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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然……”终于醒过来的徐掌柜靠着枕头,虚弱地叫了一声女儿。
“爹。”徐心然看着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父亲,心中五味杂陈,“大夫说了,您得好好休息,不要多说话,也别劳神。”
徐掌柜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我能不劳神吗?福盛祥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却又要……我不怨慧瑛,她只是想替她娘讨回一个公道,是我没有能耐,每一次遇到这样的事,都束手无策。”
“慧瑛的意思,我明白。”徐心然走到火炉边,拿起火钳往炉膛里面加了几块炭,“她就是想出这口气,因此借用傅金山的力量打击福盛祥,最好是逼得咱们走投无路,将福盛祥拱手让给惠和坊,然后,使福盛祥改弦更张,成为惠和坊的分号,再成为她名下的财产。只有这样,她的气才会顺了。”
“可是她也不想想,这福盛祥是徐家祖上留下来的家业啊,我不能让这份祖业毁在我的手里!若真的福盛祥变成了惠和坊的分号,那我以后,怎么有脸去见徐家的列祖列宗?”
徐掌柜这次吐血之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怀疑,自己已经老了,老迈不堪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了。
“心然,慧瑛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徐掌柜自认为,这近二十年来,自己对待二女儿比大女儿要用心多了,整个徐府无人不知,二小姐徐慧瑛是他的心肝宝贝,而大小姐徐心然,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对大女儿好,也是这几年来才有的,而且,大女儿其实也并没有享受到多少父爱,不过就是起早贪黑替福盛祥挣银子罢了,虽说她拿走了制衣坊,可那间制衣坊,本来就是她的。可是到头来,在娘家享尽了福的二女儿竟然反过手来要置徐家于死地,而在家里受了十六年欺凌的大女儿,却一心一意为了徐家着想。“徐家并没有对不起她呀!比起你以前吃的苦,我对她们母女的那一点点惩罚,又算得了什么?”
“爹。”徐心然看炉子上的水烧开了,急忙拿开水壶,又将一个砂锅放在了火上,砂锅里面,是她早就吩咐人洗干净并剁成了小块儿的野鸡和竹荪及一些佐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您就别为了这事儿忧心了,就算福盛祥开不下去,只要您还和以前一样硬朗,那咱们终究还是会想到办法渡过难关的。”
“都是爹不好。非但帮不上什么忙,还生病拖累你。”徐掌柜一想起以前自己是如何对待这个大女儿的,就又是愧疚又是难过。
“可您是我爹啊。”徐心然掀开盖子,看看砂锅里面的汤滚开了没有,“再说了,咱们福盛祥这几年也不比从前了,哪里那么容易就被人打垮?爹,您就安心养好身体吧,别想这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就不信,咱们徐家先祖传下来的家业,会这么轻易就没了。”
徐掌柜点点头:“但愿佛祖保佑,不要让我成为毁了先祖基业的不肖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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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程公子来了。”阿威走进来,对正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徐心然说。
徐心然一听“程公子”三个字,有些头痛:“他来做什么?难道,是来看福盛祥笑话的?”
阿威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我看不像。”
“那么请他进来吧。”
“心然。”程洛山披着一件深灰色大氅,披着一身的雪花走了进来。早就立春了,可仿佛去年的冬天格外漫长,到了今年还不肯离去似的,不仅天气迟迟没有暖和起来,而且还三天两头落一场雪。而这场雪,从昨天夜里就开始了,悄无声息的,就将整个京城覆盖得白茫茫一片。
徐心然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程公子,你我非亲非故,还是请你不要这样称呼我吧。”
程洛山笑了:“你们徐家的二小姐为了对付你,都能舍出去做一个糟老头子的续弦,而你呢,真是太倔强了,我好心好意来帮你,你却连一声‘心然’都不肯让我叫。”
“你来帮我?”徐心然懒洋洋地说,“你怎么帮我啊?令尊大人能允许你来帮我吗?”
“我帮你,自然是用我自己拥有的。”程洛山摆出了一副谈生意的架势,“怎么样心然?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这对你对福盛祥,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说来听听。”徐心然不置可否,就仿佛是程洛山来求着她给她帮忙似的。
程洛山倒也不计较,说:“今年,我花了很大的功夫,终于淡化了轻罗坊留给兵部的坏印象,与韩大人签了五万套军服的订单。”
徐心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轻罗坊都重新取得了制作军服的资格,可唯独福盛祥,竟然这么凄惨,说被韩大人踢掉,就踢掉了。
“是吗?”徐心然强忍着内心的震惊和气愤,淡然道,“那么,恭喜程公子、恭喜轻罗坊了。”
“不过,若是你肯做我的女人,那么我完全可以将这五万套军服交给你来做。”程洛山目不转睛地看着徐心然。
“我说过了,我不会给人做妾的。”徐心然虽然对那五万套军服十分眼馋,恨不能一伸手从程洛山手里抢过来,可还是拒绝了。
“若是你愿意做我的妻子,那么我可以将霍玉儿休了!”
“程公子,你说这话太过分了。”徐心然“嚯”的站起来,怒视着这个与自己纠缠不清的男子,“程少夫人给你生下了一对儿可爱的龙凤胎,你怎么能这样待她?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啊?”
程洛山并不生气,而是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是啊,她给我生下了孩子,所以我一辈子都要好好儿待她。可是天知道,我爱的人并不是她。”
“大齐国哪桩姻缘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心然平静了下来,因为她看得出来,程洛山真的不喜欢他的妻子霍玉儿,“程公子就不要想这么多了。”
“可是我偏偏认识了你!”程洛山有些激动,这与他平日的冷静阴鸷完全不同,“若是我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也许,我也就接受这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姻缘了。可是,既然已经知道这世间有一个叫做徐心然的女子,那我就无法再继续骗自己!其实——”程洛山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苦笑了一声,让自己的情绪平息下来,“其实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主动来帮你,你更应该知道,我是真心要帮你的。”
“可是轻罗坊与福盛祥早已交恶,程公子这样做,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误会的。”徐心然不能否认,程洛山的这番话,是真诚的,尽管毫无道理,可他并没有骗自己。
程洛山看着她:“你觉得,是福盛祥有生意可做重要,还是那些劳什子误会重要?”
“这……”徐心然犹豫了。她不得不承认,程洛山的这句话,才是重点。对于现在的福盛祥来说,能有五万套军服可以制作,那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尽管数目不如往年的多,可也足够来对抗惠和坊的打压,更可以为她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去找到与惠和坊抗衡的办法。对于如何在惠和坊这次突如其来的打压之下求得生存之路,她虽然有了一些初步的想法,可实施起来,一定是困难重重的,而且肯定不会像上一次对抗荣庆庄,短时间内就见效。
“心然,不要再犹豫了。我知道,你是个稳重矜持的女子,可是眼下,你的稳重和矜持对于福盛祥来说没有半点用处。”程洛山一阵见血地指出,“你以为你每次都能有那样的好运气,能够游刃有余地化解生意对手的刻意打击?上一次,荣庆坊的事情,你只不过是运气好,当然,你也的确是有些才气的,能够想得到为宫里的娘娘们做衣裳,最终以此化解了福盛祥的危机,扛住了荣庆坊的恶意竞争。可是,做生意要做得长久,不能只靠这些机巧,而是要靠实力。如今,实力远比福盛祥雄厚的惠和坊盯上了你,你以为,靠着你那些小心思小机巧,和那一点点好运气,还能有用吗?”
徐心然默然不语。半晌,才开口道:“那么程公子这样鼎力相助,有什么条件吗?”
程洛山气笑了:“心然,你太小瞧我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会用这张订单来威胁你给我做妾?不错,我是很想让你成为我的女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也的确是用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可那不过是贿赂了你的……你原来的庶母,让她说服令尊大人。可后来,你的手段比我也光彩不到哪里去……好吧,我们不说这个了,只说眼下这件事。眼下,福盛祥的处境,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失去了军服制作的订单,福盛祥还能支撑多久?或许,短时间内,你还能撑得下去,可若是一年两年三年五年,你以为,你这点儿底子,能与惠和坊抗衡吗?心然,别这么犟了,我把这五万套军服的制作交给你,算是帮你的忙,你做出来这五万套军服,算是帮我的忙。就当我们合作这一次,谁也不欠谁的,可以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