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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应该天生都是擅长说谎的。
发丝纠结,亲密无间,鸳鸯枕上从酣甜梦乡中醒过的一对新人,羞涩而又热情地互问了早安,在彼此相拥更紧的同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话题。
只不过,烧红着俏脸儿的小娘子心头假恼是夫婿昨夜的不规矩,而正搂着佳人的萧泓却是在暗自腹诽着自己的几个哥哥。
萧家男人多,年长的几个没少在兄弟们私下的聚会里吹嘘着自己龙精虎猛的战绩。
“三哥说他新婚夜一夜未眠,那个七进七出……到了寅末依旧如同往日一般去了校场与兵士一道练武较技,长槊在手不过二刻就将十来个悍士尽皆揍趴在地上。”
看着娇妻脸上尽露的困惑,萧泓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地拧紧了眉头,轻声道:“可我现在觉得根本就起不床,也不是没力气,只是身子连根手指也懒得动。”
软玉在怀,平日极有自制力的男人似乎一昔之间回到了喜欢赖床的三五岁。
“你们私下都胡说些什么!我们的事,你不许跟旁人讲!一个字也不许!”,男人暗带撒娇意味的轻怨没引来娘子的爱怜,曼云反倒如恶妇一般伸出手掐上了他的脸颊。
“不会!真不会!”,被玉指掐得变形的俊脸努力地挤出了个讨好的笑容。
何曾见过这样的!曼云没来由地一阵心软,刚想挤身充了抱枕让他再睡会儿,可已渐清醒的脑袋打了个激灵,急声地提醒道:“你快起来!我们现在可是在军中!”
“我知道!”,一个挺身,萧泓随着话音已坐直起来,手指懊恼地拔弄着散乱的头发,从没有一日象这般厌憎着早起之事。再然后,却是体贴地换上笑脸低头吻上了妻子的额头,“你且睡着!”。
“我也要去安排五姐她们回程呢!”,周曼云笑攀上萧泓的脖颈,爱娇地借力起身。
拖拖拉拉地用了三刻,新婚的小夫妻才窸窸窣窣地收拾停当,时不时捏手把臂的动作还尽带着淡淡的遗憾。
可是没过半刻,一点懒散未去的不满就在卢鹞子的捶门声转成了还好速度够快的庆幸。
再听完了送来的急报,两人相顾相问的眼眸中只留下了惊。
就在他们缱绻情深地不舍离榻之时,双桥镇在渐启的黎明陷入了一片混乱……
“先是五更初,沈青于水军大营中遇刺。据说不过只是受了轻伤,因疑刺客同党就在镇中,就立刻暗遣了兵丁拿人……说是可能藏刺客正是高家,那个清远高恭高长德……”
卢鹞子一边对着萧泓详细相报,一边还抽空对着呆立在边上的曼云和善且歉疚地笑了笑。
小六突然在此地娶了曼云,对着一路看着他们的老叔来说,是件心中暗喜的好事,而现在不得不得用这些糟心事吓得新娘子满脸苍白,卢鹞子的歉意实实在在。
处在风暴中心的高家情形很糟糕,租住的小院伏尸流血,财物遭劫……更象成了被卷入某个阴谋局中的牺牲品。
“赶去高家拿人的沈营兵坚持是到了那院子就看到高家院门洞开遇盗血洗,而他们又正好被白董两家派来的兵堵在院子里……现在夏口的几家领军的已都赶到那儿,说是要当面对质,六公子,您也必须得去一趟。”
双桥镇本就集着许多从夏口逃来的官绅,枝枝蔓蔓各有故旧,白董两家是接到各自亲朋的求援后赶到高家住的镇东一带。
事情闹得大,是因为不仅高家受害,还有几家逃难来的仕绅家中同样遭遇了洗劫……
倒是完全忘记高家此时应当是在双桥镇的,自己是有多久没再记起了前世之事,将所有一切尽置脑后了?!
而今生的情形仿若比之前世更乱,曼云后怕地深吸了口气,放在身侧的手却霎时被萧泓一把牢牢地攥在了手心里。
“你就留着,哪儿都不许去,高家的事,你先跟五姐讲清楚。”
萧泓轻声喝止了曼云的蠢蠢欲动,摇了摇头。他自觉自家娘子最是心善,说不得会心生恻隐地找麻烦,还不如把事情直接推给了更绝决些的曼音。
“晓得了!夫君!”,曼云原本不觉绷紧的俏脸,在应声轻唤中放松,对着正紧捏着她指尖的男人璀璨一笑。
前世今生,不同了就是不同了。她不会再将不属于自己的负担重新背回身上,就象昨晚他说过的,夫妻之间有所分工,有些他扛着就好的事,她不会再在一旁添乱。
只被温柔一唤就如喝上蜜糖,萧泓的眼中尽盛了笑意。就算放开了手别了新妻跟着卢鹞子离开,也依旧觉得心头偎贴。
“六公子!”,待等离了充作新房的小院,卢鹞子沉下声又重讲了刚才在曼云面前的未尽之言。
“白家白子义当时就在高家院子里嚷着要找了沈青麻烦,被董栩硬压下去了。可是他们还是向各家暗递了信,说那几家血案正是沈青做的。被劫杀的几家都有人失踪,说是年轻女子被掳进了水军大营,而反抗的男人尽被丢进了沱江里……”
“高家也有人失踪?高维?”,见卢鹞子点头,萧泓立时摇了头,半点不信。
两人从少年时就一步步暗结下的梁子,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纠缠不休。萧泓无意将所有精力放在只赶不走的吸血虻的身上,但如果高维就这么轻易地被扔到沱江喂鱼,倒让他觉得有些惊异了。
“清点尸首和幸存人,高家除了高维还没了几个女人。他的长嫂杨氏、小妾王氏,还有几个婢女和仆人。”
卢鹞子低声道:“小六!白子义正撺掇着几家联合起来闯了沈家营找人。这事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沾手。到了高家,我们见机行事先混着,然后找机会撤了就是……”
萧泓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姗姗来迟到了高家小院的萧泓终于让在双桥的几家都聚齐了,与众人打了招呼,借着面具的遮挡,他就束手立在了核心区的边缘,象是打起了瞌睡。
只留着卢鹞子四下窜着暗示着众人非要把个新郎倌拉到凶案现场的不厚道。
象是在血腥上浮聚了一层苍蝇的高家小院里,穿着不同形制盔甲的各家将官,这个摩拳擦掌直要找出原凶,那个指天发誓跺足赌咒,嗡声一片。
“死在上房的高夫人和贴身侍从明显是在中了迷香之后被盗贼砍死的,若是这几个混帐东西缉人时杀人,又何须多此一举。我不过也只是要拿了高维问话,又怎会想到正中了贼人圈套!”,沈青狞着满脸横肉,被白布包着的受伤的右耳在阳光之下显得格外分明。
在双桥,大伙儿尊他一声少帅不过是因为沈约关系,而现在被血气冲着,也就有人义愤填膺。
一只手不管不顾地抓住了沈青的衣领,大约二十五六,长着副娃娃脸却手劲儿不小的白子义一边扯着嗓子嚷着,一边伸手去拉着沈青包耳朵的白布,厉声道:“沈猪头!你不如将这物什儿扒了给大伙儿看看,你究竟受的是什么伤。”
“就是刺客伤的!爷又何用你这小儿多管!”,沈青赤红着双眼,奋力一挣,将白子义搡到一旁,接着喝声挥手,身后的侍从自将森冷的刀锋对准了从前的盟友。
自然又有劝架的再围上,沈青狠啐了一口血痰,挥手唤着从者扬长而去。
转身走的背影虽嚣张,但沈青急于跑回大营却是为求个安全。莫名其妙背上了黑锅,也紧依着营中的兵士才能避过领头闹事的白家下一步可能掀起的狂澜。
“该死的女人!”,狂奔回了营地的沈青,伸手摸上了被咬下半边的耳朵,胸口愤怒地拉着风箱。
所谓的刺客,不过是在清醒后发现自己失节,装模作样表示顺从又突然暴起扑咬的疯女人杨佩珍。
因着失耳之痛,他才气急败坏地下令让人抄了高家,拿了送人进营的高维来,可何曾想派来的人却被当了盗贼堵在院子里。
“除了高家送来的三个女人,营中就还只有何家的两个。白子义等人要找的洪家等人,属下根本不曾见过。”
负责帮着沈青收人的容先生惶恐地小声提醒道:“少帅,说不准是白家董家的在贼喊了抓贼!”
“栽脏!明晃晃地就是栽脏!”,沈青怒吼出声道:“见我沈家控住了夏口局面,要笼了滞在此地的官绅,他们就使了这般下作的手段。”
“借口成亲避开的萧家和一直充着壁上观的崔家也有嫌疑……”,看着谦和文雅的幕僚容先生眯眼挑拨,没半点规劝主帅的念头。
“传令下去,我们据寨备战!”,沈青的拳头狠狠往案上一砸,下了最新的军令。
原本有五家派员共守的双桥镇,一下子成了各据其地相互戒备的战场前线,如着一口烧火的大鼎正由各家相互添着柴,汤扬待沸。
原本在双桥等着南渡的逃难人尽被抛到了爪哇国里。
而在就在几家的争吵戒备中,原本应当第一时间查证的两道弯曲的车辙,从双桥镇的高家院门口飞快地向着金溆湾方向延伸而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