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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身后,付睿渊果然冷哼两声,很明显是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第一个字。
月娘失笑不已,自己这个爹爹倔强起来,也是很难搞的。她温顺乖巧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付睿渊根本不搭理她,走进祠堂给上了柱香,就跪下行了礼。
然后……直接就走了。
月娘看着她爹爹那模样,愣了一下,好歹她还站在这儿不是。
付睿渊走出去,林夫人见月娘不打算跟上去,过来拉她,”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去。“
父女两个人都是一样的脾气,平时好的跟什么时候,牛起来谁都不肯认输。
月娘眨眨眼睛,林夫人朝着屋外头扬扬下巴,大概就是要告诉她付睿渊的打算。
月娘一脸惊喜,原来她老爹是这个意思呀,早说么,她睡不好脑子现在可不太好使。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如箭一样冲出门,然后跑到了付睿渊面前。
“爹爹。”
付睿渊十分傲娇的冷哼两声,以示自己还在生气。
他不说话,月娘也知道他就是放不下面子,伸手去扯他的衣袍,“月娘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嘛。”
“错在哪儿了?”
“不该不听爹爹的话管太多,不该去揭皇榜,不该明明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容易的还要自以为是。你就不要生气了,大不了以后我见到这各路事情都绕着走总行了吧。”
付睿渊这才转过身来,伸手在她额头上用力一点,十分无力地叹息一声,“你呀,让我说什么好。”
月娘见老父亲笑又不像笑怒又不像怒的,胆子大起来,“这会儿正是吃早饭的时候,我们先去吃早饭吧。”
付睿渊无法,听到月娘的肚子在叫,招呼了一旁看热闹的林夫人,三个人去了饭厅。
付家的早饭一向简单,可是今天月娘却发现这顿早饭十分丰盛,有点儿像在过大年的感觉。不仅有京城老字号的包子点心,还有熬的甜香合口的粥,以及闻着味儿都要流口水的酸泡菜,还有几样时令小菜。
月娘摸摸鼻子,“爹爹,夫人,这菜也太丰盛了,我有点儿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林夫人看了眼身边的丈夫,没说话。
她寻位坐下,这才指指还站着的两个人,“站着坐什么,这么多位子有你们坐的。”
付睿渊撩袍子坐下,这才叫月娘,“不是饿了,还不坐下。”
月娘于是也忙坐下,她是饿了,所以一点儿都没客气。
老字号的东西确实不一样,入口即化,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做到的。
“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月娘吃完,付睿渊和林夫人都停下来看她,“要出去?”
“想去看看禁军那边的搜查有没有什么消息。”月娘认真地回答,“爹爹,你追查劫匪的事儿榀有进展了?谢白去南方之前跟我说要去确认什么,到底是要确认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原本还舒展的脸部表情一下子又陷入了原本的模样。
付壑渊几乎是重重地一下子将手里的碗筷放到桌子上,“女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做什么,你不是要查么,好好查就是了。”
月娘:“……”
这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她又说错话了。
月娘走后,林夫人十分奇怪地问付睿渊,为何不对月娘说实话。他明明就有怀疑的对象,干嘛要藏着。
以她的性子,要是自己发现点儿什么,只怕是要翻天的。
付睿渊叹了口气,伸手将林夫人的手握紧,脸色十分凝重,“我自幼便随父亲征战一方,这些年来打过的大小战事无数,于我而言,其实早已经看惯了生死无数。也许正是因为看惯了生死,才会觉得这样的和平是难能可贵的。我虽是贪生之人,却并不怕死。可是……我不想你们再如我一般,看惯生死。”
他的眼睛里有太多苍桑。
林夫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无妨……月娘那么聪明善良的孩子,不会介意这样的事情的,我想你也不需要太在意了。”
付睿渊的眼睛里有些虚空,“但愿吧……”
……出了付家,月娘就去找张三李四汇合,三人一起去了禁军统领所在之处。
禁军的人一向是只听皇帝的命令,从来也不会把旁人放在眼里的。月娘一个小丫头,哪怕是她爹爹来了都不会被人善待。
她好脾气地没有发怒,只是十分善意地提醒那两个看门的,“你们两最好让我进去,知道我是奉了谁的意思在办事?你可知道你现在妨碍我……有什么后果。”
那两看门的只算禁军之中最下等的军士,可他们自来跟着禁军的人混在一起,也知道朝中禁军的存在就是为了压迫他们的。
“奉谁的命令,总不会是奉了顺天座的命令吧。小丫头,看清楚这个地方是哪儿。我劝你啊,滚回家里去绣花弹琴,否则……就回不去了。”
口气倒是不小,竟然还想扣下她不成。
月娘伸手就给了那看门的一巴掌,“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儿,知不知道我是谁,我现在是奉了天子的命令行事。莫说是你们两个看门的东西,敢拦我。”
她本身就有不错的武功,又因为气势好,所以那两个家伙同时挨了她一巴掌,一下子整个人都傻了。
禁军耶,禁军是整个帝国唯一只听皇帝命令的军队。在京城里,他们出门儿都可以横着走,要是看谁不顺眼一刀把那人结果了,没人敢说什么的。
现在,在他们的总部门口,竟然有一个小丫头一巴掌批在他们脸上。
两个人当时都是一脸反应不过来的傻样子,仿佛月娘不是打了他们,而是个来路不明的妖魔鬼怪一样。
不过到底是在禁军里头混的人,心智自然也是跟寻常人不一样的。
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竟然有一个小姑娘敢在禁军门口闹事,看来她是不用活了。两个人立即吹响胸前的哨子,同时身后敏捷地拔出腰间的配刀就往月娘身上砍。
那么近的距离,又是两把刀同时朝她砍去,月娘若无一流轻功,绝难生还。两个人都料定了能劈了这不知死活的丫头,却忽略了月娘身后还有人。
那两个顺天府出了名的神捕,可不是吃素的。
所以很快,两个人就发现他们的刀被人格在半空。
两只手握着刀根本腾不出空来,所以他们等于完全受制于人。
月娘笑眯眯地看着两货,轻轻拍打着他们两个的胸,“手是快,可惜脑子不行。你们两个……自求多福。”
她从两个人中间挤进府内,身后两声砰砰声响,惨叫连天,张三李四将这两个人的手给折了。
禁军府很大,并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装饰,月娘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视觉冲击还是挺大的。
院子里正对着大门有块儿大石,上头刻着几个酉劲大字:苍生为上。
看看,面子工程谁都会做。这个世道,命如蝼蚁的人大把大把地,可是这天下最让人恶心的部门儿里,却竖着这么块儿牌子,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么。
月娘盯着那几个字,四字同时出现好多手持弓驽之人。
银衣银甲,好不威风。
她忽然想起牧歌说的话,那天,也是禁军包围了关帝庙。
如此说来,他们也是这样对付那些所谓的流民了?其实谁都知道,那些能够入城的人都不会是普通的流民,可是这些挂着苍生为上的人,却以那样的方式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多可笑。
月娘哼哼,看着四周黑压压的一片人,倒也不再乱动。
开玩笑,禁军的装配可是最好的,就算再好的武功也不可能硬去搞这漫天的箭雨。
她个子不算高,人又没有完全长开,那样站着倒是有几分诡异。
张三李四也被围到中央,三个人背靠背站着。张三李四的身体都绷的很紧,反是月娘倒十分轻松潇洒。她朝着人群里喊,“大都统,你就是这样给皇上办事的!”
月娘一句责问,那个禁军都统不得不站到前头来,“小姑娘,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来这儿……你家里知道吗。”
什么地方,京城百姓们眼里的地狱呗。月娘看着那个男人暗色的袍子和随意批散的头发,忍不住好奇,这个人平时是不是因为怕沾到太多血难看才不穿白衣服的,其实他那么好的脸穿的这么暗真的挺可惜的。
月娘打量他,他也在打量月娘。
他并不认识这个女孩子,可是他认识她身后的两个人,都是顺天府的人。
禁卫管的是皇帝的安全,和京城的防卫,顺天府管的是民间的小事,两个单位原是没有什么直接冲突的。可当今那位却不是个好相与的,不仅整日介的给他们找麻烦,还把他们禁军搞的臭名远扬。
顺天府是官,他们是兵,在很多时候都是对立的。
当然,他一个禁军统领可不会害怕两个捕愉快,可他好奇这两个人怎么会跟在一个小丫头身后,看这样子,分明是把她当了主子。
月娘见他不识她,扬了扬手里的金牌,“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你……你怎么会有金牌。”那金牌的龙形普天之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敢刻。
他跟了皇帝那么多年,很清楚这金牌便是皇帝视为护身符之物,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忽然,那个大都统了然笑起来,也是,他到是大意了,这丫头手里既然能够闯入禁军总府来,又怎么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
月娘抬头挺胸,傲气凌云,“当然是皇帝给我的,你不知道吗,见此金牌如皇帝亲临。你现在还不让这些人把弓收起来。”
明黄色的金牌,素衣浅笑的少女,怎么看都像是阳光下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禁军都统相信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身上绝不会有那样傲然又不屈的气质。他忽然面如寒霜,快步走进包围圈中,在月娘面前站定,杀气腾腾,“私造皇令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地,说!”
月娘觉得自己越来越擅长去辩人心,她感觉得出来这个人并没有跟自己开玩笑,他是真想杀了他们。
真是好毒的心思,杀了他们,真的也可以说成是假的。
她一度只以为这个禁军统领是不想惹事,原来人家根本是另有打算。月娘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要重新思考这件事情了,她弯起半边嘴角,冷笑,“你以为杀人灭口这种事情,到哪里都行的通?幼稚,你也不想想,我敢来……就做好了准备,你若在此杀了我三人。不出一个时辰,你便会被扣上不尊皇命的帽子。我相信皇后可不会为了你而牺牲自己唯一的女儿。”
“……”
大都统的眉头死死的结成一团,他的眼睛刀子一样地打量着月娘,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横量她所说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月娘也不着急,“你可能不知道,我与公主的关系不错。我昨日可是与公主畅聊了许久,她也很期待这件事情的结果呢。居然敢偷她的聘礼,必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那个男人哧笑,“你以为你认识公主,我会信么。小丫头,把你的金牌交出来。”
他伸手就要去夺她怀里的东西,月娘大惊,“太子呢,太子你也不在意了?你好大的胆子,想干什么。”
也许是保护的好,所以月娘身上有一种寻常姑娘见不到的东西。明明才十三岁的小丫头,却十分成熟,这一点,他很惊讶。
提到太子,他终于静立不动。
一个是现在的国君,一个是未来的国君,这两个才是真正能够左右他左右禁军命运的人。
月娘看着他,他也看着月娘,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对峙,还有周围那么多的弓箭手。可是月娘眼睛里没有一点儿害怕,她只是在等着他的决定。
这样的自信,哪怕是一个经历世事的成年人也未必会有。
“怪不得你敢闯入禁军总府,看来,倒是有几分胆量。”大都统一抬手,周围的人也都跟着散了。
那些禁军里的弓箭手全部都是训练手术的,因此他们消失的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月娘让张三李四将手里的武器全部收起来,月娘朝着他举起手指,“你做了个聪明的决定。”
她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招摇一点儿。刚才要是这个大都统都的把她射成刺猬,也不是不可能的。
“谢谢。小丫头,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京城里哪家的小姐竟有这份胆识,我倒是真的落伍了。”
“你叫我月娘就好,不必客气。”月娘将金牌挂到腰间,“大都统,禁军对城里的排查怎么样了?”
那位大都统眯着眼睛,“你知道这些做什么?”
“自然是追查珠宝了,我可是得了皇帝的命令的。从这一刻开始,禁军也得听我的。”
“……”
“没什么进展。”
那个人听到月娘说要让禁军听她的,脸色就变了。可是月娘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她只是似笑非笑地晃着腰间的牌子,“不妨,一会儿该有宫里的人来的,你且让人封了城,挨家挨户地查。京城再大,那些珠宝也不可能凭空飞了不是。”
禁军说白了,就是这些上位者手里的搅屎棍,什么臭事脏事恶心事,总是少不了他们。大都统十分不满意月娘风轻云淡地就说要封城,还要挨家挨户去查。这根本就是孩子气的气话,要知道他们几天前才挨家挨户去找人,好多人一家都被他们禁军给诛了个干干净净。
这种世道,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京城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就可能惹祸上身。
可是,大都统看这小丫头的架式,大约是乱来会惹祸,可是如果他什么都不来的话,连惹祸的机会都会弄丢的。
真是麻烦,“知道了,我会派人去查的。”
“挨家挨户,包括所有的达官显贵……嗯,我家也要查。”
“你家?你家是什么地方?”大都统简直莫名其妙,她家是什么地方她不是一直都没说么,他又不是算命的怎么知道哪里是他家。
“当然是付将军府啊。你难道不知道?看来你不太关心京城里头的事情,八成不知道太子殿下前几日当街出丑,所有人都传是因为得罪了付将军府的小姐呢。”
提起太子当街出丑的事情,大都统一个领着十多万禁军的人脸色都绿了,难怪他看着这丫头十分嚣张。原来人家是有资本后台的,连太子都敢戏弄的人,竟然还会怕他这个小小的禁军大都统么。
大忽然觉得额头有点儿冒冷汗,自己刚才幸亏没做更出格的事情,要不然以这个小丫头的经历,保不齐真的会做点儿什么让他后悔的事情来,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还真的是有的他后悔的。
他可惹不起这能收拾太子的人,“知道了,我会让他们一个一个去查的。”
月娘满意了,拍拍手告诉他,“有消息就让人去付府通知我,或者通知他们两个也可以的。大都统,希望咱们下次见面不会再这么争来斗去的。”
都统大人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了,谁要跟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争来斗去了,他明明月是想掐死她又没有那个胆子来着。
月娘有一句族说对了,她三人刚一离开,禁军总府里就来了个给皇帝传旨的小太监。
皇帝找他,自然也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好好协助月娘。
*
江南之地,万顷成土。
谢白所行之处,皆是白骨成山。
他是在那一方安宁之地生长,然后长大,并且也理所当然享受了一切的富家公子,权阀二代。
他生就拥有寻常人几世也不能得到的东西,旁人命如蝼蚁,权阀贵族的争虽也如此,可是至少,他不会去体验这世间最艰难的生存。
去江南,一是为了得到想要得到的消息,二是为了看看裴毅所说的人间地狱。
他想,也许裴毅会有几分夸大,这也能让他和他家里的人显得无辜几分。
可是事实上却远比裴毅所说的要残酷得多。
谢付两家人集的粮草沿路分给受了灾的城镇,竟然只分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灾区。
他与墨子言一行并不同路,所以谢白这几日遇到的麻烦可谓不计其数。
他要找到裴家幸存下来的人,那个人手里有部下反判的证据,更有地方官和京中权贵勾结,欲图劫粮抬价发国难财的罪证。
只要拿到这些,他就能知道到底是谁参与了背后的谋划。
可是……谢白从未如此狼狈过。
他离京时还是风度翩翩的清贵公子,到了南部,身上能舍的便一路舍,不能舍的能舍的都带不上,最后还是不行。
他太招摇了,那些早已经被活着的偏差逼的发疯的流民,一直都盯着他,若非谢白有武功在身,根本不会有命撑到最后。
见到那个人,其实只是一个偶然。
当时谢白身上的钱粮都已经用尽,他想要附近的城镇换些补给,可是对方看他打扮与流民无二,坚持不开城门。
几天下来,他已是弹尽粮绝。
墨大将军押送粮草南下,救济灾民的消息传来后,那些流民们便三五成组地结伴而行,他逆流而去,目标十分显眼,结果就遇到了打劫的。
谢白虽然狼狈,可是他的皮肤和所有经历过生死的流民都不一样,他的皮肤太好看,白色的像块豆腐。
那种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的即视感为他引来了敌人。
这个地方所有人都已经离家北上,放眼看去全是流离失所的灾民。这些人在经历了异子而食的事情后,还有什么挑战人性的事情是不能做的。
知道围攻他会有好处,所有人都围攻他。
谢白双拳难敌四手,很容易就陷入了困局。
那个人就是在谢白已经被包围的时候出现的,他甚至帮他赶走了所有的流民。
“谢公子,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呢。“
那个人的皮肤又黑又糙,看着像是被晒的干干的树皮,一般人见了,只怕心里都会留下阴影。谢白他对是能够感觉得出来这个人的善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