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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等人也有些奇怪怎的这么快,田里的谷子就收完了,简直跟林大山以前的时候差不多了。
她把林老头儿偷偷的拉到一边问,是不是老大也来帮忙了。
林老头儿哪里知道,他每天去的时候,天都亮了,那时候林大山早走了。林大有因着心里有了分家的打算,上回他媳妇儿女儿被打成那样,还被说成活该,他也对这家里有些心凉了。自然不会多说。只埋头干活。林老头儿只当是他个人干的。听到王氏问,他抽了口旱烟,吐出一股浓烟,才慢慢的说道,“什么老大做的,那个兔崽子,老子辛辛苦苦把他养那么大,连家里有事都不回来帮忙,以后别跟我提他,老子就当他是死了,就当没生他这个儿子。”
听到林老头儿这般说,王氏也不再问,只是心里却还是有些疑惑。又去找林大有问了一通,那林大有直接笑道,“娘,您都去找了大哥多少次了,大哥也没有同意,再说了,那一次家里收玉米,大哥不也是没有来吗?况且,你还跟嫂子闹得那么凶,大哥被大嫂管得那么严,大嫂不让他来,他还敢?”林大有说完,又想起自家大哥连帮着家里收谷子都不敢让王氏知道,摇了摇头,也不等王氏说话,自顾离开了。
不知怎的,王氏竟从林大有的话里听出了一丝的讽刺,她也不知道自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可又一想,自己这个三儿子虽然没有大儿子那么老实听话,可也从来没对她说过一个不子。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王氏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林老头儿跟林大有都这般说了,看来也不可能是林大山了。不过,王氏也没有深究,家里的谷子都收回来了,她再去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再说,她本来就是爱占便宜的人,得了便宜,心头自然是高兴的。
这些天,林大山都累得很,桑玉都起来了,林大山都还在睡觉。本来桑玉是想着要去镇上卖络子,可林大山还没有起来,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她已经积了好多的络子了,不能再捱下去了。
看林大山还在睡觉。她去隔壁找了趟江氏,让她一会儿跟林大山说一声自己去镇上了,叫他不要担心。
江氏这些天都在家里晒谷子。也一直都没有去镇上,听见桑玉要去,忙把自家里打好的络子让桑玉带去一起卖了。
就这样,桑玉提着包袱,一个人去镇上了。
九月依旧是很热的天气。可吹的风已经有了丝丝凉意。桑玉一个人走路,最少也得两个时辰,所以,她是坐牛大爷的牛车去的,车上也不止她一个人,还有村里别的媳妇子。有跟桑玉熟悉的。就坐过来一起聊天儿,正是那回桑玉在塘里洗藕的时候一起的媳妇儿。
她是要去镇上卖些自己绣的荷包手绢儿,贴补家用。正巧桑玉也要去卖东西,两人便下了车就一起走了。
村里有人还记得桑玉拿着刀要砍人的情景,可不敢跟桑玉说话,在他们看来,桑玉比那强盗匪徒还要吓人。所以。一看到那媳妇子跟桑玉走了,都摇了摇头。又忍不住夸那媳妇子胆子大。
桑玉依旧是到邢娘子那里卖络子,那媳妇子也是卖绣品,在哪里都可以。便跟着桑玉一起。
邢娘子正在算账,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就看到桑玉并一个梳着妇人头的二十多岁的清秀女子进来。
她脸上闪过一丝为嫩,可还是笑着迎过去,“大妹子,你这都多少天没来了。可把你盼来了。”
一边让店里的活计赶紧去倒茶。
桑玉只笑着回道,“家里最近有些忙,老板娘生意还是那么好。”
谁都爱听好话,做生意的更是如此。邢娘子笑逐颜开,嘴里只说着托你们的福。
她这话虽听起来像是客套话,可却是没有说错。若不是靠了桑玉的络子,她这店只怕也就够糊口而已。这三个月来,她赚的钱可有往年一整年的了。而且,因着她店里的络子新鲜又好看,不少的小姐姑娘都时常来她的店子里逛,连带着她店里别的东西,都卖了不少。
桑玉把包袱打开,就跟往常一样,让邢娘子数。
可这次,邢娘子却没有动,脸上有些为难的样子。
桑玉有些疑惑,便问道,“老板娘,你怎么了?”
邢娘子叹了口气,似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见桑玉看着她,咬了咬牙,还是说道,“不瞒大妹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这万山镇里居然出现了跟你这一模一样的络子,还比我这卖得便宜。我最近声音也不好做了,所以,你这些络子,我,我是不能再给你以前那样的价钱了。”
邢娘子一口气说完,看向桑玉,桑玉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她这些络子的打法可不是那么容易学的,虽然过了三个月才出现复制品,已经很不错了,可咋一听到,她还是有些吃惊。
不过,她也没有打算要一直靠着这络子,随即便笑道,“没什么的,那络子本就简单,别人学会了也是正常的。这络子的价钱,老板娘觉得多少合适就给我多少吧。”
桑玉此刻也不想多讨价还价,再说了,她也不想再卖络子了,来之前,她就打算这是最后一次了。
邢娘子倒是很惊讶她如此的好说话,连讨价还价都省了。她也不扭捏,给了桑玉一个合适的价钱,再把钱算好了,一共是五两二十文钱,江氏那里的是一两三百文。桑玉把钱收好,那媳妇子也是在邢娘子这里把绣品卖了的,只是钱却没有桑玉那么多,只有几百文。她看着桑玉只是卖络子就卖了那么多钱,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直到被桑玉拉出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桑玉,你怎么卖络子卖那么多钱呀。”
桑玉侧着头调皮的看着她,瞬间眉头垮下,似有些沮丧的说道。“你也看到了,我这络子也卖不到钱了。得另想办法了。”
那媳妇子却缠着桑玉教他那么好看的络子的打法,桑玉本就是个不喜大方的姑娘,最喜的也是那种豪放的性子,那媳妇子直说想让桑玉教她,桑玉心里竟也没有一丝的扭捏,马上就答应了。
现在于她来说,那络子的打法教给别人也没有什么,反正她也不打算要买那络子了。
就让那媳妇子有空的时候就来家找她。
那媳妇子也爽快的答应了。只说等家里的谷子装仓了,就来找她。还说一定要拜师傅,还要敬茶。直把桑玉笑得不行。
却说那林大山醒来后,把屋内都找遍了都不见桑玉。他心里急了,难道是桑玉知道了自己帮着家里收谷子,所以生气了,不愿意原谅他了,便离家出走了。
他这样一想。心里更觉得是真的。心里又悔又急的,只扯着自己的头发。江氏把家里的谷子晒好,想着桑玉刚才摆脱她的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就往林大山家里走。
才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林大山蹲在院子里。抱着脑袋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江氏走过去关心的问道,“大山兄弟,你这是怎么了?生病啦。”
林大山听见江氏的声音。心里突然想到桑玉平日跟江氏的关系最好了,也许,江氏知道桑玉去哪儿了呢。
站起来一脸着急的望着江氏,“何嫂子,你。你知道桑玉去哪儿了吗?我一起来就没有看到她人了,我心里着急呀。”
那江氏听见林大山的话。噗嗤一笑,揶揄道,“大山兄弟,我看呀,咱小林村就你最疼媳妇儿了,时时刻刻都要看着媳妇儿在身边,走一刻都不行呀。”见林大山殷切的看着自己,脸上着急得很,江氏也不卖关子了,直说桑玉去镇上卖络子去了。
林大山听到桑玉并不是离家出走了,而是去镇上卖络子了,大大的松了口气,可又有些埋怨桑玉,要去镇上卖络子也跟他说一声嘛,那么远的路,他也能背着她去呀。这下,指不定脚会疼成什么样儿。一想到桑玉纤细白嫩的小脚丫上长着水泡,林大山的脸上又是心疼又是后悔的。
江氏却笑道,“叫你?只怕你那时候还没有起来呢。好了好了,我也不多说了,得回去了。对了,今晚你跟桑玉过来吃饭吧,你何大哥早就说了邀请你吃饭的,他今儿个一大早的就去镇上了。可不许推托,一定要来的,记得把桑玉也叫上啊。”
江氏说完,就回去了。
林大山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又冷又热的。回到屋内,喝了一大口茶水,可还是不能放心,就怕桑玉有什么事。顶着大太阳就出去了。
桑玉回去的时候依旧坐的是牛大爷的车,老远就看到有一个人在路上飞快的跑着,她心里还在笑,什么人呀,这么大太阳的,跑那么快也不嫌热。等离得近了,桑玉才看清,那不就是林大山吗?
忙在车里喊道,“大山哥,大山哥。”
林大山听到声音,以为是出现幻觉了。往前一看,就看到自个儿媳妇儿坐在牛车上,正朝自己挥手呢,她小脸被晒得红红的,林大山赶紧走过去,把头上的草帽给桑玉戴上。
最后,桑玉还是没有坐牛车回家,硬是被林大山背回去的。下车的时候,桑玉还不忘对着那媳妇子说,得了空就过来。
吃了午饭,林大山就出去了。今晚上何大家里请吃饭,可他们也不能空着手去不是。何大家里也不宽裕,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林大山就想着去山里打点儿野味,也能少花些钱。
桑玉被晒了一上午,又在那牛车上被颠簸,骨头都快被颠簸散了。吃了午饭,就不想动了,也不用打络子了,就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这秋天里,山里的好些果子也都熟了,只是平日里很少有人进山去,便是去,也只在外面转转,捡捡蘑菇,挖挖野菜,砍点儿柴火。也就只有林大山敢一个人跑到大山深处去。
他是不怕的。小时候就经常去山里面。那时候总是吃不饱,眼睛时常都是绿油油的,看着树皮都想扑上去啃上两口。山外边是没有什么吃的,有些什么野果子的,都被摘光了,也就只有山里面,因着没有人敢进去,传说里面还有什么吃人的怪兽,没有人敢进去,所以。深山里倒是有许多的果子,红艳艳的,黄橙橙的。紫晃晃的,看着可 喜人了。
被饥饿折磨的少年是胆大无比的,他白天要干活,不能去山里面,等到夜里。家里的人都睡着了,他偷偷的起床,去山里摸一夜,肚子吃得饱饱的,还能兜上一衣兜回来,藏好了。等饿了的时候再吃。那时候,他也不敢告诉王氏,不是怕王氏让他去山里面找吃的。而是心里面觉得王氏还是心疼自己的,怕自己大半夜的去山里面,让王氏担心。后来,他被王氏以看庄稼为名,赶到地里的草棚里去住。也不用再担心会被王氏发现,更是三天两天的往山里跑。先前都是去山里摘果子。后来,慢慢的,他竟是学会了打猎。当他第一次提着只肥大的兔子拿到王氏面前时,他现在还清楚的记得,王氏眼睛里的惊喜是那么的一览无遗。
这些年,家里很少买肉,吃的肉几乎都是他从山里面打来的,过年的时候,王氏也会从村里杀猪的家里买些猪肉,可大部分,还是他去山里打猎来的。小林村的冬天是会下雪的,鹅毛般的大雪跟春天那河边的柳絮一样,不一会儿就铺满了整个村里,山里的树上,路上全是白的。那时候,他会在山里面待上好几天,就是为了多打些猎物。冬天许多动物都不会出来了,他就等。回去晚了,手里的东西少了,还会被王氏陈氏变着法儿的骂,连饭也不给他吃。
这些,他以前从来都没有埋怨过。只是现在想起来,突然就心里不舒服了。自己也是王氏的儿子,可她对自己连对个外人都还不如。
林大山走了一路,想了一路。他在想,若是某年冬天的时候,他死在山里面了,家里的人会不会伤心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愣住了。然后立马就笑了,只是那笑里面竟然满是苦涩。
伤心?
只怕,家里根本就不会想起自己来吧。或许等到自己骨头都烂掉了,家里也不会有人来找自己吧。
林大山突然有些悲观了。明媚灿烂的阳光在他看来,更显得自己悲惨。
脑海里突然出现桑玉坐在椅子上低头打络子时的宁静画面。林大山心里突然被什么塞得满满的。先前有些悲观的情绪,顿时被什么堵得无处可逃,然后慢慢的消散,消散。
阳光依旧灿烂,就连他的棕色的眸子里也染上了一些光泽,他抬起头,嘴角竟勾起了一丝笑意,看着暖人得很。迈着大步朝山里走去。
桑玉原本是在想着赚钱的法子,竟然睡着了,醒来时,太阳已经偏西了。染得西边的天空艳红一片。林大山回来有一会子了,正在厨房里处理兔子。
他今儿个运气好,竟然逮了两只兔子,并一只肥大的野鸡。
那野鸡想必是吃了不少好东西,看着竟有七八斤的样子,浑身花花绿绿的鸡毛,看着特别漂亮。
林大山把那野鸡捆好,用一个筐子框住,又在筐子上面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那野鸡力气可大了,稍不注意,就被它挣得筐子都移了位。
把兔子处理好,想了想,拿了几根稻草把两只赤条条的兔子的腿捆起来,就去看桑玉醒了没。
桑玉才刚醒,人还迷迷糊糊的,正坐在床边迷糊着。
见林大山进来,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头去。
林大山笑着道,“睡醒了吗?赶紧去厨房里洗洗脸,看你热得,脸上尽是汗水,刚何嫂子已经过来一趟了,你洗好了脸,咱就过去吧。”
桑玉有些奇怪的抬起头,“过去?过哪里去呀?”
林大山这才记起自己竟是忘了跟桑玉说了,忙把今上午江氏来找自己说的话再说了一遍。完了,还让桑玉赶紧去洗脸,不然又得让人家来请了。
如此,桑玉也只得赶紧行动起来。
两人提着兔子到何大家的时候,江氏正在厨房里忙着,就连何大。也没闲着,正忙着往缸里挑水,何大的两个儿子见着桑玉,也不玩了,赶紧跑过来,拉着桑玉的手就不放。
林大山把手里的兔子拿给何大,何大却推辞着不肯收,说他请吃饭,没得让客人带肉的。坚决不肯收。
林大山也倔脾气来了,说这兔子是今下午去山里打的。他跟桑玉两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若不是何大不收着,便也只有坏了的份。
这天气这般热。肉又是最容易坏的,虽说坏了的肉也能吃,可那又新鲜的好。这乡下人又最是节约的,家里没什么大事儿是不会买肉的,像何大这样的家里。大半年吃不上一顿肉,都是正常的。
听林大山这样一说,心里便也可惜,何俊生跟何连生看见那兔子,早就欢喜要吃肉了。何大看着自己两个儿子面黄肌瘦的样子,心里也疼惜。
最后还是点了头。提着肉去厨房让江氏做去了。他自己又从屋里拿了十文钱。让大儿子去村里买一斤酒。
江氏虽说平日里很少做肉,可那手艺却是不错的,把家里的土豆洗了几个。切成长条,跟兔子肉一起红烧了,又从院子里摘了些葱,切得细细的洒在上面,闻着既香。看着又好看。桑玉站在一旁,早就流口水了。江氏见状。笑着拿了个碗,给她装上几块,说是请她尝味道。
桑玉却不好意思接,一直黏着桑玉的何连生闻着那味道早就流口水了,可是,爹娘曾跟他说过,男孩子的目光可不能那么短浅,见着吃的就眼珠子转不动了,那是没出息的人才做的事。他是小男子汉,才不会见着吃的就走不动路了呢。
可是,那兔子肉真的好香哦。
何连生觉得自己口水都流出来了。
桑玉不好意思吃,就把那碗塞到何连生的手里,“连生,来,尝尝好不好吃?”
那何连生不肯接,扭着小身子小脸印着那膛火红红的,“爹说了,连生是小男子汉,不能眼睛只看着吃的。”
话虽这样说,可那圆溜溜的眼睛还是时不时的偷偷看向那碗里,喉咙里咕噜噜的吞咽着口水,明显是一副十分想吃的样子。
桑玉听到连生小大人似的话,差点没笑弯了腰。她疼惜的揉了揉何连生的头发,把装着兔子头的碗塞到他手里,“小家伙年纪小小的,像个小大人似的,一点也不可爱。拿着,快吃,吃了好给你娘说缺了什么味道,你娘好添上。”
何连生又抬头看着江氏,那江氏刚悄悄的抹了把眼睛,此刻正笑眯眯的看着小儿子,“你桑姨都说了让你吃,赶紧吃吧。可别急,怕烫。”从柜子里找出一双筷子拿给他。何连生得了亲娘的许可,也不再扭捏,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看得桑玉直说吃慢点。
何俊生得了何大的吩咐,去村里买了酒回来,就跑到厨房找桑玉去了。一进来,就看到桑玉跟江氏正在说话,何连生端着个碗正在吃什么。何俊生闻着那香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江氏见状,赶紧拿碗也给他装了一点儿,何俊生却是有些羞赧,连小脸都红了。
桑玉笑眯眯的看着他俩,有些羡慕的对江氏说道,“何嫂子,连生跟俊生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以后必定也是有造化的。你可真是有福气呀。”
这当了娘的,心里最高兴的莫过于自己的孩子被夸了。她脸上拟制不住的骄傲和满足,嘴里却是谦虚的回答,只说不过是小孩子,哪里能看到以后了,说只希望他们能一声平安健康,她心里就满足了。
当然,若是能识得几个字,便是最好的。只是,上回把那陈氏得罪了,也不知道俩孩子上学会不会有困难呀。
这件事过去也有半个多月了,一直压在江氏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