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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莲儿犹豫过后,还是将看到的告诉了大郎。
这不是一个做小辈的能管的事儿。
吴莲儿躲回屋子里是对的。一旦老爷子发现,在小辈面前,总要顾及张玉凤的脸面。
“那你就说我腿上不舒服,留在屋子里伺候。别过去了。”张大郎帮她出了主意。
两人隔着窗户,有些紧张地看着对面儿。
张义光被扎了银针,吃了刘成特制的药丸,命总算保住了。但仍时不时地会咳嗽,甚至会咳出血来。
刘成对老爷子也掏了实底儿,说张义光身子彻底败了,只能这么耗着将养着。好的话,也不过五年的光景。
张老爷子像是傻了似的,不明白好好的怎么进了一次县城就变成了这样。
五年啊,他这么一个老头子如果不饿死也能活到那么个岁数吧。老三才三十出头,竟连四十也过不去了。
老爷子越不过去心里的那个坎儿。
“你再想想办法,或许有啥好药呢。别顾忌着银子,能弄到,我去借……”
刘成行了这么多年的医,对病患的家属心情自然能够理解,但事实就是事实。这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
为了安老人的心,只得应下,说有了适合的好药,定会给三哥用上。
张老爷子这段日子也跟着操了不少的心,见老三的病情也只能这样,眼下人只要不死,他也能跟着多少喘口气。
摸索着上了炕,靠着炕柜核计着老三一家的事儿。
越想越不对劲儿,老三的气性大,脾气暴躁,这是他一早就知道的。自己的孩子啥样,当着外人他护短,可在心里都明镜着呢。
依着老三的性子,他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一定是有事瞒着他的,但会是什么事儿呢。
忽听院子里的吵闹声大了起来,一下子就听到了刘寡妇的高叫,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你还想我们一家子都饿死不成?!”
张玉凤冷笑道:“你开豆腐坊能赚多少钱?我三哥现在病成这样,你想躲懒,不伺候?!呸!亏你说得出口。也不想当初,要不是我三哥帮着你,你能有今天。”
“他帮我?哈!”刘寡妇把三郎往刘灵儿怀里一送,双手掐腰回敬,“就他那个身子骨,还帮我?真是天大的笑话!说到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整天往我那钻,伏低做小的求着我,要不是我瞧着他可怜,我用他帮?连拉个磨盘都要喘三起儿气的主儿!”
何氏在一旁听着,也火了,“我说三弟妹,你忘记当初你是咋进的这个门了?三弟为了让你进这个门,费了多少心神。连正房娘子孩子都不要了,你现在说这种话,你还有良心吗?”
“大嫂,你们要搞搞清楚。当初是他求我的,不是我愿意的。再说,我只说想赚点银子,贴补下家用。也没说扔下他不管,你们至于这样脸红脖子粗的吗?要不,你们大房还有小姑,每月给我们贴补点银子,我就在家里照顾他,咋样?”
刘寡妇说完,抿了下散下来的发丝,朝她们妩媚的一笑。
自打生完三郎,刘寡妇保养得当,又十分注意身材体形,如今养得凹凸有致,倒是平添了几分风韵。
论样貌,她虽比不过张玉凤,赵氏,但比起何氏来,简直要甩她几条街去。
“呸!真不要脸。”张玉凤看不惯她的狐媚样,“当初分家时,爹给了你们不少的银子,你把银子都弄哪儿去了?再说了,今年收成好,大哥给你们三房留了不少的粮食,够你们吃到明天春天了,至于你还要抛头露面的开什么豆腐坊嘛!别指当别人都傻,不知道你的下作心思。”
何氏扯了一下张玉凤,不想小姑说得太过份。刘寡妇其实说得也没有错,挣点银子总归是好的。但也要看看情况,老三现在刚缓口气,身边不能断了人照顾。
自打刘寡妇停了豆腐坊后,村人都想吃豆腐都要去邻村去买,所以重新把豆腐坊开起来,生意肯定是差不了的。依何氏的意思,等过了冬天,老三的病情稳定了,刘寡妇再去弄那个豆腐坊。
还不等何氏灭火,刘寡妇早已按捺不住了。
张玉凤的泼辣她早有耳闻。从前,两人也没有啥过节,也没有起过啥冲突。现在,张玉凤指着鼻子骂她,她也不是吃素的。
“我下作心思?”刘寡妇绕着张玉凤转了一圈,“我看,有下作心思的人是你吧。我记得你出嫁也有大半年了,咋还梳着姑娘头呢?不会是,姑爷满足不了你,让你起了别的心思了吧?我就说……啊!”
啪地一声,张玉凤扬起手扇了刘寡妇一嘴巴,“下作的东西,你,你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你不要脸!”
刘寡妇不像宋氏那么软弱,也不会像赵氏那般多心思与手段,她吃了亏的,一定要当场要回来。
她很快就回敬了张玉凤一巴掌,“我不要脸,也不会你那样到处勾搭男人,又寻死又耍泼的。人家都成亲了,你还不死心,我要是顺子,我也不要你!”
提到顺子,便是踩到张玉凤的痛脚。
这一场大火立刻烧了起来。
张玉凤与刘寡妇当场撕打起来。
何氏想去拉架,怎奈战火太旺,自己也被踢踹了几脚。
刘成去西山村看望宋王氏还没有回来,张义忠去地里捡谷穗也不在家。
正往上房跑找老爷子,就看到老爷子披着外衣出来了。
“住手!”老爷子大吼一声,可惜没人听他的。
转身再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盛了水的木盆,哗地一声,扬向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女人。
两只恶斗的落汤鸡终于熄了火,湿淋淋地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玉凤,你跟我进屋。”
张玉凤不动地方,被何氏推推搡搡地弄进了上房。
“爹,那刘寡妇不是东西!”张玉凤头发乱蓬蓬,湿哒哒地淌着水。
张老爷子冷哼一声,“你也一样!”
到底是自己姑娘,心有不忍,扔了条干净的汗巾给她。
“老三的事情,不用你管。我心里有数,倒是你……”这几天老爷子的心思都放在老三身上,也没大注意旁人,今天要不是刘寡妇喊出来,他还真没发现张玉凤梳姑娘头。
他当即明白了,觉得很对不起刘成。
这大半年的光景,刘成也来家几次,呆他一句话也没朝老爷子抱怨过,根本就没提过这事儿。
尤其是在顺子与宋氏成亲后,张老爷子只当两人已经把日子起过来了,大郎成亲那天,他私底下还催促刘成,要他们早点生个孩子。
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没了旁的心思 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两人竟然没有圆房。
张玉凤后悔了,悔的不是别的,在听到三哥病重之后,就跟着马车走了。早把头发的事情忘在了脑后。毕竟梳惯了姑娘头,今天早起依旧梳着那个发式,也忘记改过来。
见张玉凤不吭声,“你对刘成还有啥不满意的?人品,学识,脾性,样样都比你强,你还挑啥?”张老爷子苦口婆心,“你是不是中了邪了啊?顺子已经成亲了,他心里没你,你明白不?!”
张玉凤的心酸痛,眼泪在打转儿,“爹,你别说了。等明天春天,我就和他合离。”
“啥?”张老爷子的眼睛瞪得老大,拿起烟袋就要下地抽她,“你再说一遍!”
张玉凤躲也没躲,“我心意已定。等到明天春天,跟着他,也满一年了。这段日子,我在他身边学了不少的东西……都够用了,到时,我想到处走走。你放心,我合离后绝不会回村子里,不会给你丢脸面……”
烟袋抽打在张玉凤的身上,她咬着唇,一声不吭,眼泪哗哗地淌了下来。
张老爷子打累了,心力交瘁,将烟袋往地上使劲一摔,重重地叹了口气,蹲在了地上。
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省心。
合离,合离……
张口闭口的合离,合离能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你说说看,刘成他到底哪里不好?啊?孩子啊,你不能犯傻呀!”张老爷子抬起头,眼睛通红,他真的不明白,一向聪明的小女儿到底是怎么了。
张玉凤慢慢地蹲下来,脸上还有被烟袋抽的几道红痕,可怜兮兮地模样,“爹,刘成他很好。你说的都对,人品,学识,脾气都好。可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我,我才配不上他啊。”
张老爷子听到她这句话,重新燃起了希望,“傻孩子,他对你好,你也中意他,为啥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呢。你们是成了亲的,没有配上配不上的说法。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别想那些没用的。”
张玉凤摇头,“爹,你不懂……”
张玉凤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中也带着几分迷茫。
爹是不懂,可她自己也不懂。
知道顺子对宋玉的心思后,她伤心难过,可她心里还存着不甘心。直到顺子娶了宋玉后,她才真正的绝望了。
刘成从来不提她的伤心事,虽然他明知道一切。平日里,两人交流的最多的是医术,教她识药材,抓药,学写字……慢慢地她沉淀下心思,强迫自己忘记过往。
慢慢地,医术占据了她大部分的心思。
再后来,在镇子上遇到了顺子与宋玉,看到他们的相亲相爱,除了觉得有些刺目,竟然也能很快平复下来心境,也不觉得那么心痛难当了。
直到有一天,在夕阳的余晖中,看到刘成站在院子里细心地摆弄花草时,她的心猛然地一跳。
那驼起的背不再刺目,看在眼中的,是那张英俊的脸庞,温暖浅浅的笑……
在那么一刻,她竟希望,他也能像顺子对待宋玉那般对她。
她的心底有了小小的渴望。
但刘成,从来对她都是以礼相待,就算她重新梳起了姑娘头,也毫不在意。
于是,那小小的渴望之中,又隐藏着小小的失意。
刘寡妇方才提到顺子,确实激怒了她。
顺子是她的痛脚,从前是因为得不到,而现在,对她那是一种屈辱。
她不想任何人提起,这样,她还是个在感情上纯洁的姑娘,她可以毫无愧疚之心地面对刘成,好好地与他相处,以夫妻的方式。
然而,她怕了,她想逃了……
她舍不得,又无法面对。
张玉凤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谁能知道,现在梳起姑娘头,已没了当初的那个小心思。
她只想好好地,以一个好姑娘的心,去爱他……
越是对她以礼相待,她越觉得难过,所以,她起了合离的心思。
刘成回来后,从何氏那里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什么话也没有说,在给张玉凤涂抹过膏药后,提出要带她回镇上,“已经出来三四天了,医馆里等着拿药的人不少……”
张老爷子点头,同意让他们回去了。
临走的这一天晚上,他拉着刘成喝了不少的酒,说了不少的话。
张四娘安排好西山村的事务,天一亮便带着如意与刘成两口子一起坐了马车回到镇上。已经从刘成口中知道了张义光的病情,再看到张玉凤脸上的伤痕,她什么都没有问。
张家的事情,她也懒得去知道了。
倒是私下托了刘成问大郎的意思,希望能他腿好后,去帮她。
刚下马车,圆子迎上来愁眉苦脸地往地上一指,“掌柜的,这小子怎么办?”
地上的人,马上站了起来,笑嘻嘻地叫了一声:“四娘。”
几人进了后院儿,圆子告诉她,这人已经在门口蹲了两天了。
张四娘挥挥手,让圆子先去忙。
“不是都说好了嘛,怎么还过来。”张四娘又叫住圆子,给弄碗面过来。
王大山红着脸,方才肚子叫得有点响,“秋收都完了,家里头也没啥活儿。我就过来了。”
“秋收完了,正好上山打猎。你一个人儿跑过来,你母亲舍得嘛。吃饱了,就回去吧。”四季春的后院儿地方不大,堆着采买的时令蔬菜,还有一些缸啊,罐的。张四娘一边摘着菜,边劝着他回去。
面馆开业时,王大山就想过来。
张四娘不是没想过给他安排差事,但他这人既当不了伙计,也没个细心劲儿当个帐房。人虽能干,但没有适合他的位置。
“四娘你安排我做啥都行,不给钱也,也行啊。管口饭吃我不挑。”王大山把包袱扔在地上,过来帮她摘菜。
张四娘见他不死心,把面馆里的人员简单介绍了一遍,摊手:“看吧,都满员儿了。没法安排你。”
王大山接过圆子送过来的面条,谢过,先呼噜呼噜地吃了,一抹嘴巴,“不就是缺个帐房嘛,我学还不行嘛。再不济,你看,你这儿还没有摘菜的呢。我给你摘菜……”
见张四娘不赞同地盯着他,王大山带着几分懊恼,“我都已经出来了,就这么回去,肯定不行。反正我不回去。”
都已经是个半大的小子了,竟开始耍起赖来。
末了,张四娘让他去给李叔打下手。客人一多,后厨就李叔一个人,确实有点忙不过来。
王大山高兴得直点头,张四娘拍了拍手,把菜扔给他,“先摘菜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只管饭,没银子赚。不爱干了就早点回家去。”
还真不给银子……王大山顿了下,马上点头,“行。在这儿吃饭还能给家里头省个口粮呢。这差事我做了!”
送王大山到后厨后,如意低声道:“我瞧着李叔不太高兴。”
这个张四娘也瞧出来了,后厨是李叔一个人的天下,他的面食又是独门,谁能乐意有个外人在他面前晃呢。但随着客流量的增多,他一个人还是很吃力的。
“过段日子就好了,知道有些技艺是不外传的。我方才当着李叔的面儿不也说了嘛,只让他做煮面的活儿,别的都不用他上手。”
如意点头,可心里并不这么认为。
自打跟着张四娘回了一趟西山村,见识到鸡场,辣白菜作坊,才真正意识到张四娘这个小姑娘的不简单。
由惊讶到叹服,如意越发觉得到小主子的身边,是件极其正确的事。
听张四娘这么不咸不淡的话,如意的心思难免不多转几次。她隐隐明白张四娘的用意,却又不敢深想。
过了几天,张四娘去得月楼结账时(自打她在镇上开了铺子后,鸡场的账款都在得月楼结了。毕竟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知道了周正跟着周老夫人回了府城。
“唉,老夫人的病情本已膏肓。这次若不是为了掌柜的亲事,也不会过来。”陈掌事叹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周正的婚事一天不定下来,老太太一天也不会合眼。
就说那天在寿宴上觉得老太太的气色不好,原是这样。
“许是天凉,不大适应。回了府城再找名医给瞧瞧。”张四娘道。
陈掌事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次是掌柜的惹怒了老夫人。那天晚上,他在老夫人屋子里跪了一夜。”
张四娘的心猛地一跳,周正跪了一夜……
她不由得苦笑,这又是何必呢。
“姑娘,天晚了,咱们该回去了。”如意提醒道。
声音虽小,却也能让人听到。
陈掌事笑着送两人出了酒楼,目光落在如意身上,多打量了几眼。
初雪过后,圆子终于在镇上买了一处小院儿。
请了陈掌事出面,圆子与屠户金家的女儿订了亲事。一个月后,圆子与金铃铛成了亲。桂子激动地偷偷抹眼泪,难得收起玩世不恭地情色,对圆子嘱咐道:“和铃铛多多睡觉,早生孩子。”
本来圆子还打算对桂子再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可一听他这么说,噎了一口气,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要是让铃铛知道他娶她,只为了天天睡觉,且比睡ji馆省钱的话,铃铛肯定要跑了。
酒宴摆在得月楼,银子是由张四娘出的。就当是送上贺礼了。
圆子拉着铃铛走的时候,她正坐在临窗的位置,边赏雪景,边啃着炸鸡翅。看到桂子满脸羡慕嫉妒恨的样子,心情大好。
这是想媳妇想得狠了。
她专心致志的啃着鸡翅,秀儿还跑来跑去给她拿掌柜私藏下来的各式卤味。
陈掌事突然进了包间,说不上喜还是忧,结结巴巴道:“掌,掌柜的……回来了。”
周正一走就是一个多月,酒楼里的生意全靠着陈掌事撑着。人回来了,他也就能轻松轻松。但也不至于是这个表情吧。
周正一袭白衣站在包间的门口,长身玉立,纤尘不染。
印象中,周正从未穿过白衣。
跟在周正身后的是阿茂,却是一身黑衣,他与陈掌事低语了几句,就听陈掌事 哎哟 地一声,紧接着人就下楼了。
如意端着水盆进来伺候张四娘净手,屋子只剩下两人时,张四娘才开口道:“你回来了,今天是圆子的大喜日子,你倒是消息灵通。”
周正走到她的面前定定地看了她一瞬,方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她的对面。
张四娘知道他有话要对自己说。
“娘半月前过世了。我这次回来是处理下酒楼里的事务,后天一早还要回府城。”周正语气低沉。
周老夫人过世了……在陈掌事说老夫人病重后,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张四娘想安慰几句,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嗯,那个,周大哥……”
周正一抬手,示意她不用多说,“后天回去后,我会娶毛家姑娘……这是娘的遗愿……毛家也同意在热孝里办婚事……”
“这,是好事。那,恭喜周大哥了,若惜姐姐人不错。”张四娘认真措辞后说道。
“四娘,我这次赶回来,就是再想问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周正热切地看着她,“你可愿意……”
张四娘已经猜到他要问什么了,立刻摇头,“周大哥,这个问题你不要再问了。从前我就已经答过你了——我不愿意。若惜姐姐很好,你要好好待她。”
她在说这话时,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一如往昔。
他所渴望的,却永远不被他所拥有。
唯有将这淡淡地笑,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
周正黯然,末了苦笑了下,喊阿茂进来,把送给圆子的贺礼交给张四娘。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