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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看了看她,笑着说道:“你家大公子的年纪,比公主小三岁吧?”
裴馨儿点了点头,略感诧异。既然皇后知道,为何还会有把这两个孩子凑作堆的想法呢?
皇后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说道:“裴夫人多虑了。民间不是有句俗话么?女大三、抱金砖,大三岁没什么不好,只要你家大公子不在意,就没什么要紧的。”
裴馨儿大汗——这是一国国母该说的话吗?不过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帝后打着这样的主意,究竟是为的什么她也很清楚,无外乎就是为了联姻罢了。昭煜炵是皇帝最信任的臣子,至少现在是这样。可是人都是会变的,尤其身为帝后,见惯了人世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应当是不会相信什么纯粹的情谊的。对他们来说,唯一能够信任的,还是只有“利益”二字。只有将人绑在相同的“利益”上,用联姻的方式将昭煜炵紧紧跟皇家联系起来,这才是最最稳妥的方法。
但是她虽然能够理解,这会儿却是什么也不能回答的。她到底不是昭煜炵的正经妻子,也不是敦哥儿的亲娘,没资格、没身份代替他答应些什么。况且跟皇室联姻这种事情,便是真的让冯氏来听也不敢当场作出任何表态,终究还是要回去问过了昭煜炵的意思才行。想来皇后之所以跟她说起。也不过就是先打个招呼,征求一下昭家的意见而已,也没想过当场就能得到答复才对。
于是她只能微微一笑。看着皇后说道:“娘娘能够看得起我家大哥儿,那是我们大哥儿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公主不嫌我们的身份低微,愿意下嫁,我们高兴都来不及了,哪里还会在意些什么?不过这也只是民妇个人的想法而已,民妇毕竟不是大哥儿的亲娘,这会儿也不敢跟娘娘保证些什么。娘娘请容许民妇回去跟我们爷好生说说,大哥儿的婚事最终还是要让我们爷来定夺才是。”
她这番话说得委婉动听。既给了皇后一个说法,又不着痕迹捧了她一场,令皇后感到十分的满意,便笑着说道:“那是自然。本宫也不过先跟你说说。若是昭将军也有意的话,剩下的事情自然有皇上和他去解决。”
裴馨儿放下点心,想了想,觉得还是让皇后知道敦哥儿现在的状态比较好,免得将来他们自己发现了之后,责怪将军府隐瞒真相、欺君罔上。
她便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地说道:“娘娘,实不相瞒,敦哥儿的娘亲……我们府上的大奶奶前些日子已经过世了……”
皇后笑了笑,淡然说道:“本宫知道。冯氏也是个福薄的,年纪轻轻,还没享福就走了。不过不要紧。你家大公子怎么说也是正室嫡出,身份上配大公主是足够的。”
裴馨儿听了,似乎有些明白了。
帝后看上的其实不过就是敦哥儿的身份,身为昭煜炵嫡长子的身份。
不过按照皇家的规矩,尚公主的驸马爷看似身份尊贵,实际上却是个埋人的坑。驸马不能出任实权官员。娶了公主就等于断了自己的青云路,对昭家而言。如果敦哥儿娶了公主,在继承将军府的话,也就等同于将军府的没落,一个不能掌管军队的将军还有什么好怕的?皇家以后想要对付昭家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不禁重重一跳,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该不会皇帝想要将公主嫁给敦哥儿,就是为的这个吧?
但回头一想,她又不禁摇了摇头,自个儿否定了这个揣测。都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可是如今昭煜炵正是得用之时,皇帝还离不了这个文武双全、能力卓绝的臣子,这么早就行那鸟尽弓藏的事情难道就不怕寒了忠臣的心,让昭煜炵离心离德吗?皇帝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么蠢笨的事情,至少在扫平朝廷内外的反对势力之前不会这么做。所以目前看来皇帝对昭家还是以笼络为主的。
但自古帝心难测,谁知道皇帝心里面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万一他真的就是已经对昭煜炵起了忌惮之心呢?这也不是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啊!
一时间,裴馨儿心中的念头反反复复,就像在油锅上两面翻炸着,煎熬之情实在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只将自己弄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内衫早就被汗水濡湿了,急忙垂下了头,嘴边勉强挂着笑容来掩饰心中的纠结,生怕被皇后看出了端倪。
好在这会儿皇后自认已经跟她说完了要说的话,也不好晾着其他的大臣家眷们,只顾跟她谈话,这会儿便转移开了注意,跟其他的人聊起来,倒是没有注意到她神色上的微妙变化,和眼神中激烈的变换。
皇室的宴会自然是极致奢华的,美景、美食、美酒、美人,无一不让人赏心悦目。然而裴馨儿此刻却完全没有了任何欣赏的心思,一颗心就像在热锅上煎熬着,好不容易盼到了宴会结束,送走了皇后和大公主以后,也不管还有其他人想要借机跟她攀谈一番,急急忙忙就走出了宫门,坐上车一路向着将军府疾驶而去。
回到家中,天色尚早,昭煜炵自然是还没回来的,但她心中的焦虑却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程度,想也不想就向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这件事情事关昭家的未来,除了昭煜炵外,老夫人身为将军府的老封君也是必须要知道的。况且老夫人人老成精,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她可能一听就明白了,想要将心上的重负卸下来,将此事告诉老夫人是个不错的办法。
她衣服都来不及换,便急急来到了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对她也算是了解的,知道她一向就是个胆大心细的,遇事不慌,能沉得住气,这是她对这个寒门出身的小妾多有宽容的重要原因。能够容忍她以妾室的身份掌管昭家内务,除了昭煜炵的喜爱之外,若非她自身立得起来,她也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可是如今,看她这副紧张的模样,一看便知事情必定非同小可,否则她也不会慌成这样。想到她今日乃是去赴大公主的宴会了,老夫人心中顿时一沉——难道是宴会上发生什么事情了?
裴馨儿给老夫人见过了礼,不敢耽搁,一五一十就将之前在御花园内跟皇后的交谈禀报了出来,老夫人细细听完,面色沉肃,又反复追问了几句,将当时皇后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细细问了,连皇后的脸色和表情都没放过,然后便陷入了沉吟之中。
裴馨儿却是感觉大大松了口气,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就像是把什么包袱放下了一样,顿时感到一身轻松,便也默默站在那里,不再说话了。
过了许久,才听到老夫人说道:“好了,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且下去休息吧。这事儿我自有主张,你也不必多想,好生管好家里的事情就行。”
裴馨儿巴不得她这么说,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想管这闲事。敦哥儿跟她没任何关系,她也不是这个家的当家奶奶,这种事情明摆着就是个大麻烦,她是傻了才会去惹祸上身。
于是她十分轻松地应了一声,行了一礼之后便退了出去,表情比来的时候放松了何止一星半点儿。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眼中的神色莫测,转头对身边人说道:“去告诉门房一声,等炵儿回来之后让他立刻来见我。”
便有丫鬟应了,转身走了出去。
将此事告诉了老夫人后,裴馨儿果真就将它完全放下了。她一身轻松地走回了自个儿的院子里,便感到有些疲惫,索性吩咐人准备了热水,换下了一身汗湿的内衫,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心情也就像雨后的天空一样,放晴了开来。将之前的焦虑和担心都从脑海里赶了出去,她斜靠在软榻上,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等莺儿将她唤醒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屋子里点上了灯。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莺儿挑了挑灯花,转头笑着说道:“姨奶奶这是睡迷了呢,这会儿已经是酉时末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问道:“爷呢?还没回来么?”
这个点儿了,若在平常也该开饭了,昭煜炵难道还没回来?
莺儿笑道:“将军已经回来了,不过一回来就让老夫人给叫走了,这会儿也不见人影……姨奶奶,要不要摆饭呢?”
如果昭煜炵说好了不过来吃饭,她们自个儿摆饭吃了也未尝不可。可是如今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如果擅自摆了饭,一会儿昭煜炵又过来了,那可就麻烦了。
裴馨儿心知肚明老夫人将他叫去是干什么,这本就不是什么好事,万一昭煜炵心情不好的话,她怕是要撞到刀刃上。于是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让厨房热着饭菜,一会儿爷怕是还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