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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傅春儿与傅老实便起来去震丰园看人卖早点去。
傅老实早几日就已经打听过了震丰园点心的价格,比傅家原先卖得要便宜上两三成。就像傅春儿昨日说的,如果主顾大多是广陵城中的普通人家,那么便宜是硬道理,只是也不能一味便宜。傅春儿今日过去,就是想看看震丰园的生意到底是怎生做的,她拉着傅老实的衣袖,先去了一间离埂子街最远的分店。远远地只见震丰园的店面大堂此时还没有开,只在大堂外面支了一张桌子,上面摆着好几个蒸屉,一个看着像是厨子的中年男子站在桌前,旁边坐了一个小伙计,头一点一点地在打瞌睡。
“这位大爷,要不要来些早点?这是我们震丰园独此一家的点心,三丁包子,肉丁鸡丁笋丁,一个下肚,过午不饥,跟别家什么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不好比的。”傅春儿听了这话心里就不喜,什么叫跟“别家什么小门小户里出来的”,这不摆明了还要在自家头上踩一脚么?
她这么想着,面上却不显,只拉着父亲的衣袖,说:“父亲,咱们买一两个包子吧,肚子饿了!”
那厨子模样的听见“一两个包子”,就有些懒得搭理傅家父女,直到傅老实问起,才勉强挟了两只三丁包子出来,用一张油纸包了,递过来。“爹,我还想吃发糕。”傅春儿左看右看,打算再尝试一下这家的甜味糕点做得怎样。结果那厨子揭开蒸屉,看了看说:“哟,发糕卖没了。”他说着拍了拍旁边那个伙计,说:“小宋,给我招呼一会儿,我去厨下接着蒸些发糕出来。”
傅家父女二人等了很久,才将发糕等到。这时候傅春儿已经与傅老实两人各吃了一只三丁包子下肚。说实话,这三丁包还做得真不错,馅料的味道调得与傅家当初做得一模一样,这想必是傅小四的功劳了。而傅春儿也不得不承认,震丰园做的发糕,比自家做的还要好吃上几分,大约是用来发酵江米粉的米酒质量更好的缘故。
傅春儿吃完包子与发糕,自己掏出个手巾子擦了擦嘴角,对父亲说:“爹,渴了——”
傅老实四处张了张,然后又问那震丰园的伙计,道:“敢问这位小哥,这附近有没有卖茶水的?”
那为被叫做小宋的伙计就指指对面,说:“那里有个茶摊,只是眼下还没人来。”傅春儿看了一眼,只见那茶摊之上的陈设颇为陈旧,旁边挑了个旗子,上面写着“大碗茶”三个字。想来是广陵城中那种二文钱一大碗的茶汤。她便拉拉傅老实,说:“爹,咱们去别处寻茶摊吧!”
离开了这间震丰园的分店,傅春儿就拉着傅老实去了离自家较近一些的分店。这间分店要大一些,更靠近东关码头。傅老实说:“怎么春儿?还要再看?”
这个是自然的。震丰园这次一出手就是所有分店一起开早档,傅春儿当然要看看不同的分店之间,这做生意的上头是不是有区别。果然这间分店将平时店面开了一半出来,供食客坐下来享用点心,买了点心之后,还可以点上一杯茶。只是这茶也便宜,三文钱一杯,茶叶却不是太好,有一股子杂味。
傅春儿与傅老实两人点了一只三丁包,一只青菜包,叫了一杯茶。傅春儿打算开动的时候,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吃不下了。原来震丰园那里的包子做得也甚是实惠,一只将近有傅老实的拳头大,而且三丁包子馅儿味道调得甚是浓腻,没有好茶来搭,嘴里确实觉得颇为油腻。她将三丁包子往傅老实面前一推,说:“爹,你来尝尝,我……我已经饱肚了。”
傅老实依言尝了一口三丁包子,眉头却皱了起来,说:“这家的包子没有先前那家好吃!味道有些过甜了。”广陵城中不少菜式都偏甜,菜中放糖大多是为了将材料本身的鲜味给调出来,但是如果太甜的话,就更加容易腻口一些。傅春儿点了点头,自己又去从青菜包上掰了一小半送到口中,发觉这家做的包子馅竟然都是一个毛病,青菜包的馅儿也有些过甜。原来这震丰园各家分店之间,每家做出来包子的味道竟然也不完全相同!
傅春儿在座位上沉思着,她其实并不介意有人仿制自家的点心,本来她自己就是仿制了另一个时空的经典小食。只是震丰园那位黄三爷挖空心思盗取自家方子的方式实在是令人不齿,将方子取得之后,震丰园却未必就真的能做到尽善尽美了。这样看来,好好谋划一下,要帮着老曹开一间能够压过震丰园早档生意的铺子,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一边怔怔地想着,冷不丁耳边听到一句震丰园伙计的吆喝:“三丁包子,三丁包子啦——广陵城中只震丰园一家,做出来的正宗三丁包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
傅春儿突然将眼睛睁大了看着傅老实,她已经想到主意了,俗话说,在哪里跌倒了,就在哪里怕起来。自家三丁包子的生意被人抢了去,那么——傅春儿暗暗下了决心——自然也要在包子这一项生意上,把原先的生意给抢回来。
当日下午,老曹果然不曾失言,再一次登门拜访,见到傅老实便很亲热地招呼:“傅兄弟,昨儿说的那个事儿?”
傅春儿此前已经将自己的想法,与傅老实和杨氏说过了。这时候她便站出来,对老曹说:“曹伯伯,我最近在跟着爹娘学厨,也在学着铺子里的生意。我有几个想头,与您说说,若是要有想得不周到的地方,请您千万提点着,不要笑我。”
老曹早已从别人口中听说了傅春儿的“能耐”,此时自然不敢小觑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便点头应道:“姑娘请讲!”
傅春儿说:“曹伯伯在埂子街上开店做早点生意,我家有七八只独家方子可以提供给曹伯伯,但是需要曹伯伯去聘用熟手厨子来做,这点可行?”
老曹原先以为傅家只拿得出两三只点心方子来的,此时一听,喜出望外,道:“这个自然,自然的。只是不知道,姑娘这点心方子,怎么个要价?”
傅春儿便叹了口气,说:“日前我家的方子透给震丰园,其实是震丰园那边使了银钱,才从我家这边打听出来的,震丰园的花费大约是五两一个方子。”
老曹便问:“姑娘想卖的方子,应该不是给震丰园的那些吧!”
“自然不是!”傅春儿晃了晃脑袋,说:“绝对能压过震丰园一头的。”
“那,姑娘想要价多少呢?”老曹试探着问了问,独家方子,十两?十五两?老曹心中想着对方可能报出的价钱。
傅春儿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我家确实是诚心将方子卖给曹伯伯的,只是这些点心做得好坏,直接关系到曹伯伯的店以后生意的好坏。所以我家想——将这些方子折价,买铺子两成的干股!”
这个是老曹绝没想到的答案,他听了这话,马上便朝傅老实脸上看了看,想知道是不是傅家的年长之人指点傅春儿出的主意。他虽然此前知道傅春儿的能耐,但是亲耳听到这么个小女娃说出这样一番话出来,还是心惊不已。然而傅老实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倒是看着女儿,眼神之间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
“这样曹伯伯在铺子开业之前,可以不用付出现银给我家,而我家的收益也绝对与铺子的收益休戚相关,自然会尽心尽力地指点铺子的师傅将点心做到最好。”傅春儿极为诚挚地说。“而铺子如何开,铺子里如何装潢,甚至铺子起什么名字,我家都会尽心尽力帮曹伯伯出主意。”后面说到的这些,傅春儿还是极有把握的,有她在,这间铺子的生意绝对不会差。
这回便轮到老曹拿不准主意了,他朝傅老实一拱手,说:“傅兄弟,令爱今日说出来的这些,曹某人却是还不曾想到过。两成干股也不算是个小事,请容曹某人回去与自家‘长辈’商议一番。过一两日再来与傅兄弟回话。”
其实傅春儿私心里也觉得两成干股有些狮子大开口了,但是如果不这样,如何才能把老曹后面那位“长辈”给震出来呢?
果然,过了两日,老曹便过来相请傅老实与傅春儿,说是曹家老太太相请,邀傅家父女过去相商,地点在庆升茶楼。到了庆升,老曹就请傅老实在外间相候,自己陪傅春儿进去见自家的那位“老太太”。
傅春儿从不曾进过这个时代的茶楼,从不晓得这些茶楼与后世鼎鼎大名的茶社有什么区别。她进来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个时代的茶楼还真的只是“茶”楼,主要是供人喝茶聊天谈事的,其实只能算是“茶座”。茶楼外间大堂里,不少散客坐在席间,品茗谈天,这里还有一爿是专门辟给女客的;而往里间拐过去,却是一个个雅间,甚是雅静清幽。
老曹将傅春儿带至一间雅间,对她说:“我家老太太不见外男,所以只能请令尊在外间等着了。我且先出去望望,陪你爹说说话。我们‘老太太’甚是和气的,傅姑娘见到就知道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