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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我眼前都转了有几十个来回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心神不宁啊?”傅叔垣的妻子没好气地对蹙着眉头在地上踱来踱去的丈夫说,“你就不能坐一会儿喝口茶吗?”
傅叔垣的妻子名字叫做刘玉芳,名字十分普通,相貌也很普通,可她是傅家四个儿媳中最不普通的一个。因为她也出生商贾之家,天生颇有些做生意的天分,自从嫁给傅叔垣后,在生意上给了他不少的帮助,且又从不以此自居, 不骄横跋扈,因此深得傅叔垣信任和敬重。所以,傅叔垣从来没有起过纳妾的念头,尽管有时候,生意场上的朋友们也会和他开玩笑说,尊夫人的相貌实在是太普通了,可他仍旧坚持一夫一妻。
说来也怪,傅金山好色得要命,可偏偏他的四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正经严肃,成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管那妻子是美是丑是扁是圆,他们全都毫无异议地将其当做了唯一的终身伴侣,并不去学他们的父亲,一个接一个地纳妾。其实在大齐国,商户人家,即便是大商户,也不能随意就纳妾,可傅金山没办法,谁叫他的小妾一个接一个地都死了呢?他只好一个接一个地纳妾。
听见妻子的问话,傅叔垣这才停住了脚步:“玉芳啊,今天,徐家的大小姐忽然去作坊拜访我。”
“徐家大小姐?爹的新婚夫人的姐姐?”刘玉芳也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到作坊里去拜访你?”
“听她的意思,一是她与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就是咱们的继母徐慧瑛,仿佛并没有多少姐妹之情,二是她似乎在提醒我,她的妹妹似乎想要利用爹做什么。”
“她能利用爹来做什么呢?”刘玉芳虽然对公爹傅金山将家里的钥匙交给才进门一天的徐慧瑛极度不满,可她认为,徐慧瑛最多就是霸占傅家的财产罢了,而不可能利用傅家去做些别的什么。
傅叔垣是傅家四个儿子中最精明最能干的一个,而刘玉芳也是傅家四个儿媳妇儿中最聪颖最有手腕的一个,虽然她对自己新来的这位婆母充满了提防,可并不认为,她能有多大的本事。
陪着丈夫傅叔垣风风雨雨二十年了,她什么风浪没见过?岂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女人夺去本该属于自己的家产?她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出手,不是她没有把握,更不是怕了徐慧瑛,她只是觉得徐慧瑛进了傅家的门还没几天,而公爹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她还不是十分明确,因为公爹虽然给了她钥匙,但也可以随时收回去,所以,她还要观察,看看到底这个小女人有多大的本事,然后再出手不迟。
傅叔垣说:“不清楚啊。按理说,像她那样,愿意嫁给一个年纪大得足以做自己祖父的男人,那就应该是个贪慕虚荣目光短浅之辈,眼睛里盯着的,不过就是爹的那些家产罢了。而现在,爹去年才买下来的那处九进九出还带一个大荷花塘的宅子已经是她的了,爹的金银细软也都是她管着,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娘跟了我爹多少年了,又得到了些什么?”
“那么那个徐家大小姐是不是在挑拨离间有什么企图啊?”刘玉芳不无担忧地说,“那徐家大小姐颇有些野心呢,短短三年时间,不仅让快要倒闭的福盛祥起死回生,还开了中上规模的制衣坊。幸好,咱们在城南,她的福盛祥在城中,否则,和那样的人做对手,我会感到很吃力的。”
“可是,”傅叔垣若有所思地说,“听她今天这个口气,不是要与咱们争抢生意,而是想与咱们合作呢。”
“合作?”刘玉芳越发的不明白,“咱们与福盛祥素无瓜葛,有什么可以合作的?”
“我猜啊,她说的不是生意上的合作,而是与她的妹妹有关。”
“你是说,新夫人?”
“对,新夫人。”傅叔垣点点头,虽然觉得有些话难以启齿,可为了今后的利益,也不得不说了,“玉芳,你不觉得,新夫人有些太能忍了吗?”
刘玉芳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对公爹的特殊爱好也是了解的,甚至还很隐晦地与三个妯娌讨论过此事,所以,丈夫一提,她就明白了。不由得脸红道:“是啊,她只是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女孩儿,怎的就能如此冷静?分明爹那边的下人说,她也受了一些苦的。”
傅金山以前有个小妾,是某青楼的头牌,据说阅人无数,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识过,可到了傅家之后,最终的结果也是投井自尽了。
傅叔垣与刘玉芳两口子自然要奇怪,这徐慧瑛到底是铁打的还是钢铸的,为什么她就能忍寻常女人所不能忍?
傅叔垣忽然明白了一点什么,失声道:“她之所以忍受爹的种种,那一定是有企图的。”随即又开始苦苦思索,“那么她的企图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是傅家的家产吗?凭着她的容貌才学和在京城商户闺秀之中的名气,完全可以嫁一个比爹强百倍的如意郎君啊,而且她还不到十八岁,有的是选择的余地,怎么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出嫁了呢?”
李玉芳思虑半晌,试探着说:“早就听闻徐家大小姐是徐掌柜原配宋氏所出,而二小姐三小姐是小妾苏氏所出,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自然不贴心。难道徐大小姐是想提醒你,她的妹妹,打算利用惠和坊来对付福盛祥?”
傅叔垣眉头紧锁:“我怀疑是这样的。可又不敢肯定,徐慧瑛,应该没有这个胆量和算计吧。”
“可你自己都说了,她竟然能够忍受别人都不能忍受的事情。”刘玉芳背上沁出了一层冷汗,“每次去看望爹,至少我们妯娌几个,见到的新夫人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至少,我是丝毫没有看出来她在忍受什么,即便是不敢当着人面儿哭丧,可至少不该像她那样喜兴吧。”
傅叔垣苦笑着摇摇头:“爹娶的这位新夫人,可真不是一般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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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夫人,这是田庄的老孙头昨天才送来的冰糖梨,儿子特意带了一篓来,给你们尝尝鲜。”
傅家在乡下有很多田产,当初分家时,分给三儿子傅叔垣的那一块地上,有一家佃农姓孙,家里长着两颗粗壮的、有上百年历史的梨树,一到入秋,树上结的梨子,不仅个头儿比寻常的冰糖梨要大许多,而且水分饱满味道甘甜,远胜过别家梨树上结的果子和市卖的冰糖梨。
傅叔垣和刘玉芳特意免了孙家的租子,只叫他们家好好侍弄这两棵梨树,但是每年入秋,这两棵树上结的所有的冰糖梨都要送给傅家,不得拿去卖钱,也不得赠与亲戚朋友和街坊邻里。
孙家对此自然是满心乐意的。他们租着傅叔垣名下的几亩水田,可不用像其他佃农那样交租子,田里面产出的麦子、苞谷、大豆、菜蔬等等,全都属于自己,而那些冰糖梨,虽然美味难得,可对于他们庄户人家,算是奢侈品,能吃得上最好,吃不上也没关系,毕竟庄户人家不是靠那几个冰糖梨来过日子的。
因此,每年入秋,老孙头和她的两个儿子都会赶着骡车,将所有的冰糖梨都送到傅叔垣的家中,再由傅叔垣分给父亲和其他的兄弟。当然,孙家人也没老实到愚蠢的地步,他们还是私留了一点冰糖梨,自家人偷偷的一人尝个鲜,但每次都虎着脸吓唬孩子们,不许往外说。
看着满满一篓子饱满圆润的冰糖梨,傅金山笑呵呵地对徐慧瑛说:“这是老三的田庄里送来的冰糖梨,市面儿上可没有卖的,恐怕你还没尝过这么好的梨呢。刚好入秋了,天干气躁,我叫他们洗干净了,你尝几个,或者我叫厨房的人洗干净了,拿和莲子银耳炖了给你喝。”
徐慧瑛对傅叔垣和刘玉芳说:“多谢三少爷、三少夫人。可这是不是太多了,你们自己留了没有?”
刘玉芳说:“我们还多着呢,这是按照往年的规矩,要给爹一篓子的。不过往年因为爹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所以叫我们只送来一小篓,可今年夫人来了,自然是要送一大篓子的。”
徐慧瑛再次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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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傅金山那里告辞出来,傅叔垣和刘玉芳坐上马车给其他几个兄弟去送冰糖梨。
刘玉芳说:“看这情形,爹对那个女人还真是百般疼爱呵护啊。你瞧见没有,咱们送了冰糖梨去,爹只顾着让她尝鲜,往年啊,爹总会问一下田庄的情况,比如收成怎样,租子收齐了没有,可是今年,爹的全部心思都在那个女人身上了。”
傅叔垣叹道:“是啊,我也看出来了。以前,爹可从来没用那种眼神儿看过我娘一眼。”
“那么徐大小姐担心的,会不会发生?”
“这个……倒还真的不至于吧……”傅叔垣的语气非常的不确定,“爹也不是个糊涂虫,他不会拿着惠和坊开玩笑的。”
“那也难说。”女人的直觉让刘玉芳感觉到了一种不安,“周幽王还为了褒姒的一笑而烽火戏诸侯呢。”
傅叔垣有些生气:“周幽王那是个昏君。我爹又不昏聩。”
刘玉芳虽然没敢再说什么,可心里的忧虑,并没有减少半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