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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哥儿吃饱了睡在苏云的怀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养成了一个坏习惯,只有在苏云怀里才能睡得安稳,两位乳娘怎么哄都是不成了,所以苏云只好每天哄他睡沉了才敢交给乳娘抱下去,自己借着这时候理一理铺子上的事。
待乳娘抱着睡着了的小家伙下去时,孩子在睡梦中还瘪了瘪嘴,皱着眉头,十分不情愿的样子,看的苏云心软软的,笑了起来。
“娘子,隶王府的马车在外边候着了,只是……不如还是婢子去吧,若要做衣裙,婢子也应付的来。”绿柳很是担忧地道,这几家王府实在太过危险,里面的勾心斗角很容易被波及,而且前一次那寿王府的韩承徽也不知究竟是因为什么,竟然设局陷害,实在是想起来都后怕。
苏云也是皱着眉头,叹口气道:“隶王妃不比别人,当初在千秋宫宴上对我颇多维护,若不是她遣了马车送我回来,我和安儿只怕……又几次使了人来探望,这份心意实在是不能不回报。而且我如今已经出了月子,若是不亲自过去,太过失礼。”
她望着绿柳:“只是王府内院的是是非非我们不能卷入,只有越发小心才是。”她不是一个善于与人尔虞我诈的人,但也不能任人宰割。
这一回隶王府的大门早早打开来,婆子引着苏云去到了内堂,隶王妃早已在那里等着了。
“苏娘子,”隶王妃含笑望着她,“听闻府上小郎满月,我一直想去瞧瞧,只是怕扰了你清静,所以只好今日请你过来了,身子可都好了?”
苏云见了礼,这才在一旁坐下:“多谢王妃挂心,身子已经大好了,前一回在行宫多得王妃关照,才能平安回来,实在是感激不尽。”
隶王妃摆摆手:“苏娘子太过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说起来,今日怕是还要请苏娘子替我做一套衣裙。”她脸色有些苍白了,微微蹙着眉说着。
苏云自然是应下了:“不知王妃这一次想要什么样的衣裙?”
隶王妃苦笑一下,轻声道:“前一回的衣裙也不过只留了他几日,如今早已忘在脑后,哪里还肯来。”她脸色有些青白,面上也没什么血色,郁郁不欢。
苏云一怔,想不到先前隶王妃的欢喜竟然没能维持住几日,原以为已经是峰回路转,隶王还是撇下她了。只是靠新衣裙又能留得住几日,不过是一时新鲜,用得多了也就不上心了。
“王妃,这又是何必,”苏云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说道,“这般费心,王爷也不过是图的一时新鲜,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隶王妃眼圈微微泛红,低下头去:“我何尝不知道这不能长久,只是他已经两年不肯进我的厢房了,那晚我穿着你做的衣裙在园子里见了他一面,他真的就来了,连着两日都留在我的房里,那时我便想着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可是……没过几日他便不再过来了。”
苏云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也十分难过,她贵为王妃,身份何其尊贵,但终究也不过是一个不得丈夫宠爱的女人,两年不见一面,这与弃妇又有什么区别,给她名分,却又不在意她的生死,任由妾室欺负她,也不过是另一个苏云娘。
她握住了隶王妃的手:“若是他的心不在你身上,纵然有再华贵美丽的衣裙,也是留不住他的,与其得到几日的眷顾便被丢下,还不如安安生生过自己的日子,反倒不会难过些。”
隶王妃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顺着脸颊缓缓而下:“我何尝不知道他只是一时新鲜,对我没有半点情意,自成亲之时起,他便对我冷冷淡淡,说到底终究是怨我,怨嫁进王府的为何不是姐姐,偏偏是我。”
姐姐?苏云愣住了,难道当初隶王看上的是隶王妃的姐姐?
“王爷与我二姐自幼便相识,而圣人也有将徐家娘子赐婚与他的意思,只是原本订下是二姐嫁进王府来为妃,尚仪局连聘礼都送到府里了,可是第二日的诏谕上却是我的名字,而二姐去被送去了东宫,成了太子良媛。”隶王妃噙着泪慢慢说,“自那日起,王爷便对我冷若冰霜,他心里一直是怨着我的。”
想不到隶王原本的心上人竟然是叫太子夺了去,隶王妃却是为了这个一直被冷落,说来这李唐王室里的男女关系还真乱,李隆基抢了自己儿子的老婆,他儿子又抢了弟弟的心上人,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只是隶王妃也未免太过无辜了,嫁进王府又不是她愿意的,偏偏要被丈夫这般冷落。
她掏出手绢,轻轻放在隶王妃手中,低声道:“王妃,若是求不得,何不放开手去,与其时时处处想着如何讨得他欢心,万般辛苦都没有结果,还不如放开胸怀,做回自己,反倒来的自在。”虽然不知道隶王妃这位地地道道的古代人能不能理解自己的观点,但是她还是想劝一劝,不忍心这样好的女子一辈子被一段不幸福的婚姻毁了。
隶王妃愣愣怔怔坐在席上,苏云要她不要再千方百计去留住他的心了,让她做自己,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明白,只是苏云说的不错,她费了这许多心思也没能让他真正将她视为妻子,任由妾室欺凌她,羞辱她,与其再这样毫无希望地等下去,倒不如撂开手,清清静静过自己的日子,就如同二姐在东宫里一样。
她苦笑一下:“你说得对,不管费再多心思,也得不到王爷的爱重,这个隶王妃也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空头衔,我又何必这般委屈求全,费尽心思。”她握住苏云的手,含泪笑道,“多谢你,若不是你肯与我说这些,只怕我还会日日想着他能来看我。”
苏云看着她慢慢失去光彩的眼眸,却觉得自己有些残忍,打破了她这么久以来的希望,或许她自己也是明白的,只是不肯面对罢了。
决定放下的隶王妃倒是笑了起来,脸色有些苍白虚弱,拉着苏云坐在席上:“真真是要多谢苏娘子了,自嫁到王府里,我便是不曾与人说过这些,难得回去也不敢与阿爷阿娘说起这些,二姐原本与我最亲近,如今也都……断了来往,若不是与你说说,只怕我一个人也撑不住了。”
苏云正待要说话时,却听丫头进来报说:“王妃,崔良娣求见。”
隶王妃的脸色变了变,崔氏自来安分守己,对她也不似贺氏那般跋扈,谨守规矩,今日如何会来求见她。
苏云见此,低声道:“不如婢子先告退了,不妨碍王妃理事。”她前一次可是吃过贺氏的恐吓,这次不想再与这些贵人起冲突。
隶王妃却是摇摇头,淡淡道:“无妨,你是我请来的客人,只管放心坐下,我还是王妃,她们不敢放肆。”她眉宇间没了先前的怯懦和畏惧,却是微微昂着头,望着内堂门外。
一身藕荷色软缎大袖襦裙的崔良娣缓缓步入内堂,却是恭恭敬敬行到隶王妃席前拜下,柔柔道:“妾给王妃见礼。”全然不同于高傲张狂的贺良娣,叫人忍不住生出好感来。
隶王妃微微颔首,让丫头送了坐席与她:“崔良娣今日如何会来见我,可是有什么事?”
崔良娣轻轻柔柔地说道:“妾昨日听闻王妃这两日身子不大好,吃食也用的少了些,心里很是挂念,过来给王妃请个安。”
隶王妃见她一脸关切,这才道:“不过是有些倦怠罢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这两日的确有些身子无力,也用不下什么吃食,只是她并不大留心。
崔良娣却是满脸忧色:“王妃瞧着脸色不大红,身子要紧,哪里能不多加小心,还是请医官来诊脉更为稳妥吧。”
隶王妃也觉得这几日有些不太妥当,原本要推拒的,见她一番心意替自己着想,便点点头:“那边打发人去请医官来瞧瞧吧。”
崔良娣忙转头吩咐道:“快递了帖子去太医署,请医官来给王妃请脉,莫要耽搁了。”
苏云见此,开口道:“王妃身子不适,那便改日再来量衣,我先告退了。”
崔良娣望着她笑道:“这位就是王妃请来府里的苏娘子吧,听闻娘子做的一手好衣裙,改日还要请娘子替我也做上一套,也见识见识娘子的手艺。”
苏云忙道不敢,却是对这位崔良娣的随和亲切有些惊讶,能与贺良娣那般厉害的角色同为妾室的,实在不该是这么好说话的模样。
隶王妃开口笑道:“云娘先回去吧,改日我再请你来说话,新衣裙却还是要做的,让她们与你把衣料子送去,你替我再做几套。”苏云应下了。
崔良娣却是微微一笑:“王妃喜欢雅致的花色,妾那一处倒是得了两匹竹青色的锦缎,晚些也叫人送去与苏娘子做了衣裙吧。”
隶王妃没再说什么,微微颔首,让人送了苏云出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