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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出了地道,抬眼看到湍急的青龙河,岸边水草倒伏,凌乱的鞋印新鲜,曲翠栊等人应该是刚上船离开不久,陆勇又从一旁的水草中寻到赵韵儿的帕子。
陆掌柜脸色十分难看,他刚才还断言曲翠栊带着三个孩子跑不出龙泉驿镇,如今曲翠栊上了船那可就说不一定了。
“上了船他们也跑不了,青龙河的上下游都有我们的人守着,一有可疑便会传讯过来,陆忠,立刻去调船过来!”
杜萱娘手里握着女孩子们的东西,呆呆地看着有些浑浊的青龙河水,脑子里一遍遍想像曲翠栊及她的帮手一人抱一个女孩儿,或者其中一人抱两个女孩儿,然后曲翠栊背着保命的钱财,仓促地逃窜的情形,这几人不小心让每个女孩儿身上的东西都掉落了一样,不知是没发现,还是发现了根本顾不上捡拾。
陆勇却蹲 在地上仔细看那些凌乱的足印,杜萱娘心中一动,也上前仔细查看起来。
一男一女两种鞋印,陷入得并不深,再仔细看好像只有两个人的鞋印,杜萱娘心中怦怦地跳动起来,与陆勇对看一眼,同时叫了起来,“两个人!只有两个人!”
陆掌柜毕竟是块老姜,一听便明白过来,两个人中如果有一个是曲翠栊,那这二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将三个女孩儿同时带走的,上船的这二人只能是疑兵,曲翠栊根本就没逃出地道,陆掌柜立即吩咐道:“回地道,猴子守住地道口!”
返回时由陆掌柜打头,手里拿着个火折子,东敲敲。西抠抠,一块块石头地一路看回去,杜萱娘与陆忠只能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无法,谁叫这里只有陆掌柜懂这个机关术数呢?
很快陆忠又带了人进来,还带来了火把,将个狭窄的地道照得明晃晃的。
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了,陆掌柜几乎将那地道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到密室或者另外的地道什么的。
去追赶那条船的人马也回来了。从那里搭船离开的果然不是曲翠栊 ,而是小桃红与他那个出不起赎身银子的相好,今天曲翠栊突然对她说想偷偷地帮他们一把。让二人从地道逃离,还给了二人路费,让他们去洛阳谋生活,唯一的要求便是将几样小女孩子的东西沿路扔在打眼的地方。
这二人正为没银子赎身一事而一筹莫展,听了曲翠栊的条件。当即答应,决定什么都不要了,先去洛阳再说,却没想到被曲翠栊当成了棋子,被追上去的陆家人手下一顿好打。
曲翠栊与三个女孩儿仿佛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中人间蒸发掉,无论陆掌柜一行如何将丽春院上下掘地三尺。都不见这四人的人影。
杜萱娘一直待在曲翠栊的房间里,一遍遍的模仿曲翠栊的思维,想象着曲翠栊的逃命方式。
她们现在到底藏在哪里?杜萱娘无神的目光突然落到了曲翠栊那个大衣柜上。衣柜门半敞着,衣物也被愤怒的陆掌柜丢得到处都是,全是些名贵的毛皮衣物,及各类鞋子,竟然没有春夏两季的衣物。
杜萱娘忙打开屋角的两只衣箱。原来春衫及夏衫都在这里叠得整整齐齐地放着,现在不是已经夏初了么?为何这些春夏两季衣物还没放进大衣柜中?那些冬衣按常规不是要放上樟脑丸给收进衣箱里去么?
杜萱娘扑过去将那些价值不菲的毛皮统统地从大衣柜中扒拉出来。也学陆掌柜四处敲那些木板,果然左边的一块木板发出沉闷的空响声。
杜萱娘如溺水之人突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大叫道:“清叔!在这里!”
陆家父子三人如一阵风似的卷进来,看到缩在衣柜中的杜萱娘喊道:“在哪里?”
杜萱娘指了指那块木板,陆忠最是性急,一拳便将那木板打穿,后面果然又是一个洞。
赵韵儿小小的身子被随便扔到地窖的角落里,一动不动,杜萱娘目眦疵裂,扑上去抱住韵儿冰凉的身体,火光照上她的小脸,一片中毒后的乌紫之色,再摸摸她的胸口,幸好还有微弱的跳动。
“清叔,请先救她!”
陆掌柜最关心的还是顾青橙的安危,只顾着检查地窖里还有没有别的机关,听到杜萱娘悲痛欲绝的喊声,只得先过来救治赵韵儿。
好在陆勇接替了陆掌柜的工作,与陆忠二人继续四处敲捣起来。
“是中了毒,这毒暂时不会致命,但如果不能及时解除,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这女人好狠毒,竟用这种法子来阻止我们继续追赶!
”陆掌柜愤怒地一掌将地下的一块小石头打了个粉碎。
或许真是老天有眼,陆掌柜这无意中的一掌竟然又打开了一个机关,这地窖的出口竟然开到了头顶上,让精于此道的陆掌柜都暗暗佩服不已。
陆掌柜大喜,“陆勇带人继续追下去,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多狡猾,陆忠过来运功为韵儿逼毒,杜丫头一旁协助!”
陆掌柜一连将两颗药丸塞进赵韵儿嘴里,再用手在韵儿脖子上轻轻一抚,那两颗如鸽子蛋大小的药丸便从韵儿嘴里进入了胃里,然后与陆忠二人分别抓住赵韵儿的双手双足,将她横卧在杜萱娘半蹲的膝上,然后二人摆了个奇怪的姿式开始为赵韵儿运功排毒。
杜萱娘心痛如绞地看着赵韵儿的脸上汗水如泉涌,眉头紧皱,十分痛苦的样子,好在小脸上的青色开始褪去,突然小嘴一张又吐出一口黑血,杜萱娘忙照陆掌柜吩咐左手捏住韵儿的小鼻子,右手食指伸手韵儿的嘴里轻捣,赵韵儿“哇哇”狂吐,浓烈的腥臭之气弥散在窄小的地窖之中,陆氏父子脸现喜色,代表他们的解毒基本成功了。
直到赵韵儿吐无可吐,二人才收功调息,杜萱娘忙用将陆掌柜预留的药丸放进赵韵儿嘴里,看着嘴唇仍残留着的些许青紫,但幸好没有了大碍的多灾多难的小孤女,杜萱娘积聚多时的泪水,终于喷涌而出。
想起在赵家破院子里与小小的赵韵儿初见时,她那双倔强的,怯怯的眸子便俘获了杜萱娘柔软的心,激发了她潜藏的母性,赵韵儿相当于她的第一个女儿,如果韵儿有事,她杜萱娘就苟算活着也没有多大意思了。
杜萱娘的泪水还没干透,头顶的地道口又传来陆勇的声音,“父亲,又找到一个中毒的……。”
因赵韵儿解毒成功而刚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杜萱娘一听“中毒”两个字,突然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响,随即一片空白,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半夜里杜萱娘从家中那张大炕上醒来时,身边躺着昏睡着的李冰冰,脚旁躺了赵韵儿及顾青橙,三个女孩儿睡容安详,如同从前那些幸福安宁的夜晚一样,杜萱娘一时之间有些恍惚,难道自己昏过去前那可怕的一幕幕都是梦境?
杜萱娘挣扎着坐起来,摸摸李冰冰软软地脸蛋,再抓住赵韵儿及顾青橙的手放在唇边亲亲,女孩儿特有的温软从自己冰凉的脸部直透心底,泪水如卸掉水龙头的自来水,狂喷而去。
人类就是这样贱,只有失去过才会明白自己拥有的东西是如何的重要,就算杜萱娘能筹谋和算计来整个天下,也抵不过每一个平凡日子里穿衣吃饭的琐碎,撒娇笑闹,语重心长,或一声软软糯糯的母亲。
朦胧的泪眼前出现一方洁白的帕子,上面用蓝色丝线绣了一枝翠绿的竹子,交叠的竹叶间还有一个古体的“进”字。
“第一次见你哭是为崔颖,第二次哭是为孩子,你这三次哭又该为谁了?”
杜萱娘接过李进的帕子,胡乱地擦净脸上的泪痕,“帮我做一件事,那晚你辱我之事便不再与你计较!”
李进一愣,半天才失笑道:“可以先说说是什么事。”
“这事我不想麻烦清叔的人出手,毕竟他们是要长期在果州待下去的。”
李进认同地点点头,“到处游荡的人的确适合做杀人放火之事,你想杀谁?”
果然是杀神,就算杜萱娘此时心情极端混乱,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我不需要你杀人!”
“那倒是比较麻烦一点,你说来听听!”李进如话家常,顺手给杜萱娘递过来一碗煮得稀烂的小米粥。
“这两次的无妄之灾都是因我的没有原则造成的,我居然天真地以为我不犯人,人必不犯我,一直低估了人心的险恶。所以,痛定思痛,为了昨天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我决定主动扫清周围的妖魔鬼怪。仔细回想过去,除了庞疤头与曲翠栊,明显有理由憎恨我的人还有张家,秦家,朱家。”
杜萱娘双手紧紧地捧着粥碗,仿佛想从中获得力量,“废掉张家三虎,让他们无法再作恶,让张氏带着三个孩子远嫁,苟家的家产只能是春花的嫁妆;秦三丫虽去了洛阳,但是我仍不放心,希望能让她彻底失去做怪的能力,秦四丫最好也让她远嫁,秦掌柜娘子是真疯便罢,如果是假疯便让她彻底成疯子;至于朱家,只要不让朱三做官就成了;另外你家那个李家商铺的势力,也是个不小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