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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五丫沉思的时候,高元举为免夜长梦多,事情有变,急忙飞奔出门请村长以及高家祖辈里有名望的长者去了。
五丫看他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就觉得像吃了个苍蝇似的,直泛恶心!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出他的想法,无非是将自己这三家分出去后,他终于能放心大胆地吃独食,这个家的一切也才真真正正会成为他一个人的。
这时,柳氏却满脸异色地走到高守财身边,与他小声说起了话。不知她说了什么,高守财的眉头是越皱越紧,竟是半天也没有舒展开来。
五丫看到这一幕,心里一凛,难道事情有变?但此时她已顾不上那么多,高大山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已经有些摇摇欲坠,若不是高大牛在旁边支撑着他,他早已倒了下去。
挪到高大山身边,她悄声地向高大牛问道:“四叔,楮大夫来了吗?我爹看着好像快晕倒了,快请楮大夫看看吧!”
高大牛听后一看,高大山果然情况不妙,他连忙站起来将其背上,头也不回地就朝高大山与张氏的房间走去,五丫与张氏随后跟上。在走出堂屋大门的时候,五丫转头向老俩口望去,他们好像视而不见一样,齐齐把头偏向了一边。五丫心里愤恨,但也无可奈何,谁叫她是个小孩子又是个女孩呢?这里根本就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两刻钟后,村长耿志华、伯祖祖父高敬忠、堂伯祖高时文就都被高元举请来了,没想到的是商秀才也赫然在列。
这一情况让高守财喜出望外之余还有些忐忑不安。来不及让他多想,以商秀才为首的四人已经在高元举的引领下走进了堂屋。
高守财急忙带着高承祖上前恭迎,大家自是一番寒暄。之后高守财本是恭敬地请村长和商秀才坐在上首,奈何他俩推辞不受,坚持要与高敬忠他们坐在一起,他只好作罢。
此时,高大山也已经过楮大夫的诊治,伤口都收拾利索上了药,身上重新梳洗了一下,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人看着也精神了许多。
他和高大牛一一拜见了商秀才、村长和长辈们,又以“见证人”为由请楮大夫坐下旁听,才和高大牛一起走到门背后蹲下,等着高守财发话。
五丫则带着三个弟弟抓着门梁向里张望:二伯娘通过楮大夫的救治,已经醒过来。此刻她身为二房的当事人,在屋里有了一席之地;高如花、高承业堂而皇之地站在大伯背后,正对自己怒目而视;大伯娘则围着奶奶说着奉承话;高承祖就亦步亦趋地跟在爷爷身后。
看到大伯一家,五丫就想起了不“受宠”的另外一群人:大姐、二姐照顾生病的高杨堂哥;三姐、四姐则陪着还有些惊慌失措的高菊、高柳堂姐;娘、四婶和小姑烧水煮饭。
曾经她还奇怪,为什么二伯家的孩子会有大名?问了之后,才知道是二伯请了一个摆摊写字的老秀才取的。唉,她也好想有个名字啊!(不要理会五丫小盆友的无病呻吟,咱们言归正传。)
见人都到齐,高守财清了清喉咙,向商秀才一方微微颌首,又有意无意地瞟了眼不请自来的楮大夫,缓缓说道:
“人大分家,树大分枝。咱们高家也到了该分的时候了。今日特地请来秀才老爷、村长以及咱们高家的长辈,是要你们帮着做个见证。我一是准备分家析产,把大成和大牛俩兄弟从这个家分出去。二就是要将高大山这个孽子净身出户、逐出家门。以后生养死葬,和他再无关系,死后,也不准他披麻戴孝,从此恩断义绝。”
这两个决定一说,高大山等人听得匪夷所思,高元举夫妻一脸震惊,商秀才一行却是怔愣之余有些意外。显然,他们只是从高元举口中知道了他爹要清理门户这件事,但他们却不知道要清理的对象竟然是高大山,而同时还要让老二、老三析产分家。
高元举欲言又止,见他爹偷偷朝他递了个眼色,他马上按兵不动了。
商秀才与村长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高守财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为什么给儿子分家,会有两种不同的分法?这高家老三又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逼着高守财不得不用逐出家门的方法来解决?
当然,他们只是来做个见证,哪有资格提出疑问?但他们不提,自有人提。楮大夫慢慢站起来,向着在座的商秀才和村长一行拱了拱手,转向高守财开口说道:“我有一问,想请教老爷子,不知当问不当问?”
高守财见是楮大夫发问,脸色有些难看,但他还是憋着口气回道:“楮大夫客气了,请说!”
“不知大山兄弟究竟犯了何事,竟让您老选择如此决绝的做法?”
高守财听到楮大夫暗指他做法绝情,心里恨极,但脸上却表现出一副愤怒、悲怆、失望的样子,语带哽咽地说道:“老二在镇上贪墨了东家的银钱,被抓了现行,现在欠下巨额债务,不仅不思悔改,勇担责任,还让老三回来帮他逼迫我们老俩口拿出养老钱替他还债。老三不但不劝诫兄长,体谅爹娘,还助纣为虐,步步紧逼。见我不答应,老三还口口声声说‘以后就算讨饭,也不再认我这老父’。老四也在老三的蛊惑下,与他坑壑一气。你说,这种忤逆不孝、丧失人伦、道德败坏的儿子,难道不该将他逐出家门吗?”
楮大夫被高守财一番话说得是哑口无言,一口气堵在那,上下去也下不来。就拿他先前刚进门时听到的那些对话来说,他相信事情绝不是像高老爷子说的这样。但这毕竟是高家的家务事,哪有他这个外人置喙的余地?再说,刚才提出那个问题就已经是僭越的行为,如果继续下去,不但不能帮到大山兄弟,还会害得他更为老爷子所不喜。看着因“子不言父过”而沉默不语的高大山,他为这位老弟感到不值的同时也只得作罢。
而五丫看着爷爷红口白牙、歪曲事实地痛批爹时,那副义正言辞、口若悬河的样子,就觉得心里腻歪极了。这一番话说得真是声情并茂,感人肺腑,简直让闻者流泪,听者伤心,连她都快要潸然泪下。当然,她的泪是为了那素未谋面的二伯以及自己的亲亲老爹还有憨厚的四叔而流下的心疼的泪水。唉,他们有这样的爹还不如没有呢!
高大山面容平和,不见丝毫反应,仿佛默认了高守财的话。因为,对于他爹的弄虚作假、指鹿为马,他已近乎麻木。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心如死灰,说再多做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沉默是金,时间终会证明谎言的真实!他还想,如果二哥在这里,也会像他一样,心灰意冷,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生过吧!
高守财的口才也确实了得,一席话让商秀才一行都露出同情、不忿之色,还纷纷指责起高大山的不孝和忤逆。但同时他们又劝高守财,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再怎么样,也还不到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啊!
奈何高守财一意孤行,态度极其坚决,说不这样,日子就没办法过下去。这让商秀才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他们只是受人所托,那就应该忠人之事。于是,在大家都没有了异议的情况下,分家一事风风火火地开始了。
因高守财有言在先,高大山一家属于净身出户,所以他半分财产都不会得到。那么,现在要说的就是高大成与高大牛的析产问题。
为了在商秀才一行面前留个公道明理的好印象,高守财提出,他会将所有该分得的东西都折算成银两给大成和大牛兄弟二人,末了还说:“这些银钱虽然杯水车薪,但也正是你二人目前最需要的,不是吗?”(不气死你也要寒碜死你,什么人哪这是?)可是,让大家想不到的是,最后的结果算下来,高大成与高大牛虽然没有净身出户,但也与此相差无几。(典型的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为什么会认为他们与净身出户无异?因为房子是破旧的土胚房,自己搭建而成,折算下来值纹银二两。田地统共十亩,都是些孬地,高守财直接就分给两兄弟每人两亩,折合纹银四两。农具一套,已钝得无法再用,没法折算。十只鸡、两头猪不好分,等到年底杀鸡宰猪时分给两兄弟一些肉就行。家里存银二十两整,两兄弟每人得银四两。于是,这样算下来,高大成与高大牛每家得纹银总数十两整。
这些是他们该得到的,但还有他们该付出的。
柳氏提出,虽然分了家,但这赡养费不能不给;逢年过节的节礼、该孝敬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还有小女儿二妞出嫁时,每家也要拿出份子钱。对于这些正当理由,高大牛毫无异议,万氏也是满口答应。
但在说到赡养费的多少,节礼、份子钱的厚薄时,柳氏狮子大开口,要他们每家每年出二两银子的养老钱;过节时,两个老人一人一身新衣,一条猪肉一只鸡;份子钱每家拿个二十两就好。
这些条件让五丫听得只翻白眼:这个奶奶是吸血鬼投胎吧!她怎么好意思张这个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