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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是个好人,而且他那个人从来不管事情的是非对错,只看自己的好恶。
付睿渊不是太子的对手,起码在皇帝面前这一生他并不占理。
月娘晓以利害,付睿渊倒是难得的没有反驳。
他一脸欢喜,满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高兴,“月娘,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付铭轩他多少了解一些,那孩子是个实心眼的,根本不可能想出这些话来,三皇子付睿渊也给否定了,他虽然和月娘交好,但是那个孩子的底限却十分清楚。
皇家的事情,他必然能不插手不插手,所以……是谢白。
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月娘因为那个孩子差点儿没命,可是那个孩子也几次三番地救了她。
月娘却并不知道父亲的心思,只以为付睿渊还是不大同意自己跟谢白来往,所以很担心他会连带着也去找谢白的麻烦,只能敷衍,“爹爹,难道月娘在你心里就那么不通事理么。这些道理还要旁人来教!”
她有伤在身,行动很不方便,却还是努力地走上前来,给付睿渊倒了一杯茶。
付睿渊看着月娘那么脸上特有的真诚和明媚的眼睛,愣了一下,忽然笑起来,“傻孩子,爹爹怎么会那么想。你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爹爹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还能想到这些。我姑娘长大了啊!”
他一边感叹,一边十分满意地端起月娘倒的茶喝了一口,然后才微微眯着眼睛,问道,“这几天爹爹有点事情,也没有过去看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月娘的伤全在皮外,只是全身都被鞭子抽了,如今伤口刚刚结巴,稍微有一点小动作便痛的要死要活的,已经好几天都没睡好了。
可是月娘并不想让爹担心,就摇摇产学研,“我没事的。您放心吧,倒是爹爹要注意身体。”
“嗯,爹这么大个人自然会照顾自己,倒是你,最近都要乖一些,留在府上养好身体,先不要出去了。”
月娘:“……”
她本来是想要去劝劝爹爹暂时不要去找太子的麻烦,可是现在倒好,人是劝住了,自己却脱不开身上了。
付睿渊又将她禁足了,虽然话是说的好听,说什么要她乖乖在府上养伤,可是实质都是一样的啊,她根本就出不了付家。
如果她现在身体健康,或者还有爬墙,相信以她现在的轻功,家里的下人也不一定发现得了,可是她现在伤成这样,莫说是轻功了,根本走路都十分辛苦。
月娘不情愿,然而比起去拆太子的台,月娘发现她爹更在这件事情上执着一些。
她怎么感觉自己被骗了?
月娘从付睿渊的院子里出来,刚巧碰上林夫人要出门儿,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
林夫人岂会不知道她的那点儿小九九,她看着月娘如今走路都带拐的,虽然换了衣服看不到伤口,可是从她露出的脖子那儿还是能够看到隐约的痕迹。
都伤成这样了还不知道要安分些,这丫头的精力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旺盛。
月娘走到林夫人身边,十分讨好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夫人,您穿的这么漂亮,是要去哪里啊,不如带上我?”
林夫人身边的丫环对月娘这个样子早就已经习惯了,夫人性子豪爽,一向又宠二小姐,因此二小姐在她面前自然是十分随性的。
只不过她如今伤成那样,这才几天,又不安分了。
林夫人穿了一件翠竹裙,一身的绿意,衬的她如一个碧波上的仙子一般漂亮。
明艳动人不说,还十分赏心悦目。
月娘猜想,夫人既然穿成这样,想必是心情极好的,既然夫人的心情好,那么她让她带自己出门儿,估计也可以吧。天知道上一次被禁足在家的时候她就闷的要死,那么长的时间没办法溜出门儿去,真的要疯的。
以前付静姝在的时候她还有人可以一起玩儿,虽然付静姝实在有挺温柔安静的性子,可有总要好过没有吧。现在姐姐嫁人了,那个哥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天天疯了一样练武功,她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哦不,是很快就会被抛弃被遗忘的。
月娘可怜极了,伸手接着林夫人的衣袖,轻轻地晃来晃动,“夫人你不知道,我这几天门都没出,都要无聊死了。”
林夫人好笑,看着她那个可怜的样子心想,要是拒绝这个小丫头的话自己是不是太坏了?不过嘛,坏人总还是要有人来做的。所以她很遗憾地拉开了月娘的两只手,“月娘啊,你应该知道的,现在你可是所有人的重点看护对象。你爹爹下了死命令,你伤好以前绝对绝对不可以离开付家的。我……我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不仅如此,林夫人比月娘还能装,她看着月娘可怜兮兮地皱着眉头,一只手却让底下的丫环先出去马车那等她。
她将月娘目瞪口呆的样子收入眼底,颇觉好笑,还是继续道,“我知道你最近一个人无聊。我们要去宝月斋喝下午茶,你放心,我会把他们最时新的糕点样式给你都打包一份儿带回来的,你可千万厅乖啊。”
“我走了啊。”林夫人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月娘的视线里。
月娘:“……”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呢,她抓抓头发,忽然懊恼起来,是了,刚才明明应该是她让林夫人带自己离开的,结果反而成了林夫人跟她装可怜。
她咬着牙,哭丧着脸往自己的小院子走。
付府下人并不多,一路走来看不到多少人。
丫头看到月娘一步三回头十分艰辛的模样,忍不住凑上前来,“小姐,要不要准备午餐?你想吃什么。”
“不要。”月娘脸一黑,才吃了早饭好不好。
前两天她一直躺在床上,从白天到晚上,今天好不容易下床活动,听说付睿渊要去找太子的麻烦赶紧过去拦下来。结果人是拦下来了,她也赔进去了。
这一身的伤真要是好透,只怕是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的。
她要在这么个小地方呆上那么久,月娘两眼想想就一黑。
她院子里的人主要的工作就是为月娘服务,可是这位大小姐跟寻常的小姐不同,基本上没什么事情需要多的,因此她无聊,丫头们何尝不无聊。
所以早饭准备完了就可以开始准备午饭了,当然,午饭吃完就可以准备晚饭了。
月娘一听就觉得这样的生活像一头猪,而且还是一头永远都不可能有出头之日的猪。
她绝望地摸了两把自己的脸,前几天在暗牢里绝食的肉肉,现在全补回来了。
不准备午饭,那么丫环们就又无聊了,所以大家都围到月娘身边,想要让她给他们找点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
月娘全身都不利落,能干嘛。
她想了想,指着院子外头那棵树,“你们却给我摘些枝来,要细长的,多摘一些,把叶子全部都肖干净。”
管他干什么呢,那几个小丫头才不在乎那棵树有多高,反正有梯子不是。他们平时跟着月娘也算是上过房揭过瓦了,根本不在乎这些树树有多高冷,反正都是打发时间的。
月娘身边立即没人了。
她一个人在原地坐了会儿,立即无聊的直敲桌子。
忽然,月娘想起件事情来。
她伸手坐怀里摸出那个一直随身带着的鹅卵石,一下子有点儿出神。这是阿柯和她分别的时候,两个人约定再见的信物。
阿柯约她去猎场,她本来是想要把这个东西还给他的,可是他却利用她的信任帮了太子。让她落入太子手里,而且还差点连累了家里。
月娘的眼睛里忍不住有些湿,她想,阿柯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了,以前那么好那么善良的少年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她的阿柯,总终是走了一条越来越叉的路。
月娘没办法责备阿柯的选择,是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她虽然不赞同却也没有办法阻止他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只不过……为什么要利用她呢。
一次,两次,三次……
月娘抹去眼角的泪,她这一生的伤都拜阿柯所赐,她绝不原谅他。
她从衣柜里找出个盒子,将那块石头放进去,然后合上。月娘想,她和阿柯的友谊也像这块石头一样,再也不可能有光明那一天了。
南方今天的灾害相当严重,上百万百姓流离失所,日无所食,夜无所衣。
他们起初还在等着朝廷能够派粮救命,如今却终究是绝望了,因为那些粮食被人劫走了。百姓们都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哪里还会在意那些粮食的来去呢,他们只知道朝廷无能,竟置百姓生死于不顾。
百姓闹事,民众流离失所,一时之间,京城也跟着流言四起。
赵明祁到谢府去找谢白,他正和老爷子谈完话,一脸凝重。
灾情传入京中已是几天以前,如今却不知道是什么变化。赵明祁脸色十分不好看,“如今整个南部都已经一片混乱了,可是现在朝廷的救济粮草下落不明,而且暂时也没有能力再从府库里拿出新粮来。”
“宫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父皇让太子负责这件事情。可是你知道太子那个人,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灾民的。我担心……”
谢白眉色也是一片凝重,太子是什么人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件事情,只怕要坏。
付府,刚从内朝下来的付睿渊黑着脸,把一府人都吓坏了。
他这个人虽然平时不算多笑,但是人并不难相处,像这样黑着脸跟谁都欠他钱一样的事情,却是从来也没有过的。
付铭轩刚好练完剑去书房,就看到父亲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都推在地上,忍不住十分惊讶又好问,“怎么回事,爹,谁又惹你了。”
付睿渊黑着脸,“还是粮草被劫的事,皇帝发了好大的火,要严查。查查查,谁都说查,可谁都做伸头的那一个,这件事情让我一个将军去查,不是笑话吗。”
将军是带兵打仗的,查的门子案子,那个皇帝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被丹药磕傻了。
付铭轩也很意外,按说,这查案子这件事情,他们可不是内行啊,京卫府和六扇门那边都可以着手啊,怎么会落付府头上了。
“皇帝分明就是想对付付家,却用这么好笑的理由,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打自己的脸。”付睿渊十分痛恨地咬了咬牙,“铭轩,爹有件事情要你去办。我现在就修书一封,你亲自送去,记住,除了收信人,谁都不能知道我的信写了什么,包括你。”
付铭轩看父亲那么郑重其事,也也谨慎地点了点头,“孩儿知道了,爹爹放心。”
额娘并不知道最近京城的事情,她在自己院子里研究怎么打发时间的事情,也不去找大哥。她如今伤成这样是不可能跟旁人动武的,可是付铭轩练武功简直都有点是儿走火入魔了,她怕自己忍不住会跟他拆招。
月娘研究的游戏她自己都只能在一边看着,最后也有些没兴趣,索性埋着头处理自己让那些丫环收集来的树枝,然后一根一根把他们都宵成箭,并且还是那种入肉三分的箭。
月娘说过的,太子不弄死她,她只要出了那个暗牢,一定不会要他好过的。她当然不会真把那个太子弄死,但是修理他一顿再所难免。
谢府外,谢白和赵明祁二人结伴而行,正要出城,赵明祁底下人就火急火急地赶过来了,并且十分的惊慌,“三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公主殿下出事了。”
如今整个帝国能够让人这么着急的公主殿下,应该是只有一位的,而且那位估计还是皇后最宠爱的女儿吧,否则旁的公主那么多,出事又怎么样。
赵明祁冷着眉眼看手下,“慢点儿出,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今天早些时候,城里不知道为什么涌进来一大批流民。歌公主出宫要去看望付家小姐,哪知道会跟那些流民遇上。现在公主失踪好几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天子脚下怎么可能会有流民。
谢白和赵明祁的第一反应就是可能是有人假扮流民打天家金枝玉叶的主意,可是如今刚遇上粮草被劫,整个京城都乱成一团了,皇帝都气的吐血,怎么可能有人在这个时候乱来。
再者,皇后的女儿牧歌公主那可是皇帝唯一喜欢的一个女儿呢。
赵明祁立即要走,谢白跟上去,“可确认了,那群流民在哪儿。”
京城日日关门,最后都在戒烟,怎么可能会有流民混进来。
他一面想,一面在心底盘算,这件事情到底是有人故意火之还是有人在发国难财。
倘若劫粮只是意外倒还好,可如果不是呢。
如果是有心人设下的圈套,那么这件事情就太可怕了。谢白想,牧歌做为皇帝的女儿落入流民之手,只怕这件事情会很严重。
且不说天子脚下怎么会有流民,只说那些人胆敢劫了皇帝的女儿,那便留不得。
“在城西关帝庙里,有几百号人。”
“这件事情现在有多少人知道。”赵明祁问,“是谁第一时间发现的?”
“现在只怕……都知道了。”那人有些后怕,“三爷,当时那些流民是在大街上将公主带走的,当时虽然行人不多,可是那么大的一伙人是十分惹眼的。这都两个时辰了……”
“父皇……知道了?”
“应该还没有,皇上的起床时间一向不早,这会儿估计没人敢去打扰。”
只要皇帝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便好。
谢白有些着急,索性先一步找了马,“三爷,我先过去看看。你去宫里看看情况,记着千万要拖住太子。”
说是流民,可是谢白必须要亲眼看看到底那些是真流民还是有人在假借流民的名义滋事。
城西关帝庙里,一个漂亮白净的女孩子被绑在关帝相前的大柱子上,表情十分惊恐。她正是皇后的女儿牧歌公主,按照计划,她现在应该在付家和月娘谈会天,然后就溜去谢府看谢白,可是眼下这变故却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牧歌有点儿闹不清状况,她被一堆破破烂烂的百姓几乎是轰抢到此地的,他们想干什么。
她害怕,却又知道这个时候一切都不确定,越是害怕越有可能给自己招来麻烦,只能强自镇静,“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在大街上将她劫来的,当时必然是有人看到。她一个天家公主,怎么可能会没人认识呢。牧歌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救她的,可是她不确定这些人的目地,他们会伤害她么。
牧歌看着为道那个衣衫最为完整的人,他似乎是这群人的老大。
“你是公主。”那人一身都脏的不像话,开口问的也不是牧歌想知道的。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牧歌觉得,这个人虽然领着一堆流民劫了她,可是他的眼神清亮,并不像是个坏人。
“你们又是什么人,我看你们的样子,并不像是盗匪,为什么要劫我。我可是公主,你们劫我至此,已是大罪,要杀头的。”牧歌尽量说的小心翼翼,“我觉得,你们可以放了我,也许趁着现在禁军没来,你们还是有机会逃走的。”
“哈,我们来了就没想过要逃走。”那个人的一双清亮的眼睛如火炬一样注视着牧歌,“我们是报着必死的心来的,怎么可能会走。”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牧歌大惊,这些人看着是真的太奇怪的,也一点都不像是那种杀人越货的匪徒。可是,他说他们是报着必死的心来的,难道他们真的会杀了她。
牧歌这会儿更害怕了,她吓白了脸,“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有什么目地?”
目地?
那个人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讥讽,“你一个锦衣玉食的公主,又怎么会想得到我们是什么人。”关帝庙里的人并不是全部,应该还有一些人在外头守着。
他指着在场那些看着与乞丐并没有任何区别的只能以形状来称之为人的人,目光惊痛又愤怒,“你天天在宫里山珍海味,从来不知道人间疾苦,哪里知道这些人经历过什么。”
牧歌有点不服气,她虽然是个天家公主不假,可是这种事情并不是她能够做选择的,而且她也不是一个恶毒的人。
她微微涨红了脸,尽管害怕还是大声地反驳那个人,“我是个公主也是锦衣玉食不假,可是这不是我能够选择的。你只看到我锦衣玉食山珍山味,又怎么知道我的无赖和身不由已。”
她喜欢谢白,却从来都不敢表露,因为作为一个公主,她的婚事和未来的夫君都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
她是个公主,却也只能够在宫里,要出宫还要向父皇去撒娇才行。一辈子旁人来去自由,她却只能作笼中鸟。
甚至于那些在父皇面前得了宠的人为了一个妃位也经常陷害她,看似高贵的身份,背后就是血腥风雨。
有什么不一样。
那个人却只是冷哧一声,“似乎对她这样的小女儿家家的心事并不太在意一般,指着那群坐在关帝相下头眼神茫然的人道,”你想象不到的,这些人,包括我,我们一路长途跋涉,走了那么久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这些,你能想象么。“
那个人朝着牧歌靠近一些,“你穿着什么,吃着什么,用着什么,你以为理所当然,所以从来不会去想,这些东西……可能背负着无数的人命。你可知道……我们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
牧歌近距离发现那个人应该很年轻,他个子很高,虽然衣着破烂,却仍气质极好。只不过是太愤怒了,“我们……没有吃的,吃树皮,草根,吃一切可以吃的。可是来路上那些城镇的当官的都怕我们闹事,不让我们进城,从南国到京城的千之遥,我们一城未入,甚至还有人派兵镇压,说我们是乱民,要谋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