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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该起身了,时辰不早了,该去正堂拜见老夫人了。”芸英轻声唤着。
曹氏悠悠醒转,昨夜的欢爱让她一身酸痛,竟然酣睡不知道醒,这会子才睁开眼疲倦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卯时了,还得去备羹汤,怕是要晚了。”芸英回道。
曹氏却不怎么在意,望了一眼旁边空荡荡的软榻:“郎君呢?怎么不见人?”
芸英轻声道:“郎君一大早便出府去了,像是有什么要紧事似得。”
曹氏顿时气结:“今儿是什么日子,他竟然撇下我走了?一会子见老夫人难不成就让我一个人奉汤羹?”
芸英咬了咬唇,低声道:“听说昨儿晚间,怀康坊那边宅子里打发了人来,不知道是不是去了那边。”
曹氏不听则已,一听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原来还是舍不下那个狐媚的柳氏,我刚进门就忍不住了,巴巴儿要挑了今天过去!那柳氏倒是会使手段,竟敢在娶亲之日打发人来要请郎君过去,看我不好好收拾了她!”
她恼恨不已,吩咐芸英和几个丫头伺候自己更衣,让厨里备好汤羹,独自一人去正堂见老夫人,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要杀杀邹家的威风,好教这府里的人都知道,日后是谁当家做主。
只是并不如曹氏所想,邹霖不曾去怀康坊,却是带着高福几人去了东城兴宁坊建宁王府,恭敬地递了帖子进去等在门前。
前两日,他实在是无法可施,苏云那里打定了主意不肯帮他,而他在长安除了曹府,与别的达官勋贵也没有来往,他又已经与曹家结了亲,拜了座师,着实找不到愿意举荐他的人。眼看这科举之日就在正月里,若是没有一份有份量的荐书,只怕那数百人中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占得皇榜中一席之地,所以他也顾不得了,既然苏云娘不肯帮他,他只有自己递了帖子求见建宁王,兴许能有一线转机。
虽然是逼于无奈,但终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他不曾告诉老夫人,连柳玉都不曾说,只是让高福送了帖子过来,原本抱着试一试的心思,不曾想真得建宁王府的回话,郡王让他今日过来,他顾不得今日曹氏要拜见老夫人,一早便赶了过来。
如今什么事也没有比能得了一份荐书更重要的,他实在是不敢想若是此次落榜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如今府里的情形他再明白不过,外边看着还是不错,实际上早已入不敷出,这些年老夫人为了让他们兄弟二人进学,把在洛阳的田地庄子卖得七七八八,此次为了让他娶到曹氏,更是将洛阳的家产尽数卖掉,在京城置办了府邸和贵重的聘礼,甚至连自己的压箱都拿了出来,孤注一掷指望着邹霖能够高中,到时候邹家才能有好日子,否则只怕撑不了多久就会败落。
邹霖立在建宁王府门前,脸色晦暗不明,想到苏云娘,他心里不由地一紧。他何尝愿意如此,只是如今箭在弦上,容不得他有半点退缩。若是真的能够高中,苏云娘和这几分羞耻之心,不要也罢。
建宁王府的大门吱呀打开,出来一位管事模样的人,望了一眼立在门前的邹霖,欠身道:“是邹大郎么?郡王请你进去说话。”
邹霖大喜过望,忙整了整衣袍,吩咐高福带上准备好的燕窝盏老山参等贵重滋补之物,这才忙不迭跟着那位管事进了侯府大门。
叫邹霖吃惊的是,这建宁王府看起来十分气派宽阔,里边却是十分简单质朴,一应陈设都是少之又少,不见什么豪奢之物,全然不似是一位皇室郡王的府邸,甚至连邹府都不如。
管事领了他到正堂坐下,吩咐人上了茶汤,这才笑着道:“请大郎稍候,郡王正在更衣,这就过来。”
邹霖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应下,笑着连声道:“不敢,不敢。”
他坐在正堂中,借着这当儿四下打量一番,只见堂中设有几处坐席,铺着薄薄的地毡,正中的墙上却是悬着一把青锋剑,那剑鞘剑柄上皆是一尘不染,显然是时时用的。其余再无旁的装饰摆设,叫他很是奇怪,这建宁王并非什么旁支无权无势的宗室,为何这王府竟然这般穷酸。
正出神,却听后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把厚重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便是邹大郎邹霖?”
邹霖心知来人必然是建宁王,连忙转身拜下去:“学生见过建宁王。”
只见一身银灰素面软缎长袍,系着藏青丝带,束白玉冠的俊秀非常的年轻男子踱步进来,走到上席坐下,沉沉望着他开口道:“起来吧。你前几日递了帖子求见,不知所为何事?”
邹霖想不到这位建宁王的人才如此出众,心中暗暗纳罕,这样的人如何会看得上苏云娘那种身份的妇人。听他如此问,一时有些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作答,自然不能直说来意,只得欠身道:“学生久仰建宁王的英名,奈何身份低微,不得一见,故登门求见,幸得蒙郡王不弃,这才能到王府拜见郡王。”
李倓微微冷笑,望着他不动声色道:“你与苏云娘是何关系?”
邹霖不想他竟然点穿了,很是尴尬,但这也是他唯一能说动建宁王与自己写荐书的法子,只得道:“苏云娘曾是学生的妻房。”
李倓挑眉道:“原来她便是你休弃的,这倒是巧了,我与苏云娘倒还算相熟,莫非你不知?”
邹霖咽了一口口水,低声道:“学生知道,正是知道郡王最是才学深厚文武兼备,故而学生才贸然拜访。”
李倓望定眼前这个一脸谦卑的人,他就是苏云娘的前夫,却是与苏云娘似乎是两个世界的人,苏云娘虽然是个弱女子,却是即便知晓自己是建宁王,也不曾有过什么巴结奉承,就算是面对太子妃的胁迫,她也是先想着别人,最后才担心自己。而这个邹大郎,却是如此卑躬屈膝,怕也是另有目的,实在是叫人看不上。其实他忘了,当初他把苏云娘也视为攀附权贵的民间妇人。
他沉沉开口道:“你此来怕不仅仅是要来奉承我几句吧?有何事便说吧。”
邹霖对这位建宁王的事是略有耳闻的,虽然这位郡王只是太子的庶子,却是深得圣人和太子看重,如今掌握着御前十六卫中的骁骑卫,连长安的警备防务也是由他管着,实在是非同小可。更听说他治军严谨,惯于在行伍之中,说话行事也都是严正果断,实在不是可以欺瞒的人。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咬了咬牙,开口道:“学生听闻郡王与云娘尚算相熟,又最是礼贤下士,所以想求郡王能够看在学生寒窗数载的份上,看在云娘的份上,为学生写一封荐书到吏部,待学生高中之日,必当感恩图报,愿为郡王马首是瞻。”
李倓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嘲讽,想不到这个人竟然是为了这个而来,却为何偏偏找到自己府上:“这一届的贡生大都投拜到李相和吴中丞门下,你为何不去?偏偏要寻到我这个不过问科举之士的宗室门下?”
邹霖见他没有一口回绝,心里已经泛起期盼来,忙道:“学生仰慕郡王威名,才会前来投拜,并非全是为了中举,也不欲与他们党同营附。”说得很是冠冕堂皇,他心里却是有些发虚。
李倓笑出声来,好一个巧舌如簧的贡生,想不到从前苏云娘就是嫁给了这样的人,实在是委屈她了。他忽而转了话题,问道:“你是洛阳人氏?”
“是,学生祖籍洛阳。”邹霖虽然不知道李倓为何如此问,仍是老老实实答道。
李倓忽然起了戏谑之意,噙着一丝讥笑问道:“你与她为何要和离?莫非是觉得她配不上你?”
邹霖心头猛地一跳,他早已听说建宁王带着苏云共骑还送了她回府的事,想来这位郡王是对苏云动了心思,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贪图新鲜玩一玩便罢,但这时候自然不能在他面前说苏云半句不是,也不能让郡王因为他们的关系起了恼意,否则只怕荐书要不到,还要惹来麻烦。
他飞转地转动心思,脸上却是一脸无奈之色,道:“说来也是冤孽,学生与云娘乃是遵从父母之命结亲,只是学生与云娘彼此都没有心意,性子也不相合,只是勉强得了夫妻的名分,自打成亲之后,云娘便去了家母身边侍疾,与学生并无太多往来,到后来才会商议了和离作罢。”他说着叹了口气,“说来还是学生对不起她,叫她白白担了这弃妇的名头。”一副很是感叹愧疚的模样。
李倓冷眼看着他,心中着实不耻,苏云娘的底细他遣人打探过,却是还未被夫家休弃便已被赶回了苏家,绝非像此人所说,看来为了得到自己的举荐,他已经不惜用苏云娘来换取了。
“你来我府上,苏云娘可知晓此事?”李倓淡淡问道。
邹霖想了想,却是不敢在这事上说谎,建宁王只要问一问苏云便能知道究竟,他只得道:“云娘不知,她胆小怕事,学生不敢说与她知晓。”若是苏云娘知道,又会极力反对,怕是会坏了事。他若不是着实没有办法,也不会来冒这个险。
李倓沉吟一会,抬头冷冷望着邹霖:“这荐书倒不是不能给,只是你需应承我一事。”
“郡王有事只管吩咐,学生必然尽心尽力去办,绝不敢有半点疏忽。”邹霖大喜过望,只要能得了建宁王的举荐,莫说一件事,哪怕是十件百件他都肯应下。
李倓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需应承,日后不许再去扰了苏云娘,她与你再无半点瓜葛。你可能做到?”他若是猜得不错,邹霖必然是先去见了苏云娘,要她来帮他求举荐书,苏云娘不肯,他才舔着脸自己来的。这样一个为了中举不要面皮,能够连从前的妻房都拿来换富贵的人,很难说日后还会不会再去为难苏云娘。
邹霖自来这里就想到了,建宁王既然喜欢苏云娘,必然会让苏云娘与自己不能再有往来,他虽然心里对苏云娘不舍,但比起前程来,却也顾不得了。他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学生与她已经和离,自然是不会再有往来,也绝不敢再去打扰。”
李倓起身向外走去:“荐书晚些我会使人送去吏部,你好好记住你说过的话,莫要叫我失望!”
邹霖躬身在地,满脸笑容:“是,学生必然照着郡王的吩咐,不敢有半点懈怠。”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