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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柳清欢看了眼手中的千秋轮回笔,因果碑已被他收了起来,心中不由有了些猜测。
两人这会儿已走到一座极其雄伟的宫殿前,只见檐角飞悬、楼阁重重,也不知殿宇多少间,全隐在流动的灰雾中,阴森却又迫人心魂。
“酆都城……”柳清欢目光落在高大殿门上那几个银钩铁画般的大字,恍惚认得,仔细一看,却又是完全陌生的笔划,不由罕异:“这是什么文字?”
范鬼差笑了:“没想到你能看透城名上施的通悟术,那是以真仙文写的。”
“真仙文!”柳清欢心头一震:是了,阴曹地府乃三界之一,与仙界是同等的存在,自然能承载得住真仙文。
他虽识密仙文,但密仙文乃真仙文不完全显现,与本体相差甚远,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真仙文。
“走了走了。”范鬼差招呼道,指着不远处的侧殿道:“你以后就要住在城里,有的是时间逛,我们且先到阴律司去。”
而阴律司门前,一个个神思恍惚的死魂依序而列,排了好长的队伍,但当他们踏入殿门那一刻,突然恢复了神志,惊恐尖叫着被早就等在一旁的鬼差抓住,锁链往脖子上一套,扯进门去。
“那些人生前所行之事功过难以评说,因此要去堂上走一趟,由阎王爷判定。”范鬼差解释了句,又嘟嚷道:“也不知是不是流年不利,这些年人间的死魂比以往多了近一倍,地府都快被塞满了。”
两人并未从阴律司正门进,而是绕到旁边一扇不大的小门,穿过殿堂,来到一间书房,一位神色冷肃的中年男子端坐于书案后,案上高高的卷宗几乎将他身形掩住。
范鬼差进门就喊道:“崔鬼君,引渡者柳清欢带到,烦请你与他分一下职责吧。”
崔鬼君从案卷中抬起头,打量着柳清欢,目光仿佛能直接穿透阴阳。
“原来是你。”
柳清欢微微一愣,先把礼施完,才直起身问道:“崔鬼君见过小修?”
崔鬼君目中若有深意:“不,你我从未见过。”
“那……”
对方却转过头去,对范鬼差道:“孽镜台尚需一文书,你便带他前去,先熟悉一下相关事务,日后再作其他安排。”
崔鬼君从桌樘内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了过来。
柳清欢愕然接过,这三言两语就定了他的去处,他却连要做什么都还未弄清楚。正欲发问,范鬼差那边已经应了声是,推着他就往外走。
“鬼君案牍繁多,就别打扰他了,有什么不明白的你问我就是。”
柳清欢无奈,只得出得门去,路上问道:“那孽镜台是个何等地方?”
“所谓孽镜台前无好人,世间大奸大恶者者,多神智蒙蔽、死不悔改,就算进了地府,也妄想甩脱罪责。只是任他们如何奸滑,孽镜一照,心内龌龊便无所遁形。”
“那我的职责是?”
“你只需将他们生前所行之恶一一记录,作为罪证,然后将其发往无间地狱便可。”
柳清欢摸了摸下巴:“听上去似乎挺简单。”
范鬼差哈哈一笑:“说简单也简单,但说难也难,你去了便知。”
说话间,就见前方出现一座高台,其上悬挂着一面古镜,足有十人合围之大,其内光晕缭绕,辉煌灿烂,照得整个台子明亮无比,与地府鬼气森森的环境大为不同。
柳清欢扫视一圈,就见台前站了两排孔武粗壮的夜叉鬼差,一个个青面獠牙、凶神恶煞。正好有一位死魂被带到台下,两个夜叉鬼立刻迎了上去,将死魂押着往上送。
那死魂喝了孟婆汤,原本浑浑噩噩,但到了台上却又恢复了几分神智,奋力挣扎起来。
“啊啊啊鬼啊!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死魂大约六七十岁龄,面相富态和善,衣饰也十分讲究,想来生前家境不错,身上又无伤无病气,极可能是寿终正寝,只不知为何会被分到孽镜台来。
到得镜前,一道亮光直直照射到他身上,镜中光影变动,此人一生所行之事一一浮现。
柳清欢连忙拿出之前崔鬼君给的册子,突然想起对方没给他笔,略一思索,拿出了千秋轮回笔,笔尖蕴着一点灵光,落到册上。
原来此人生前为一医者,照理说医者仁心,他却人面兽心见死不救,为扬名声在水源中下药,至一村之人染病,再站出来假作慈悲。甚或为攀附权贵以药害人,更是在瘟疫横行之时以假药敛财,至无数本该得救之人枉死。然因其掩盖得好,竟倍受崇敬,享尽荣华富贵。
随着镜中一幕幕闪过,其真面目慢慢被揭开。所谓善恶终有报,人不仅有生,亦有死,死后所有功过皆会被清算。
那死魂从镜中出现景象开始便大喊冤枉,百般狡辩,甚至否认镜中之人是自己。
柳清欢此时却突然目露诧异,一块半人高的石碑出现在身侧,只见上面快速浮出一行行文字。
范鬼差还没走,凑过来看石碑,好奇道:“这是什么,王佑德是谁,刘昆又是谁?”
柳清欢沉默了下,然后道:“应是那死魂的名字,碑上所记,是此人之前数个轮回,所行之事都被一一列出了。”
“赫,你这宝物不寻常啊,果真与……”范鬼差啧啧称奇,突面色一变,急道:“他竟是个十世恶人!快快快,直接押往第十八层司狱去,关他个千年万年的,别再放出来了!”
那些夜叉鬼差也紧张起来,又有几个冲了过来。
却没想到那死魂慢慢变了模样,从老者变为一魁梧大汉,也不知哪来的偌大力气,几个鬼差都按压不住,十世所集凶煞之气汹涌而出,竟有魔化之兆!
柳清欢目光一闪,地府中这些普通鬼差法力平常,镇压一般的恶魂倒是可以,但这等凶厉之魂就有点力不从心。
他心中一哂,自己堂堂一个阳实境修士,竟然来做这等差事。不过道劫既让他来到这里,那么必有道理,他顺其自然就是。于是伸手一拍,那死魂就像被掐往了喉咙一般动弹不得,身上所有凶煞之气亦被拍得四散。
“拖下去吧。”
他挥了挥手,夜叉们连忙将其往台下拖,好在一下台,死魂便又恢复浑噩之态,拖着脚步乖乖跟着走。
范鬼差拍手笑道:“好,这里就交给你了!来孽镜台的魂个个凶得很,以往总要闹上一会儿,甚至有的能挣脱桎梏满台乱窜,好不烦人。你上一任的冯文书便是不慎被凶魂打伤,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柳清欢有些无语,道:“你们这招的哪是文书,这与文书之职可不太相符啊。”
“哈哈哈。”范鬼差自来熟地拍了下他肩膀:“咱地府内现在人手不足,大家都身兼数职,还请柳兄包涵包涵。”
柳清欢无奈一笑,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好说好说,只是有件事却要请教一下范兄。”
“什么?”范鬼差拍着胸膛道:“你只管说,为兄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清欢转了转手中的千秋轮回笔,指着悬停在身侧的因果碑:“之前范兄说,我因有这两件法器才会进入地府,刚刚你话只说了一半,却不知那‘果真与’后半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