后换了衣服又变回了南国小镇上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山顶上那种血腥风暴似乎从来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燕雨不说话,只是点头,于是两个人继续往镇子上走。
傅红生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到了镇头遇到自己的爹娘,终于被他们的号陶大哭所分了神,暂时与他二人分开。
卢天策只有一个妹妹,福全不会让小姑娘在这镇子口等他,不过在镇子口他还是遇到了下人。那个人大概是被福全派过来看人的,见到他十分高兴,然后拔腿就跑回去报信去了。
燕雨和卢天策,也终是到了需要分别的时候。
她倒是并不扭捏,本来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只是,燕雨看了眼这个俊郎如清风明月一样的少女,始终很遗憾,倘若没有经历过那样的摧折,该有多好。
卢天策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叹息,“我需要回去了。燕雨姑娘……后会……有期。”
名义上的后会有期,更似无期。燕雨看了他两眼,却并不能在这个少年的脸上看到那种狠辣和决绝,她笑起来,眉眼在越来越暗党内的夜空犹为扎眼,“天策,我叫燕雨,是燕家长房唯一的小姐。虽然不说一句话便能够如何,但是普通人的事情总是能够说的上几句话的。我能为你做的,便是替你摆平那几个多事的官员。以后,你好自为之!”
毕竟死的是燕家二房的人,燕雨也知道燕家的几个老家伙未必会罢休,只能够封死了这些人的嘴,否则以他们这些普通人的能力如何挡得住那些老家伙的手腕。
卢天策点头,“多谢!”
他们没有旧情,也没有什么要续的,告别的话仍是几句便说完了。卢天策要走的时候,燕雨忽然取下身上的配玉给他。
那是燕家小姐的信务,只要她这个小姐不死,燕家人就会听从那个信物。卢天策没有拒绝!
今日的镇子犹为热闹,好不容易等回了自家女儿的人家自然是十分高兴的,然而那些没有等回来孩子的也都哭丧着脸,他们去镇长面前讨说法,让镇长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人就是这样,从来不会因为自己而顾忌别人,一分都不会。对他们来说,自己的女儿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然而那些一样是失去女儿的却盼回来了自己的孩子,这样的反差让他们更受不池。那怨气,自然得他们这个老是喜欢和稀泥的镇长受了。
因为提前被警告,同时也亲眼看过了那些女孩子的下场,因此死里逃生的姑娘里没有一个敢多说什么的。只可怜了镇长大人好歹也是一个官员,居然被一帮子歹民逼的哭丧着个脸,他也是很无辜的好不好。那些女孩子消失,同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好不容易碰上个愿意当冤大头的吧,人家消失了好几天,根本就是和他们衙门里一点儿都没有联系上。
虽然结果还是比较乐观的,可是到底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没有人知道。
那镇长的脸色自然难看,可是被那些没有等孩子的人家围着,他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用什么手段,只能够求爷爷告奶奶一定给他们个交待。
等好不容易把那些人说服了,他立即收拾都不收拾就便去卢天策家里,欲要寻问个究竟。
卢天策自然也不会隐瞒,将山顶上发生的事情大至都说镇长大人说了,“镇长,要是您想给大家一个交待,可以派人去那山半山腰,把那些姑娘的尸体都给取回便是。”
他似乎赶不上分疲累一般,“到时侯他们也就不会再闹了。”
可不是,孩子死了,如今生见人死见尸的,还有什么可闹的。镇长心知肚明,这件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整个县里都在派人找人,没钱的自己找,有钱的除了自己找还派了很多有手腕的,甚至是整个江湖上的有手腕的,全都没有找到一个人。
如今那些女孩子大部分都自己回来了,怎么可能。
镇长自然不是个糊涂的,只是在卢天策这儿他也不指望能够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遂回去了。
当天夜里,整个镇子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镇长本来也沉入梦乡,结果竟然遇到一伙不明身份的黑衣人闯入府宅,还阴测测地警告他不要多事。
他于是就更明白了,这种事情还是和和稀泥就好。
隔日,镇子上的生气便恢复了过来。
那些好不容易寻回了女儿的人家都是极为喜气的,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基本上所有人都这件事情选择了沉默不言,因此大部分人甚至都不知道卢天策甚至男扮女装深入虎穴。
他做事情,本来也不是要回报,左右那些人都回来了。
对于那些消失数日的女孩子忽然归家的事情,阿夷兴至不高,反正她一个也不认识。能够让她激动的却是自己的兄长的平安归来,还有傅红生的归来。
阿夷在学堂里和夫子讨较过了,对待久别归来的人,或者经了重大变故的人,还是需要有所表示的。表示这两个字无论怎么理解,都不外乎送些礼物以表达自己的欢喜。
她和哥哥在这个南国小镇上安了家,两兄妹相依为妹好几年,兄长几乎把她宠上了天,阿夷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表示。后来夫子说任何表示其实表的就是个心意,只要她的心思到了,对方自然是极为高兴的。
阿夷决定给哥哥做个荷包,可是她并不通女红。
听说红生姐姐回来了,不若去请假她。
阿夷是个行动派,于是就在放假的时候,趁着不用去学堂,跑去醉风流找傅红生。前前后后加起来,傅红生已经月余没有见过阿夷了,这个小姑娘见到她似乎比起自己还要激动得多。
阿夷看到傅红生比之前所见的时候清瘦了很多,只以为是因为她失踪这些日子受了太多苦,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红生姐姐,我以后长大了,一定替你收拾那些欺负你的坏家伙。你不要难过。”
傅红生坐在靠窗的案几上养生,见小阿夷如此激动的模样,笑了两声,“嗯?!谢谢阿夷。”
她去过卢天策家,当时自己着实厚脸皮,虽然能够感觉得出来那个漂亮少年无形的距离感和抗拒,却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结果没有和卢天策说上多少话,反而是这个小姑娘,与自己结下了缘份。
傅红生看着那双眼睛,想到了那个少年,那无声的叹息和有增无减的距离感,脸上的笑容没有了,“阿夷,你哥哥……可还好?”
她回来差不多两日了,一直想去看看那个少年,却无论如何都鼓不起勇气。
看吧看吧,她果然还是十分地关心哥哥呢。少女阿夷脸上闪过一抹坏笑,“哥哥他也不知怎么回事,从回到家以后整个人都十分伤心,好像经历了什么极不好的事情一样。我晚上还看到哥哥一个人在偷偷喝酒呢。”
阿夷的本意,是要骗傅红生去看看哥哥。虽然小姑娘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相信哥哥会冒险去找人,最后消失那么多天,一定是因为自己,自己说担心红生姐姐。
哥哥最终的目地,不是为了傅红生吗,所以,她去看看他也是应该的。说不准最后两个人因为患难见真情就真的看对眼了呢,到时候她这个未来嫂嫂板上定钉了,她这个做妹妹的也不必太担心哥哥因为自己的脾气性格而成为一个老头。
阿夷对自己的谋划十分满意,结果反而不记得自己来找傅红生是想要请教她如何做女红的事情,可是想想,似乎也不重要了,左右都是要让哥哥高兴么。
小姑娘几乎是完全地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她哪里看得到,傅红生的脸色猛然一变。他果然不高兴!
傅红生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因此虽然不完全知道当时在山顶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却知道肯定是发生了大事的,并且,还是与卢天策有关第的事情。
她回忆起刚刚接触那个少年的时候,他穿了女儿家的衣裳,十分冷静,还给了她信号弹,让她找机会跑出去通知提前准备好去接应他们的人。然而最终计划没有成功,他们是自己跑出来的。
傅红生不认识燕雨,却记得在那个山顶上,那个如在血火中走出来的少年朝她走过去时自己的退缩和那少年脸上的表情。
那是怎样的绝望和无奈,又是怎样的拒人千里形如陌路呵。
她几乎是在想起那个画面的时候便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阿夷,他……真的偷偷喝酒么?”
真要算起来,卢天策在这小镇算得上是十分出名的,他的事迹自然也为很多孩子熟悉。比如说刚来那会儿他为了替这小女娃收服玩伴,从来不会欺压任何人。
那种感觉傅红生形容不出来,她觉得那也许不是卢天策的真面具,却也不一定是假的。本性使然,无谓真真假假。
傅红生的手隐约发抖,当时的卢天策真的是一身都染了血,那张脸更是有着像红色的面具一样。只他那双眼睛,仿佛是从混沌中睁开来看了一眼这个难以理解的世界,然后便隐约地闭上了。
她一直不敢想不愿想的事情被一个小姑娘无意识地撕开来,暴露在空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