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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切细节商定之后,杜公子陪着田先生离开车厢,遣散了站台上的欢迎群众。
又向刘家军的士兵们,传达了刘少帅的指示,并召请了一名副官走进车厢。
刘少帅始终自觉跟随在叶小楼的身边,把自己置身于炸弹可能杀伤到的有效范围之内。
刘弘毅这么做,是为了回馈叶小楼的一番诚意。
毕竟,外面的狙击手还没有收到取消暗杀的指令,叶小楼的生命安全完全没有得到保障,刘少帅这时候已经转变了态度,要保住叶小楼的平安。
在狙击手环伺的险恶环境下,保住她的最好办法,就是刘弘毅乖乖地做个肉盾和肉票,半点也不留出狙击手可能开枪的破绽来。
被召请进来的这位副官,负责出去传达最新的指示:一、终止一切针对叶小楼的暗杀企图;二、安排两个团的部队从重庆到奉节一线警戒设防。三、安排一艘快船直出三峡,目的地暂拟为奉节县白帝城方向,但具体泊岸的位置暂不锁定,需要刘少帅届时在现场亲自指定。四、调动一个特务连随行,沿路保护刘少帅和叶小楼的安全。
当这一切安置妥当之后,车站上的群众也被杜公子遣散了,前往文山同乡会馆调取人力和露营装备的尹本才馆长,也带着文山县的小老乡赶了回来。
“不好意思啊!”叶小楼对着刘弘毅笑道:“我们只预备了20人的装备和食物,刘少帅,要委屈你的部下了,你的手下,只有10个人可以参加今晚的露营晚会。”
“啊?你还真的要搞夏令营吗?”刘少帅吃惊道:“我还以为你只是为了金蝉脱壳呢!”
“少帅真是聪明睿智啊!”叶小楼笑嘻嘻地恭维道:“我就晓得这一计瞒不过你!本来吧!最早的确是为了金蝉脱壳,现在看来,已经没有趁着黑夜悄悄逃走的必要!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默契,为什么今晚不趁此机缘,好好地HAPPY一下呢?”
小楼一直以来都背着相当沉重的精神负担,能够在野营帐篷堆里,点起篝火,痛饮美酒,载歌载舞地疯到半夜,倒是个很好的减负办法。
“这……”
刘少帅是个严肃认真的人,而且,在这个军阀混战的乱世里,他年纪青青就扮演起了一个军队指挥官的角色,他严肃惯了,担心着在士兵们面前胡闹,会不会有损军中的森严纪律。
“为什么不呢?”小楼低声叹道:“蛊毒这种东西未必就很靠谱!春天的时候,南方吹来的暖风说不定也会提前到来……我一旦接受你们大巴山的巫女为我种蛊,说不定就活不到今年海棠花开的时候了……为什么不在死前,多留下一些欢乐的记忆呢?”
刘弘毅不得不表示感动。
他敬礼道:“请接受我的敬意!一切都听你的吧!”
古代以五日为一候,三候为一个节气。每年冬去春来,从小寒到谷雨这 8 个节气里共有 24 候,每候都有某种花卉绽蕾开放,于是便有了“24番花信风”之说。其顺序是:小寒:一候梅花、二候山茶、三候水仙;大寒:一候瑞香、二候兰花、三候山矾;立春:一候迎春、二候樱桃、三候望春;雨水:一候菜花、二候杏花、三候李花;惊蛰:一候桃花、二候棣棠、三候蔷薇;春分:一候海棠、二候梨花、三候木兰;清明:一候桐花、二候麦花、三候柳花;谷雨:一候牡丹、二候荼蘼、三候楝花。
信风,就是如期准时而来的季候风。
当温暖湿润的南风吹来的时候,二十四种花儿依序准时开放。春节的时候,迎春花已经开了。等到春分过后,就是海棠绽放的时候。倘若叶小楼真的接受了蛊毒之物的植入,并且无法在三十日之内由武汉及时赶回重庆的话,她就必死无疑。
她拿着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儿,正是为了证明她无意成为吴张两位大帅复辟帝国这盘棋局上的棋子儿。
其实,叶小楼已经成功的生擒了刘少帅作为人质,她倘若真要投奔武汉军阀,与重庆势力翻脸的话,一路上挟持着刘弘毅慢慢旅行,也很容易由陆路平安抵达武汉。
只不过,那样一来的话,当叶小楼平安抵达武汉时,也就是刘少帅的死期了。
刘弘毅熟读兵书韬略,胸中自有其城府,他略一斟酌,便已经想到:叶小楼倘若只顾自己,是完全没必要冒险去种那蛊毒的。她肯冒险,显然是为了让重庆帮彻底同盟或者归服。
刘弘毅虽然感动和尊敬叶小楼的这番举动。
却并不打算现在就领她的情。
因为,刘少帅追随其父,在腹黑倾轧的乱世之中打滚,对于各种阴谋和伪善,早已见得惯了。
在组队前往三峡为她种蛊之前,叶小楼的一切表现很可能都是作秀——她不是成都城里的头牌女明星和交际花吗?她甚至还委身屈就成为了易剑庵那个老魂淡的第十四房姨太太。
此人明显是十分狡诈和腹黑的。
她所说的一切和所做的一切,都可能出自真诚,也可能恰恰相反。
刘弘毅个人是可以凭着感情和直觉,去和叶小楼赌一票盲目信任的。
但是重庆第三军的十万官兵冒不起这个险。刘少帅所作的决断,不光关系着他一个人的生死,而是牵连到十万官兵,以及大重庆地区的数百万百姓乡亲,所以他不能任性,也不能被感情因素冲昏了头脑做出任何误判。
于是,叶小楼关于季候和花开花谢所做的那番感言,虽然令刘弘毅忍不住泫然欲泪,但他的意志力依然和钢铁一般坚硬,他并不打算就此让步,替叶小楼豁免掉种蛊之祸。
只有一件事情,刘少帅是现在就可以肯定的:无论叶小楼的真实底牌是心系帝国复辟,还是心向广州……她的这番举动,都是令人肃然起敬。
于是,刘弘毅立正敬礼,表达了他的敬意。
但仅仅只是敬意,而不是相信。
这是尚未认定的两可之事:她可能是个值得尊敬的好朋友,也可能是个值得尊敬的敌人。
这天晚上,在重庆城边朝天门码头外的的长江岸郊,帐篷搭了起来,篝火也被点了起来。
重庆是个长江峡谷城市。
在北岸和南岸之间,在两岸峭壁夾着的河谷深处,就是滚滚长江。
这时候,还算冬天,立春并不是真正的春天,长江还在枯水期。江边裸露出了老大的一片石滩地。这里正是露营和烧烤的好地方。
大家围着篝火,喝着酒,烤着肉,但是,并不欢乐。大家一个个阴沉着,谁也不肯多话。
天气是冷冷的,野营的气氛也是冷冷的。
叶小楼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只口琴,向着刘弘毅问道:“少帅!听说你是留俄归来的,一定会吹这个东西吧?”
刘弘毅确实会吹口琴。
而且,俄罗斯红军战士围着野营篝火所吹的口琴调,沉郁而优雅,很能够撩动人心,仿佛古老的民谣牧歌调,有一种草原上漫游着的孤独牧羊人情怀。
刘弘毅非常喜欢那些俄罗斯牧马人流传下来的民谣口琴曲。
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就刘少帅所调查的叶小楼背景,她没有去过俄罗斯,在她的身边,也没有任何人来自于红色苏俄啊!
刘弘毅是一个十分懂得如何提防腹黑诡计的人,但他自己并不屑于玩弄卑鄙伎俩。
于是,他便直话直说,皱眉疑问道:
“叶小姐去过俄国?”
就叶小楼目前与刘弘毅之间所达到的很不亲密程度而言,关于穿越什么的事情,那是绝对不可以告知对方的。
不过,这个问题很容易解释。
小楼坦然笑道:“是啊!无数次在梦中去过!在基辅城外,在顿河草原上,静静的顿河水悄然流淌。布琼尼元帅指挥下第一骑兵军的青年勇士们,宿营在在乌克兰某处森林的边缘,篝火已经点燃,手风琴和口琴正在奏响,年轻的姑娘们跳起了吉特巴,英武彪悍的小伙子们也在跳着鞋跟舞……”
“我说,我从未亲眼见过这一切,这完全就是梦境,你会信吗?”
叶小楼当然知道,这么突然地提起这个,一定会让对方疑心大起。
不过,穿越什么的,只要自己不肯承认,谅他一个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古代人,打破脑袋也想不到那里去。
虽然这个梦境有点离奇,会产生一些负面的效果,但积极的暗示更加强烈。
叶小楼籍此想要表达自己对苏俄红军的好感。
这就具备着双重内涵。
其一,广州的孙先生乃是亲俄的,联俄联共乃是国民党人目前的行动大纲。孙先生正在接受来自于苏俄的莫辛纳甘步枪援助。
其二,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在今年的夏天,共产党就会正式成立。在此刻,虽然还是2月间,共产主义活动小组,已经遍布全国……叶小楼可以肯定刘弘毅作为留俄回来的左翼爱国青年,肯定是亲俄、亲广州的……她却一时吃不准……在国共联合北伐的壮举之中,刘少帅亲国还是亲共更多一些?
提起苏联红军阵营中大名鼎鼎的布琼尼和他的第一骑兵军,那可是如雷贯耳,布琼尼乃是朱可夫、巴格拉米扬、以及铁木辛哥等等一干红军元帅们的老上级老大哥。他曾是沙皇俄国治下的哥萨克骑兵首领。十月**之后,离开了沙皇军队,像中国军阀一样,组织了地主武装,在乱世中守土安民。后来受到了列宁同志的邀请,就此缔造出了苏维埃最早的第一骑兵主力军团。
乌克兰的少年保尔.柯察金就曾经是布琼尼第一骑兵军中的一名风琴手。
这是一只浪漫的队伍,军纪不严,队伍中配备了许多手风琴、口琴,还有西班牙吉他,还招收了大量女兵参军,经常性的举办各种露营篝火晚会。那是一个时代留下的鲜明印记。那个时代,在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在二次世界大战开始之前,也就是苏俄红军击败所谓白军的那个国内**战争阶段。
那是个十分浪漫的时代啊!不过,部队中男兵女兵随便混在一块儿,也确实有点混乱,但是,瑕不掩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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