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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钰这回是完全愣住了,她几乎没跟上她娘的思维,方才还在谈论国家大事,怎么一下子就跳到儿女情长了。
阮氏只以为简钰是高兴傻了,无奈一笑道:“傻孩子,竟然高兴成这样,看来娘是非把她给你娶进门当媳妇不可,不然你下半辈子还不得一直想着她。”
“不是的娘……我不是……”简钰十分羞窘地辩解道。
阮氏摆了摆手,直接打断简钰的话说道:“行了,你也别说了,这几日就好好待在家里,有什么事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简钰不说话了,只是面上依旧忧心忡忡,他抬头望向窗外,残阳如血色般红艳,他忽然感到莫名地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是自己,还是身边的人。
大周的皇宫,是极尽奢华之能事的。金柱琉璃瓦,在眼光下亮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殿檐九龙雄踞傲视,狰狞着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国家。
阳光射进菱格檀木窗,将朱红地面切割成繁复的图案。白光之下,有一些奇异的光点和尘埃飞舞,在静静的空气中弥漫着。
琉熙宫是朝会之所,平日文武百官就是在此处上朝,此刻殿上空荡荡不见半个人。沿着台阶向上看,镶金描红的龙椅之上,坐着一名身形消瘦的男子。
龙椅极大,男子坐在其中,好像占了还不到一半的空间。他穿着一身明黄龙袍,头上却什么也没有戴,长长黑发散下来,挡住小半脸庞。
本应是静谧的周围忽然喧闹起来,嘈杂由远及近慢慢叠加成震耳的喊杀。人声脚步声到了宫殿之外,停在殿门。
男子从龙椅中慢慢站起来,明黄色的绸缎沉沉垂下,行动间几乎可以听到娑娑声音。他走到台阶旁边,从身侧系的剑鞘中缓缓抽出宝剑,拄着立在阶边。
“当”的一声,琉熙宫大门被撞开。一群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兵器闯了进来。仔细看去。这些人身上衣衫俱是血迹斑斑,上面猩红乱溅,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想来是一路杀进来的。当先一人自然是孟飞扬,他身上银白色的铠甲几乎染成了血色。手里拿着一把刀,刃上却没有半滴血,显然是柄宝刀。
进了琉熙宫。这群人见大殿空空荡荡,先都是一怔。孟飞扬抬起头来。正与台阶侧站着的男子目光相对。他忽然就笑了,笑容清浅,虽是戴着半副面具,但唇角微微上扬。依旧说不出的好看。
“皇叔,真是好久不见了……”
台阶上的李琰看着俯视着孟飞扬,神情复杂。片刻之后,他也笑了。笑容中竟是有些温情,“阿昶,你也长大了,你父亲若是还在,看到你如今这样,定会十分高兴的。”
孟飞扬唇角的笑容渐渐隐去,语气瞬间变得冰冷,“若是我父亲还在,皇叔又怎么会坐在这个位置上,皇叔当年那般不择手段,赶尽杀绝,有没有想到会有今日。”
“皇兄是个好皇兄,但朕并不觉得他会是一个好皇帝,太过宅心仁厚的人并不适合坐在这个位子上,其实在皇兄死的那一刻,我已是想到会有今日,但我不后悔,我这一生在这个位子上坐着,便已经足够了。”李琰面上依旧带着笑,似是陷入了回忆中。
孟飞扬冷笑一声,“适不适合当皇帝并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弑兄夺位,本就天理不容,若是你心存一丝善意,也不会连我和我妹妹都不放过,我小妹当时不过三岁稚龄,因着你的追杀,现在都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李琰听了孟飞扬的话,面上突然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缓缓问道:“阿昶,你想知道你妹妹在哪儿吗?”
孟飞扬脸色一变,直直盯着李琰的脸问道:“你知道?”
李琰的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快意,“小阿宁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她,我一直很疼爱她,怎么舍得杀她呢,你放心,她现在活得很好……”
孟飞扬听着李琰的话,面色变了几变,正要说话,却就在此时,李琰面上露出一抹癫狂的笑来,他举起手中的剑。剑在夕阳下,反射出眩目的光芒。
下面诸人以为他要动手,便是一阵喧闹。在闹声之中,李琰高声说了句:“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回阿宁了!”
孟飞扬大惊,沿着台阶跑上去:“等等,你先别……”
李琰向下看了一眼,说了句:“我早知道我难逃一死,不若自己来个了断,也算是去的有尊严!”语毕,他举高宝剑,回手由高及低,从侧脸直直砍向脖颈。
血飞溅出来,洒了冲上来的孟飞扬一身。李琰慢慢倒下,明黄被猩红渲染吞噬,成了鲜艳的大红。
孟飞扬的脸上沾染了李琰的鲜血,他静静站在尸身前,半晌没有言语,或许他并未想过,那个他曾经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仇人,竟是这样死了,并带走了或许他心中的那个秘密。
李琰死了之后,整个皇宫基本上都在孟飞扬掌控之内了,后宫中早已有许多宫女太监从各个隐蔽的出口逃出,孟飞扬带来的人不可能守住每一个出口,所以总有许多漏网之鱼,一行穿着宫女服的女子就在李琰自刎时匆匆翻过了后宫隐秘处的一堵高墙,最后一个宫女翻过高墙,站在外面,她抬头仰望墙内那巍峨的宫殿,眼中似乎有星星点点的泪花,片刻之后,她便毅然转过身,将斗篷上的帷帽戴上,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孟飞扬用了一晚上,才将整个周皇宫的人数清点清楚,周王宫非常大,除了财宝之外,还有美人。
李琰在时,她们便是深宫禁脔,如今李琰身死。她们自然也成了被人随意挑拣的货物。
李琰并不是好色之人,后宫真正被他临幸过的女子不会超过一百人,除了这些后妃之外,大多数都是宫女和宦官,但他的子女们却只找到了几个年幼的皇子公主,还有大皇子和三皇子,而他曾经最看重的一双儿女。李毓芬和李承佑。却是不见了踪影。
孟飞扬看着陆擎苍递过来的名册,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的手指在那名册上有规律地敲打着。思忖了片刻之后,才出声问道:“你说君绮姗疯了?真疯还假疯?”
陆擎苍犹豫了片刻,才回答道:“属下听君绮姗的贴身宫女说,她是因为李承佑成了残废。才会疯癫成现在这般。”
“那就是从她口中什么都问不出来喽……”孟飞扬皱着眉头自语道,“我也是奇怪。那李承佑已是废人一个,他究竟是怎么逃出宫去的。”
陆擎苍对此事也十分疑惑,李毓芬能顺利逃走他还是能理解的,但李承佑……连走都不能走。他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
“先派人将城门各处守住吧,不准放一个人出城,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插上翅膀飞了。”孟飞扬冷冷吩咐道。
陆擎苍立即应是。孟飞扬似是又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厉萧不是说要在宫中找一个人吗。怎么样,他找到了没有?”
“属下方才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在找呢,应该是还没找着,皇宫那么大,人也那么多,且他也许多年没见过要找那人的容貌了,要一个个看下来,恐怕需要些时间。”陆擎苍回道。
“那就随他吧,你也好几日没有安睡了,先下去休息吧。”孟飞扬还是十分体恤下属的,这般说道。
陆擎苍惶恐地行了礼,又看了看孟飞扬,方才斟酌着开口道:“陛下也早些休息,您万金之体,可比属下们贵重多了。”
孟飞扬听了陆擎苍的话,失笑道:“现在叫陛下,还太早了些吧。”
陆擎苍亦是微微一笑道:“不过是早晚的事,且殿下本就是正统,早就应该坐上这位子了。”
孟飞扬听完也只是笑笑,不再言语,他忽然想起件事,便看着陆擎苍问道:“我记得擎苍你的父亲是陆尚书吧?”
陆擎苍听了孟飞扬的问话,面上隐隐有些激动,立即回道:“回殿下的话,正是,家父当年也是被那昏君赐死,我陆家几十男丁,除了属下在外游学,侥幸逃过,其他的……俱是生死。”陆擎苍面上神色沉痛,虽然此事已是过去了十几年,但对他来说,却依旧是不可抹灭的伤痛。
“那你家中可还有人生还?”孟飞扬又是问道。
“当初我父亲兄弟虽死,但一些女眷却侥幸活了下来,我的亲姐因出嫁并未被波及,但因为我家遭难,想来这些年日子定是不好过,不过因为她远嫁,我这些年都没有见过她,而我母亲和妹妹都被我外祖家救出,我母亲回了娘家之后就一直带发修行,替我父亲兄弟超度,而我那唯一的妹妹前些年也嫁人了,嫁的是一个新进的进士,因为当时我还在被通缉,连妹妹的婚礼都没有参加。”陆擎苍话语中满是遗憾,面上神色很是惆怅。
“你就只有这两个姐妹,再没有其他的了?”孟飞扬神情有些古怪,又是问道。
陆擎苍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神情,心中疑惑孟飞扬怎么忽然这么关心起他的家事来,但面上不敢有一丝怠慢,继续回道:“还有几个堂妹,当初也都是被她们的外祖家救出,现在是什么近况,属下也不知了。”
孟飞扬这才不再发问,微微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会给你陆家一个交代的。”
陆擎苍得了孟飞扬这话,面上满是欣喜神色,立即深深鞠了一礼,声音微微发颤地说道:“属下谢殿下恩典,定不负殿下恩泽。”
孟飞扬挥手让陆擎苍退下,便将书案上的文件往边上一推,身体放松下来,一旁的宫女自觉地过来为他揉按肩膀,却被他拒绝了,只是闭着眼,不知是在养神,还是在思忖什么事情。
他忽然很想你陆皖晚和平安,半月多不见,也不知他们现在怎样了,过的好不好,平安有没有耍小脾气,绾绾……有没有想他了……
孟飞扬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抹浅笑,心想着等这儿安顿好,就把她们接来京城。
皇宫里的宫室很多,华丽奢靡的更是数不胜数,单是从前几位帝王喜欢住的,就有十数间,孟飞扬现在住的这一间叫龙泉,既不是最华丽漂亮的,也没有帝王曾居住过,只是他小时候曾经在这里居住过,这里有他父亲和母亲的回忆,而且他也很喜欢这里的位置,只要宫室的大门敞开着,即使坐在里面也可以眺望到远处的绿野山峦,这让孟飞扬有种置身云间,俯瞰苍生的感觉。
此时,宫女在外头道:“殿下,厉将军求见。”
孟飞扬收回心神,缓缓道:“见。”
厉萧走进殿内,脸色并不怎么好,却也依旧是恭谨地与孟飞扬禀告道:“殿下,方才有人晕倒在宫墙外,身上带着特殊的玉牌,那人晕倒之前自称是暗影卫的,有急事求见您,属下不知如何处置,特来禀告。”
孟飞扬一听,脸色顿时一凛,立即与厉萧命令道:“快把人带进来!”
人其实已经在宫门外等候了,厉萧得了孟飞扬的应允,立即让人把影枭抬了进来。
影枭此刻的形容甚是狼狈,身上衣服多处破口,渗出殷红的鲜血,脸色惨白,显然是失血过多造成,他紧闭着唇,若不是胸口还有些微弱的起伏,定让人觉得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快找太医过来诊治!”孟飞扬此时的脸色阴沉地可怕,沉声吩咐道。
因为宫里换了主子,太医们本也是噤若寒蝉,这时候被孟飞扬招来,一个个胆小地如鹌鹑一般,一群太医围在软榻边上,小心翼翼地为影枭诊治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来了杀生之祸。
孟飞扬的脸色一直阴沉地可怕。见太医们替影枭包扎好了伤口,才冷声问道:“他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