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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原市商务局还兼有招商局的职能,前几年国务院要求zhèngfǔjīng简机构,市里就把两个局合并在了一起,一套人马,两块牌子。
一开完在建工程的协调推进会,伊海涛就立即找商务局局长吴国远谈话,其用意非常明确,就是要着力解决江北开发区申报省级开发区所面临的问題。
其一,按照程序,省级开发区的审定由省商务厅牵头,会同省发展改革委、国土资源厅、住房城乡建设厅提出初审意见,市商务局是对口部门,需要加强和省商务厅的沟通,争取省商务厅在考核审定时给予最大的理解和支持;
其二,无论是做大开发区的GDP规模,还是吸收外商投资或省外投资的金额,落脚点还是在招商引资,商务局要给江北开发区提供最好的资源和信息支持。
这两个问題涉及到诸多的细节,伊海涛和吴国远这一谈就超过了预定的半个小时。
楚天舒坐在办公桌前埋头整理刚才的会议记录,眼角的余光,恰好可以看到门外走道來人的方向。
秘书办公室的门,得一直开着,干着活儿的时候,还得时刻留心外面的动静。
不过,王少磊跟楚天舒交代过,可不能总规规矩矩地坐在看人來人往,即便是手头上沒有文字工作,也要装作在埋头苦干。
这样做有几个好处,第一,能给來人一个认真工作的印象,第二,不需要老是走出去坐下來不断的迎來送往。
伊海涛在办公室的时候,可能每隔半个小时左右就要接见一个人,被接见的人职位级别都比你高,如果每一个经过的人,你都抬头去看,那么,出于礼貌也得起身打招呼,迎过去握手问候。
如此一來,几乎不断在迎來送往,一天下來,会累个半死。
而你装着埋头专心工作,便可以等到來人到了面前再抬头,你再装着刚发现动静,这样,就只需要站起來问候握手,一天下來,会少走很多的路。
这不是偷激ān躲懒,而是工作中的小技巧。
四点半刚过,外面走进來一个中年男子,中等身材,小平头,大眼睛,下巴刚刮过但胡茬沒刮干净,穿一件半新不旧的夹克,一根大红的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脚上的皮鞋头上有些光亮,但有星星点点的泥巴还残留鞋跟上。
來人楚天舒以前真沒见过,但也能猜得到他的身份,毕竟,伊海涛今天的rì程楚天舒是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下午安排要接见的几个人当中,只有一个县区的干部,那就是南岭县的县长付大木。
一个官员身上的特质,往往会有成长经历中打下的烙印,就算他升任到了更高的职位上,某些长期养成的东西想改也改不掉,例如简若明的优雅、申国章的油滑、伊海涛的儒雅、唐逸夫的强硬等等,再就是付大木身上的这种粗鄙。
南岭县在青原市的西北部,地处崇山峻岭之中,是全市乃至全省闻名的贫困县,各项经济指标几乎都位列全省倒数一二。
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南岭县穷的叮当响,民风极为彪悍,干群关系紧张,时常引发冲突和矛盾,每次闹出事來,差不多都是伊海涛这个常务副市长前去协调解决。
青原市官场有这么一句话:宁在青原当牛做马,不去南岭吃肉喝汤,说的就是南岭县的官不好当,近十來年,其他各区县的主要领导换了一茬儿又一茬儿,南岭县的书记也走马灯地换,只有付大木在南岭县县长的位子上稳如泰山。
青原官场上可能有不少官员和楚天舒一样不认识付大木,但不可能沒有听说过他的光辉事迹。
别的县的县长干长了,做梦都想升任县委书记,可付大木是个例外。
为了改变南岭县贫困落后的面貌,市委选派了好几任县委书记,一个个都搞得灰头火脸的,最后派谁去谁都挠头,提拔也沒人愿意去接手,因为前几任选派的县委书记能力和水平都很强,从南岭县铩羽而归,全都被打入了冷宫,本來有希望飞黄腾达的仕途就此终结。
市委便有意让付大木接任县委书记,几次谈话他都坚决不干,理由很简单:“我沒那思想觉悟。”
最后传出來一个笑话说,市委决定从县里副职中提拔一人來当县委书记,可副职中也沒人愿意干,常委会上推荐时你推我让,最后还是付大木拍板,抓阄。
专职副书记马兴旺不幸抓中,气得回家跳着脚骂老婆,说:“你个臭逼玩意儿,昨晚上你他妈的是不是沒洗就上了床,害老子手气这么臭。”
笑话归笑话,但以前矛盾不断的班子从此相安无事了,只是南岭县贫困落后的面貌依旧,乡民抗法闹事的现象还是时有发生,马兴旺和付大木还是轮着班地來市里伸手要资金要帮扶要救济要减免各项税费。
去年初,市里组织万名干部入乡住村活动,楚天舒差一点就被安排去了南岭县,后來抓住了办公室主任田克明的把柄才侥幸躲过一劫。
年前,杜雨菲就因为死盯着韩立一案不放,得罪了分管局长郝建成,被变相发配到南岭县去当了县公安局的副局长,偶尔和楚天舒通个电话,也是叫苦连天,到处救火,忙的是焦头烂额。
付大木过來的时候,楚天舒实际上已经观察到了,他故意装着埋头写会议纪要,完全不理会外面的情况。
付大木可不管这一套,他重重地敲了几下门,大踏步就走了进來。
楚天舒抬起头时,付大林已经黑着脸站在了他的面前。
楚天舒忙站起來,很热情地笑着问道:“您是付大木,付县长吧。”
“我是付大木,但不是副县长,是正县长。”付大林大声地问道:“你哪位啊。”
“对不起,县长。”楚天舒笑了,不知道该喊他付县长还是正县长了,只得省略了前缀,说:“我是伊市长的秘书,我叫楚天舒,县长,伊市长还在和领导谈话,您先坐会儿。”说完,拿起杯子要给付大木泡茶。
付大木拦住了楚天舒,抢过他手里的杯子,说:“不用泡茶,我喝点凉开水就行了。”
他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凉水,咕咚喝了两口,大刺刺地坐在了沙发上,看了隔壁一眼,说:“小楚,不是约好了伊市长四点接见我,怎么还在谈啊。”
“这个……”楚天舒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恐怕全市的干部当中,敢抱怨领导不守时的也只有他付大木一个,为了怕影响到隔壁的谈话,楚天舒只得小声说:“县长,应该快了,您稍等一会儿。”
付大木的声音依然很大,他说:“别您呀您的,我听着别扭,还有,别喊县长县长的,你叫我老付或者就叫付大木,我听着还舒服些。”
楚天舒有点想笑,喊你县长你听得不舒服,喊你付县长你又不乐意,我真喊你老付或者付大木,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走道上有脚步声传來。
楚天舒和付大木一齐站起來,便看到黄如山走了进來。
付大木大大咧咧地叫了一声秘书长。
看來南岭县消息闭塞,不知道伊海涛换了秘书,但还是知道黄如山当了副秘书长,主持市办公厅的工作。
黄如山客客气气地问道:“大木,來了,大老远的就听到你的声音了,什么时候來的,也不上我那坐坐。”
付大木说:“刚到,等着市长接见,准备回头再去向秘书长报到。”
黄如山摆摆手,转头不满地问楚天舒:“小楚,怎么回事,安排的不是四点吗,怎么还让大木同志等着呢。”
听黄如山说话的口气,似乎在埋怨楚天舒有意刁难付大木,故意让他在这儿等着。
楚天舒说:“秘书长,伊市长还在和商务局的吴局长谈话。”
“哦,那你好好跟大木同志解释嘛。”黄如山扫了一眼,沉着脸说:“人家大老远赶來的,起码态度要好,你看你,茶都不知道给大木同志泡一杯,怪不得基层來的干部要抱怨我们办公厅的同志工作作风有问題。”
这不是上岗上线地挑毛病吗,楚天舒的脸上有点挂不住,只得讪讪的又去换了杯子,给付大木重新泡了一杯茶,顺手也给黄如山泡了一杯。
面对这杯茶,黄如山并沒有领情,而是又将楚天舒数落了一顿。
黄如山说:“小楚,让你给大木同志泡茶,你给你泡一杯做什么,我每天都要來走一走的,办公室也泡了茶,你这不是白白浪费吗,这茶叶还有这水,都是要花办公经费的,一次浪费一点,长年累月的,就是一笔大数字,你要知道,市里还有南岭县这样的特困县,有多少孩子上不起学,多少老人看不起病啊。”
nǎinǎi的,这黄如山也太能借題发挥了。
楚天舒知道黄如山对自己有成见,早晚会找个机会來一个下马威,只是沒想到上班第一天就会当着付大木的面,劈头盖脸來一通批评,心里窝着的火一点点地就在往上冒。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