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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鹰捧着一个酒坛子跑了进来。
远远的站着,喘着气说道:“侯爷,庄子里的郎中被杀了一个,另外一个不见了踪影,实在是找不到!小的不敢耽搁,吩咐了人去找,先将烈酒拿了过来。”
房俊点点头,起身将烈酒接过来。
回身看着李泰,道:“请王爷将宫内的令牌借来一用!”
李泰一愣:“干嘛?”
作为皇帝最宠信的皇子,李泰身上有一块令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大内,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这令牌代表着李泰的身份,万万不敢落入旁人的手里。
房俊气道:“还能干嘛?自然是去太医院,要么请一位御医,要么求一份金疮药!”
“哦……”李泰这才点点头,伸手从腰间撤下一块龙形玉佩,递给房俊。眼下妹妹的性命最重要,别的也顾不得许多了……
房俊接过令牌,交给一旁的席君买,吩咐道:“即可前去太医院,多带些人,一面路上发生意外!到了太医院,将此处的情形告知,务必请来一位御医,即便请不来,也得要一份最好的金创药!”
随即又阴沉着脸补充道:“若是路上有和人胆敢阻拦,杀无赦!”
席君买接过令牌,躬身道:“小的明白,一切,以公主殿下的性命为重!”
房俊欣然点头:“速去速回!”
“诺!”席君买领命,大步离去。
房俊这才回转身,将手里的酒坛泥封拍碎,命侍女取来一只大碗和丝巾,将坛子里的酒液倒进碗中。
一股浓烈至极点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
李泰震惊道:“这是什么酒,闻着便熏人欲醉,必是一等一的烈酒!”房俊擅于酿酒,这不是什么新闻,李泰早就见识过,房家酒庄出产的烈酒,李泰也不是没喝过,但是比起眼前这坛子酒,显然尚有很大的差距。
这坛子酒,被房俊数次蒸馏,水分已经大部分消除,无限接近于酒精,谁要是喝一口,怕是得醉上三天,喝个一碗,能把人喝死!但若是用来消毒,却是再好不过。
这本就是房俊用来有备无患,关键时刻救命的……
在酒碗里沾湿丝巾,递给长乐公主。
浓烈的酒香熏得长乐公主脑袋一晕,随手接过湿漉漉的丝巾,一脸茫然的看着房俊,疑惑不解。
酒精消毒,这在唐朝绝对是稀罕事物,没人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房俊耐心解释道:“这是浓度极高的酒,会尽可能的杀死伤口的细菌……这个细菌,就是导致伤口感染发炎的罪归祸首……至于何为发炎……这个……”
房俊发现他脑子里的那一点浅薄的卫生知识,并不足以给这个时代的人们解释杀菌消炎的真正含义。看着长乐公主那一双疑惑不解又充满了求知欲的清丽双眸,房俊发现自己解释不下去了……
只好粗暴的说道:“总之,用这个将伤口里里外外都清理干净就是了!拿来那么多的为什么?”
长乐公主眨眨眼,一抿嘴唇:“哦!”
便用沾满烈酒的丝巾仔仔细细的清理高阳公主胸前的箭创,心里却有些不爽:“是你非要说的,咱也没问呐?”
高浓度的烈酒沾染到伤处,会很疼,这是因为当人体有伤口的时候,皮肤组织中会自动修复,从而产生更多的细胞。而当用酒精或盐水清洗伤口的时候,由于外界的密度大于细胞间和细胞内的密度,从而引起细胞脱水,伤口脱水的时候会产生生物电,刺激了神经钎维末梢,使痛觉通过传入神经到达中枢神经,所以会感觉疼痛。
长乐公主手里的丝巾刚刚碰触到箭创,高阳公主的娇躯便轻轻一颤,檀口之中无意识的呻吟出声。
长乐公主不知道房俊这法子管不管用,有些担忧的抬头瞅了房俊一眼,见他很是笃定的冲自己点头,这才咬了咬牙,狠心不顾高阳公主的疼痛,继续清理。
丝巾换了好几块,一大碗烈酒也下去一大半,胸前和后背的箭创终于清理完,只是仍旧有丝丝缕缕的鲜血渗出,这就不是酒精能控制的了,需要上好的金疮药来止血。
房俊有些担忧,长安城距此最快也要三四个时辰,再加上现在外头兵荒马乱形势不明,不晓得席君买几时才能回来,高阳公主坚持不坚持得住。
可此时更不敢将高阳公主送往长安,这一路颠簸,怕是没到地方便咽了这最后一口气……
房俊忧心忡忡,看着脸色惨白人事不知的高阳公主,心里百感交集。
他不知道要如何整理与高阳公主之间的“孽缘”了……
是的,他只能用“孽缘”这个词来形容二人之间的关系。
这个丫头有些傲娇、有些腹黑,性格跟后世那些被宠坏的女孩很相似,按理说,这应该是这个时代跟房俊的三观跟贴近的一个女孩,很容易产生亲近。
但是可惜,这个丫头叫高阳公主……
房俊得有多大的心,才能坦然的跟这丫头做朋友,甚至娶回家去?
有史为鉴啊!
可以说,从一开始,房俊便戴着有色眼镜却看高阳公主,先入为主的将高阳公主打入“不守妇道”的哪一个阶层,心生反感。这不能说房俊心胸狭窄,每个男人都有这样的通病,若是他不以为意,那才奇了怪了……
自从泾水桥头之后,房俊明显感受到高阳公主对待自己在态度上的变化。报恩也好,感动也罢,总之,每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小丫头的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房俊不是什么也不懂的棒槌,他看得出来那眼神里的爱慕,所以他也曾一度以为自己可以安心的娶她。既然高阳公主喜欢自己,而自己又有自信让自己的女人更爱自己,又何必去纠结于很大可能已经不会发生的历史事件呢?
但是西明寺外,令房俊彻底死心。
这丫头似乎不太擅于拒绝,尤其是对那些她并不是十分反感的男人,哪怕这男人是个和尚……
明明一句话就能将辩机打发,辩机再是难缠,难道他还敢在大街上对一个公主纠缠不清?
分明是高阳公主的拒绝不坚定,让辩机认为有可乘之机。
所以房俊开始思索拒婚的后果。
没什么是不可承受的,重生一回,难道连自己的婚姻也无法掌握,非得去娶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等着头上绿油油的时候才哭天喊地悔不当初?
大不了扬帆出海,在海外闯出一番天地!
可是现在,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坚持要拒婚么?
对一个刚刚舍命相救的女孩子拒婚?
软塌上的高阳公主神志昏迷,苍白干涸的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正在经历一场噩梦,微弱的气息挣扎着,模糊的声音喃喃的说着:“混蛋……黑面神……小心啊……”
随着她的挣扎,箭创出的血水再一次流淌出来。
房俊的心揪了起来。
长乐公主跪坐在高阳公主身边,轻轻拍打着,俯身在她耳边轻柔的说着什么。好半晌,高阳公主才平静下来,安稳的睡去。
长乐公主坐起身,抬起素手撩了一下鬓边的散发,看了一眼有些失神的魏王李泰,又看了看歪在自己身边保守惊吓已然睡过去的晋阳公主,这才抬眸看着房俊。
“跟我来,有话跟你说。”
长乐公主轻轻说了一句,在软塌上起身,走向后堂。
房俊纠结了一下,只好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后堂燃着炭盆,随着庄子里的混乱渐渐歇止,奴婢侍女们稳下心来,一切都已回复日常。
长乐公主站在一张书案前,看着案上一支斜插在花瓶中的红梅,有些出神。
房俊站在她的身后,目光凝流在她晶莹如玉的耳廓上,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