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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流水般又滑过了五天,这五天来,宋王两家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不仅王大山毫无音信,就连王二与顺子也不见人回来。
大山娘带着小女儿英子跑到宋氏哭闹了几天,除了住,吃喝都在宋家。
张四娘的心情也很不好,想去镇上寻周掌柜的帮忙,被刘成劝住了。
到了腊月二十九这天,何氏正在作坊里帮着忙乎。这是年前的最后一天上工。作坊里的做工时间被张四娘按现代的工休时间定了。每做六天的工就休一天,像过年的时候,从年三十到初五不用上工。宋王氏算了算供货时间,略放下了心。张四娘要求作坊里赶工都要押一批货,以备不时之需。
过年这六天不用上工,以前的备货就能派上用场了。
何氏一边做工一边偷偷打量容儿。这姑娘十八了,还没说亲。她私下里问过江婶子,说是爹前几年上山摔断了腿,家里因此少了一个劳力。如今她出来做工,也是为了家里的弟弟早点娶亲。
何氏对这姑娘很满意,干活利落,见着谁都大方有礼。要说不满意的地方也有,一是家里的条件不好,衣裙上打了好几处补丁,但好在洗得很干净。二来,年岁上也比大郎大了三岁,不过,何氏对这点不太在意,俗话讲女大三抱金砖,心里知道疼人。何氏担心大郎会不喜欢。这姑娘样貌平平,比起那旋子村的吴家丫头逊色了不少。
“婶子,你瞧我干啥?我脸上有东西?”容儿正在剁梨碎,不意间看到何氏直勾勾地盯着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手背擦了下脸,除了溅上点梨水点,也没有别的什么。
何氏嘿嘿一笑,“容儿等过年没事儿,上婶子家里玩啊?”
容儿笑着点头,“中,到时,我带我弟弟给婶子拜年去。”
听容儿答的爽快,何氏心里很高兴,如果大郎能回来就更好了。到时连着家里的长辈一起都看看这姑娘,老爷子要是点头了,她就马上去给大郎提亲。
何氏这心里头,又喜又忧,明天就年三十儿了,自家男人和儿子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呢。周掌柜托人去打点了,也不知道托的人保不保靠。
正想着,就听作坊的院门口有人说话,觉得有些耳熟,伸长了脖子一看,二娘与宋氏不知说着什么,紧接着,就听宋氏喊道:“大嫂,快回家去,那爷俩回来了。”
何氏手里正在抹往白菜上抹辣椒,一听这话儿,啪嗒一声,白菜掉在了地上,“大郎回来了?”
容儿替她高兴,“婶子快别发懵了,收拾下回家吧。”
“嗳嗳,”何氏激动的手都发抖,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菜盆子,宋氏进来了,“大嫂,你回吧,不用你收拾。家里头都等着你呢。”
“好,好。”何氏摘下围裙,与二娘一路小跑回到了张家。
何义忠与大郎洗了脸,换了身干净衣服去给张老爷子嗑了头。
爷俩个都瘦了不少。但精神头还不错。张老爷子仔细地打量了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张老爷子想着两人吃了苦,受了难,却也让家里人跟着着急上火的,就在爷俩给他嗑完头后,板着脸问:“你们还知道回来啊?!”
“爹,我……”张义忠说到这儿,停住了,抬起眼瞧东、西两厢房处瞅了瞅,见那里并没有人,才轻轻地撩起棉袄,从里面掏出了二两多银子。
大郎将那银子从他爹手里接过去,双手捧到老爷子面前,“孙儿让爷惦念了,实在不孝。这是爹拉大车赚的银子。还有一点,是送军粮回来时,官爷给的。”
张老爷子的脸上没动声色,但是,心里却十分高兴。别说儿子、孙子赚了银子回来,就是一文钱没赚,能平平安安地回家,他也不能说个不字。这一个多月来,他寝食难安,特别惦念着这爷俩儿。不单单是怕他们出事儿,更希望他们作为张家的长房长子长孙能回家来,帮助自己撑起这个家。
在张义忠出去拉大车的这段日子里,在自己的这个小院儿里,张老爷子常常有一种孤军作战的感觉。儿子、闺女和媳妇们,对他有软有硬,左右夹攻,让他的心很不安稳。他这个家,这个用他几十年心血一点儿一点儿堆积起来的小窝,头一次出现了危机感。为了把这个家维系住,为了使他的小院儿不在庄稼人的心中黯然失色,失去和睦的表象,这一个多月来,他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几乎使了浑身解数,已经处在了身心疲惫的境地。
在这种情况下,他是多么需要这个多年来,一直都听他的话,默默为这个家奉献着自己青春的大儿子啊!张义忠,是他众多子女中,最让他称心的。虽说他娶的婆娘不咋地。但这孩子,无论从长相上还是脾气上都和他相通相像。他对自己,可谓是言听计从,知冷知热,是高崖村里公认的有名的孝子。
因此,他一回来,张老爷子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他决定要在困境中奋起,借助大儿子,重新把这个家整顿起来,重新把自己的绝对权威树立起来。
“起来,都先起来再说。”张老爷子把大郎手中的银子一推,招呼他们爷俩上炕坐了。
“银子是你们辛苦挣的,爷不要。能平安回家就好,能过年的功夫去趟得月楼,你们能平安回来,人家出了不少的力。”张老爷子点起了旱烟袋,啪嗒啪嗒的抽。
张义忠道:“这个你老不说,我都得去一趟。要是没有周掌柜的,咱们爷俩过年都回不来,有一部份人都继续往京城那边去了。我们到了青州府送完了粮草,就被县衙里一位官爷照顾着回来了。唉,现在想起来,都是一阵后怕。”
大郎点头,“爷,你不知道,和咱爹一起去的几个叔伯都没回来,只有咱爹和我回来了。”
张老爷子抽烟的动作一滞,“这么说,这真的是要打起来了?”
张义忠叹了一口气,“这还用问吗?我瞧着几位官爷嘴上都起了大燎泡了。好在,还殃及不到咱们府城。暂时还无事。”
张老爷子抽了几口烟,“我是瞧明白了,咱们就老实地种田哪也别去。什么县城府城的,好赖咱都别去沾边儿。啥也比不上命要紧。等过年的时候,我再和四娘说说,她的心不能太大了。也不看看是什么光景,不太平啊,啥也别干了。”
赵氏在灶间忙乎做饭,不时的伸长脖子往院门口看,对元娘道:“你母亲咋还不回呢?”
正说着,二娘与何氏气喘吁吁地跑了进了院子。
“大嫂,你腿脚快点啊,大哥都已经去上房了。”赵氏笑眯眯地倚着门框喊道。
“嗳,来了来了。”何氏知道自家男人回来了,一扫往日脸上的愁云,眉开眼笑地进了屋子。可这笑脸,在看到自家男人和儿子的一瞬,就一下子消失了,她怔怔地看着他们,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
张义忠皱眉,“瞧你的样子,哭丧着脸干啥?不想咱们回来,咱们就走。”
何氏脸上的表情又变成笑脸,又哭又笑地。
张老爷子不见待她的样子,觉得她不庄重,“傻笑啥,你快去灶间帮老二媳妇做饭。眼瞧着晌午了,动作快点。”
又对二娘道:“去看你二叔把酒买回来没?再去寻寻你三叔,都把人给我喊回来!”
张老爷子一一地给分配了任务,那神气,不亚于一个执掌兵马的大元帅。
何氏痛痛快快地应了,她用手理了理鬓发,深深地看了一眼张义忠,跟着过去灶间做饭去了。张义忠一回来,她的心病一下子就好了。
腊月二十三以后,张家就已经把年货都准备好了。家里头肉、鱼、蛋、粉条儿、粗细粮一应俱全。
何氏紧挑着张义忠爱吃的几样炒了菜,不一会儿,酒菜全都上了桌儿。
张老爷子在三个儿子当中一坐,又唤来在家的二郎与大郎两个孙子,几个人凑在一起,名为摆酒接风,实际上呢,却是这个三代同堂之家的一次会谈。
张老爷子连喝了几口闷酒,眼睛红起来了,这时他才说话,“唉,老大啊,你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啊。从小到大,这次算是走的日子最长的一次了。爹在这段日子里是当的十年过的,不是你爹我说瞎话,这次你回来,能看到还是一个完整的家,不易啊!”
他说着,拿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张义勇,两束愤怒地光,从他那古井般的眼睛射了出来。张义勇耐不住他这目光,用手扶了额头,把眼睛闭上了。
“怎么,你不愿意听?”张老爷子用筷子使劲敲了一下桌子,冲着张义勇厉声问道。
张义勇慌忙抬起头,睁开了眼。
张老爷子指着,怒气冲冲地斥责道:“你说你这近一年的光景里提了几次分家?实话对你说,我给你数着呢,不多不少大大小小地加一起五回了,而且一次更比一回凶!”
说到这儿,他一扬脖儿,猛地喝了一盅酒。这盅酒下肚后,他说话的调门儿更高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