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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嬷嬷一脸茫然。
青嬷嬷道:“快到晋阳城了?”
“真的?”田嬷嬷全无睡意,启开双眸,坐起身挑起车帘,前方可不正是晋阳城,熟悉,于他们来说,真的太熟悉了。
马车行走在官道上,留下一串“轧!轧!轧!”的声响。
素妍跟着雀跃起来,好奇地看着窗外。
虞氏醒来,伸着懒腰,“瞧瞧!快三十年了,还真没变,城南的苹果林还在,早年听说是晋阳唐家的,后来听说唐家败落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昌盛的家族有兴起,有败落。
江家如此,百年前在齐太祖时期,江家亦是晋地数一的大世族,可因祖上纳有美妾,引来横祸,败落了百年之久。直至出了个江舜诚,江家又才重新兴旺起来。
素妍近来才从田嬷嬷与虞氏的口里知道,晋阳江氏,共分为两支,一支在晋阳城北的东塘乡,还有一支在西岭乡。原都是在东塘乡的,二十多年前,江舜诚衣锦还乡,特意要分出一支来,为此,他给东塘乡的江氏族长给了一万两银子。那时的万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分出来后的西岭江氏,便由江舜诚在西岭乡备下了八百亩良田、山庄,安置族人。
西岭江氏都是百年前江志渊的后世子孙,人数并不算多,连妇孺在内不过一百二十口人。二十多年过去了,因西岭江氏日子过得比东塘江氏更富足,子孙兴、人丁旺,据说现在已经有近四百口人。
就在十年前,江舜诚又拿了数万两银子,令江舜信等人在西岭乡周围广置田地,安置族人。
有护卫大喝:“前方何人?”
只见路两边站满了男女老少,个个打扮精神,衣着鲜亮,还有人打着旗幡,上面写着“欢迎文忠候回乡探亲”一侧的年轻男女手里捧着从山野采来的山花,或梨花、或杜鹃,还有月季花,笑意盈盈,翘首期盼。
一个为首的男子抱拳道:“在下江舜信,乃是文忠候的胞弟。”
江舜诚喊了声:“停车!”
马车嘎然而止。
江传良扶了他下车,江舜信见到多年未见的兄长,顿时热泪盈眶,明明他是弟弟,相比之下,竟如他是兄长一般,“哥……你终于回来了。接了家书,这几日每日都派人来瞧上几回。前几日有从皇城回来的镖师,说是路上遇见了你们,猜着你们今日会到,就带了族人来等候。”
众人一阵唏嘘,尤其年幼的孩子,总想着让他们族里引以为傲的江相爷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白发是有,却是可数的几根,细瞧之下,才能发现更多的白发,原来那是数不清的,生得白净、文弱,不怒自威,很有一朝重臣的派头。
江舜诚抱了抱拳:“让大家久等了。二月,府里就办了两回喜事。六子成亲、二房的长子也要成亲。这不,三月府里也有两回,是书鲲的次子迎娶公主,还有幼女出阁……”
江舜信抹着眼泪,一脸感动地道:“大哥连自家孙子的喜宴没吃,反来吃我长孙的喜酒,让弟感激涕零。”
“我自一早答应了你,就不会让你失望。”江舜诚伸手轻拍着江舜信的后背,“快别哭了,让晚辈们瞧见成什么样了?”回头对众人笑道,“好了,大家都各自回去罢!”
有晚辈们跪下行礼,有的唤着“大叔公”,还有的唤着“太叔公”,叫什么的都有。
江舜诚让他们起来,笑着打趣了几句。
江舜信问:“大哥是回西岭乡还是回城里?五年前,我们在城中备了一座四进的院子。内人已令下人打扫干净,等着大哥入住呢。”
江舜诚正想着。
虞氏开口道:“先回城里吧,等住上几日,再回乡里也不迟。”
江舜信笑着应了,挥了挥身,一骑轿子移来,先上了轿子,领着众人往城里移去。
素妍好奇地审视着晋阳城,但见城门上挂着块门板大小的石牌,那石牌嵌在城墙上,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晋阳”二字。
田嬷嬷笑道:“郡主,‘晋阳’二字是江家老祖宗写的。”
素妍心头一沉,“谁?娶了潘氏美妾的老祖宗?”
田嬷嬷点头。
那时,只有他才是晋阳出名的大人物。
而今,江舜信也成了江氏族里的典范,但凡有家人教育子孙,便拿江舜诚来说事,说他幼年是如何刻苦读书,后来又怎样光宗耀祖,连他幼年调皮的琐事也被说成自幼不俗的故事。族里的孩子、后生个个都能说上好几件来,一些是真的,一些却是长辈们杜撰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鼓励自家孩子上进。
朝阳下的晋阳城披着一层华丽的霞光,被西岭江氏簇拥的队伍尤其醒目。早在江舜诚动身后,江舜信收到家书,知他回乡省亲,一时间就传遍了十里八乡,几乎整个晋阳城的百姓都知道江舜诚回乡的消息。
尤其是这几日,江家每天都派下山去打听,昨儿得了确切消息,一早就领了族人去在路口等候。
越过繁华的街道,两侧店铺林立,酒旗招展,一些店子尚未开门,有起早的店小二带着惺忪的睡眼取下门脸上一块块木板,看到一行欢欣鼓舞的人,簇拥着一列马车,跟随马车的护卫衣着华丽的锦袍,骑着高头大马,一看非富即贵。
穿过两条街,拐进一条巷子,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座府邸,上面挂着“江宅”的匾额。
江舜信的妻子李氏,早早地候在大门前,领着丫头婆子、一个儿媳笑容满面地站着。因不知江舜诚会住何处,长媳留在了西岭乡家里,他们就到了城里候着。
江舜信下了轿子,招呼道:“放鞭炮!”
一时,噼啪之声不绝于耳。
他带着次子近了马车前,“大哥,到了!”
江传良撩起车帘,江舜诚走出马车,扫了一眼,“不错,这座院子倒也清静。”
江舜信笑道:“是五年前买下的,偶尔会有儿媳们带着孙子、孙女来住些日子。”
白芷一路快奔,因近了晋阳,她早早就换上了皇上赏赐的女官服,落在江家人的眼里,一脸羡慕,却不知她的身份,不敢贸然开口,只见她近了第二辆马车,欠身道:“老太太、郡主,可以下车了。”
青嬷嬷打起帘子,田嬷嬷搀了虞氏下来。
虞氏站稳之后,吐了口气,“这把老骨头都快被抖散了。”扫视周围,瞧着有些陌生,“当年我们虞家也住在晋阳城南一带。”
一个着紫褙的妇人迎了过来,欠身行礼,唤了声“大伯母”,扶住虞氏,“这里正是城南的一座宅子。是落没的唐家出手的,翁爹便出了银子买了下来,里面也曾翻修过,新建了两座院子,是专给大伯父、大伯母住的。”
白芷扶了素妍,笑意盈人。
素妍蒙着面纱,衣着粉如霞光般的绫罗,是众人都未瞧见过的式样、料子,年轻女人们看得目瞪口呆,年轻的男子只觉眼睛发亮,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打扮成仙女般的模样,虽蒙着面纱,却难掩天生丽质。
有不知底细地人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田嬷嬷生怕众人误会,忙大声道:“这位是我家老候爷、老太太的掌上明珠,当今皇帝赐封的安西郡主,是左肩王府世子未过门的世子妃,书字辈的千金大小姐。”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早听人说过,江舜诚年过四十得了个女儿,听说长得跟仙女一样,在皇城亦是颇负盛名,如今一瞧,还真是如此。
江氏族里那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竟被她生生抢去了风头,与她一比,真真是云泥之别。
田嬷嬷介绍了素妍,又指着江传良道:“这位呀,是文忠候世子的嫡次子、传字辈的公子、在皇城也是出名的才子。”
江传良心下懊恼,他在皇城并无声名,居然说他是才子,又不能辩驳,没人会去打称赞自己的人,哪怕这失实夸赞的是个老奴才。
田嬷嬷指着张昌兴道:“大家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去皇城的书字辈大小姐么?他是大姑太太的嫡长子,姓张,名讳上昌下兴,父亲是冀西大都督,亦是二品的大官,是个很上进的公子,才学也一等一的好。如今正跟着老候爷读书学本事呢。”
有人小声议论起来,这真真是一门荣宠。
那个长得像仙女的人,居然是江舜诚的女儿,因听说是书字辈的小姐,不敢非议,论有辈份、出身是少有的尊贵。
江传良低声对张昌兴说话,指着江舜信道:“瞧见那个没?那才是你嫡亲的姥爷呢。”
张昌兴板着脸,“我娘是在文忠候府长大的,我只知你是我表哥,可不认得他们。”
江传良笑了笑。
感情亦是自小建立起来的,对于江舜信一家,张昌兴就从未见过,何来感情,只觉陌生得很。
跟在素妍身后,入了一座挂有“书香门第”牌匾的大厅,两侧已经摆放好了贵妃椅,后面又渐次放着两排案几、绣杌。
江舜诚夫妇被众人拥着坐了首座,素妍离虞氏最近的地方坐下。对面坐了一个头发苍白老妪,然后是江舜信夫妇,又有几个衣着得体的男子落座,像是一早说好的,不到一刻钟,坐满了一屋子的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