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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取一地,选为试点,这自然是稳妥之法。
休说从未见识过“摊丁入亩”的大唐君臣,即便是房俊自己,对于冒然将明末清初的这一套政策移植到唐朝,会产生如何水土不服的变故都心有顾忌。
再是先进的政策,也要与当时的整个社会形态融合,否则定然导致天下大乱……
房俊问道:“可曾选好由哪一地来作为试点?”
房玄龄微微一笑,答非所问道:“前日陛下召为父前去,提出待你与高阳殿下成亲之后,会委任你新的官职。”
房俊心中一紧:“什么官职?”
“自然是沧海道行军大总管。”房玄龄颇为感慨:“真是想不到啊,一转眼,儿子也能官居一品、约束一方了……”
房俊差点欢喜得蹦起来!
隋唐时期,凡是朝中有大的军事行动,均会在某一战略方向上设置总管府或大总管府,左卫军士最高统率机关。一般而言,若是宗室或外姓将领担任最高统帅则称行军大总管,若是皇子亲王担任最高统帅则称为行军大元帅。
房玄龄说房俊即将官居一品,其实不然。无论行军大总管亦或行军大元帅,都只是临时设置,并无品级。但是其权利却可以节制地方,统帅军队,名副其实的一方诸侯,虽然有可能今天设立,明天就被撤了……
但是能够当得上这个位置的,哪一个不是朝中栋梁、帝国支柱?
况且,“摊丁入亩”并未选出在哪一地施行,莫非皇帝的意思,是要在自己上任之后,由自己主持?
无论成败,这可是妥妥的政绩,升官的资本!
房俊的前程,已可预期。
稳了稳心神,压制住心底的喜悦,房俊倏地想起一事:“听说,申国公亲自上门来了?”
房玄龄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说是他家四郎恣意妄为,不分轻重,在江南野惯了。闻听宗正寺发卖李元昌的家产,便看中了那一块水田,想要找韩王殿下说情,卖给他。却不成想被韩王卖给了你,是以认为其中定有何不法之处,一时义愤,这才上门挑衅。至于被你打断腿,那也是罪有应得,正好给高四郎一个教训,教育他莫要不知天高地厚。”
房俊啧啧嘴,叹道:“这话里有话啊。”
房玄龄就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说道:“废话!人家心尖宝贝的儿子被你打断腿,面皮剥得一点都不剩,还不许人家心有怨气?不过此事确实是那高四郎过分了,到某儿子门上找某女婿的麻烦,真当某是吃素的?为父从不与人争斗,却不代表就怕了谁!”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房俊也算是首次见到老好人房玄龄发火。
也难怪,正如房玄龄自己所说那般,高真行的行为简直就是将房玄龄的老脸摁在地上摩擦,泥人尚有三分火气,遑论一朝宰辅的房玄龄?!
好在是房俊将高真行打断腿,若是反过来房俊或者李元嘉被高真行伤了,那房玄龄干脆也别出来见人了。
这件事,高真行做得过分了。
“可孩儿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高真行前脚回到长安,后脚就找孩儿和姐夫的麻烦,即便寻了买地这么一个借口,仍然显得有些生硬,与理不通。”房俊皱着眉毛,表示担忧。
或者,高真行的背后还站着一些人?
比如,长孙无忌……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房玄龄眉毛抖了抖,叹了口气:“所以,陛下才会如此痛快的答应你出任沧海道行军大总管的职务,就是要让你远离京师,平息事态。这件事陛下也是左右为难,你要体谅。”
房俊就懂了。
无论高真行的背后有没有长孙无忌,单单是高士廉,便足以让李二陛下挠头了。高士廉与房玄龄怼上,无论谁有理谁没理,李二陛下都很难做到公平处置。
既然左右为难,干脆将其中之一打发出京,将隐患消弭于无形。
房俊当然不会委屈为何是他离开长安而不是高真行……
只是从中亦可看出,李二陛下处理此事显得有些拖沓。
依着李二陛下的作风,无论是各大五十大板还是借着由头处置了哪个,皇帝金口,谁敢不服?
难道是皇帝岁数渐渐大了,魄力不足,亦或是皇帝心里另有算计?
想了想,房俊从怀中掏出一份礼单,放到房玄龄面前,说道:“这是今年送到各家的年礼,父亲看看,是否有落下的或是礼薄了的,咱们再增添一些。”
房玄龄就很是欣慰。
老二越来越出息,今年将家中的年礼全都包了,送礼由他出,收礼则全都送到府里,等于府里一文钱不用出,就等着收礼。虽说如今并未分家,老二更为成亲,但是放眼勋贵世家之中,能有如此帮扶家中的儿郎,绝无仅有。
房玄龄本身是个清高的性子,对财货之道最是不耐,往年的年礼大多只是象征意义的各家送一些,旁人知道房玄龄的性子和房家的家底,也没有什么挑处。可礼物薄了,到底是不太好看。现在二郎主动将这些事物接受过去,不用房玄龄操心,房玄龄如何能不老怀大慰?
细细看了一番,房玄龄点头道:“远近亲疏,分配恰当,很好。”
房俊就笑道:“其实孩儿也未曾用心,都是媚娘请教了大嫂家中亲朋故友的往来情分,然后拿出的注意。”
对于儿子的小妾,房玄龄自然不好褒贬,却仍旧忍不住赞了一句:“媚娘胸有韬略,不逊男子。”
房俊瞅了瞅堂中,见侍女都远远的站着,便向房玄龄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问道:“父亲,你说……长孙冲到底怎么回事?”
房玄龄眉毛一抖,沉吟半晌,缓缓说道:“陛下心里如何想法,没人知道。便是长孙冲陷害设计太子一事,知情者亦被陛下警告,不得泄露出去半分,至于谋逆案……虽说没有证据直接指明长孙冲参与其中,但陛下大抵还是认为其罪责难逃。”
房俊恍然。
李二陛下或许能忍受长孙冲陷害太子一事,但绝对无法原谅长孙冲在谋逆案中扮演的角色。而长孙无忌最是了解李二陛下的心性,故此让长孙冲出逃。
无论是这些年对于长孙冲的宠爱,亦或是碍于长孙无忌的颜面,李二陛下对长孙冲畏罪潜逃一事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毫无疑问,这是留了一线,只要长孙冲隐名埋名,他便不会再去过问。
房俊不由叹息道:“父亲,你说陛下这性子到底怎么回事?对太子殿下能厌烦到非要易储的地步,对长孙冲却又能宽容到如此境地,长孙冲便是再亲,还能亲得过自己的长子?这也太偏心了一点。”
“浑说什么话!”房玄龄斥责一声。
房俊缩缩脖子,不吭声。
闲谈莫论人非,何况是谈论皇帝?
喝了口茶水,房玄龄才叹息一声,说道:“你不懂,陛下压力太大了。所以对于自己的继位者,要求高一些,对太子殿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倒也并不是就有多厌恶太子殿下……”说到这里,又叹息一声,再不言语。
不过房俊却是懂了。
李二陛下心心念念都是励精图治将大唐经营得繁花锦绣,以此给那些贞观老臣和高祖遗臣们看看,他李二陛下当皇帝,绝对比别人强!这个性格倔强的皇帝,不仅要证明他自己比李建成强,还要证明自己的儿子也比李建成强!
可偏偏太子李承乾是个相对绵软敦厚的性格,这难免就令李二陛下有些看不上。再加上长孙冲从中捣鬼,这么些年发生的许多事,更令李二陛下对太子失望之极。
有了易储的心思自然是情理之中。
看了看外边的时辰,房俊便起身道:“孩儿准备了一些礼物,这就入宫给晋阳公主送去。”
房玄龄嗯了一声,对于儿子跟晋阳公主走得亲近,倒是不置可否,只是又叮嘱了一句:“不要将高阳公主的那一份落下。”
“孩儿晓得。”
便起身走了出去。
刚出了正堂,便见到府里的仆人跑过来说道:“二郎,太子殿下遣人送来帖子,请您去东宫一趟。”
房俊就皱起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