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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戴悦提起,傅春儿觉得很有必要将这次大选的结果,再好好地打听一番。
她等到傅阳从广陵府回来,终于找到了机会与哥哥长谈一番。傅阳坐在她对面,有些失神地道:“想想,就这三日的功夫,在我,就像是过了三年一般。”
傅春儿笑道:“哥哥,总是这次的皇商遴选,其中波折太多,所以哥哥才觉得日子过得好慢。”
“不是,哥哥是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像是老了三岁似的,”傅阳一本正经地说着,直到见到傅春儿面上露出无比惊愕的神色,这才“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傅家兄妹两个玩笑一阵,傅春儿这才听起哥哥头一次说起皇商大比的经过与结果,她越听越是惊异。
皇商大比的正式结果,表面上听起来,自然傅家是最大赢家,得了三项贡商的席位,这三项分别是,香粉、燃香与头油。其中,香粉一项,是与戴家共同中选,最后定下来的结果,是戴家贡七成,傅家贡三成。燃香与头油两项,都是傅家独自中选。
除了傅家与戴家以外,剩下就是姑苏府的孙家,中了脂膏一项,他家的胭脂,是所有参选的人家当中,颜色最正的,被选中毫不意外。香件那一项,自然是由薛家中了。
“只是燃香与头油两项加起来,得的银子也不过与咱家得的那三成香粉差不多。”傅阳说起这点,有点懊丧。
“啥?那不就是说,咱家所有中的三项,加起来,还不及戴家中的那一项多?”傅春儿睁圆了眼睛,原来戴老爷子是个闷声发大财的主儿。
“可不是么?不过咱家也不算最差的,孙家中的那一项,也是大项,可是比咱家得的银两还是要少些。最少的是薛家。”从这个意义上说,赢家其实是戴家,而输家,应该算是薛家。
傅春儿想想,难怪薛家昨日席面上还要故意给自家添乱,挑拨自家与戴家之间的关系,原来是这个原因。
“哥哥,你想想看,当日出的那个关于铺子数量的新规矩,有没有可能,与薛家有些关系?”傅春儿将自己的疑问抛了出来。要说有人用这种方法给自家下绊儿,薛家的可能性最大。戴家是傅家姻亲,不太可能出损招出到这个地步,而且戴老爷子也并不像薛定贵那样,热衷于结交官员巨贾。而孙家远在姑苏府,与傅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只怕过来广陵府之前,都不曾听说过“馥春”的名头。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薛家了。
“我也觉得薛家可能性最大,但是没有真凭实据。对了,妹妹,那日在广陵府门前,有一名相公,帮着我与那官员辩了半日,结果那官员实在是在口舌上招架不住。后来那相公还过来咱家致贺的。那人,可是认识妹妹?”傅阳顺口问道。
“啥?哥哥你不认识那人?”傅春儿吃惊道。曾有一回,傅春儿由哥哥陪着去过“香影阁”水榭见过袁时,所以她想当然地认为哥哥也是认得出袁时的。
“不认识——”
傅春儿这才省过来,自己怕是已经见惯了袁时相貌衣着,花样百出,面貌也时时变幻。她能认出袁时来,而哥哥只在“香影阁”见过那人一次,认不出来,也属正常。她连忙掩饰道:“我以为哥哥认识人家,人家才会给咱家帮忙的。”
“不认识——”傅阳又重复了一遍,道:“只是那人智计百出,口舌之利,我平生所未见。”他一边说着,一边回想那日的情形,傅春儿在旁边看着,也忍不住自行想象,对袁时的印象,一时又深了几分。
“本来那位书生相公与我一道,与那户部的官员激辩,官员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了,几乎要与我们二人争吵起来,”傅阳细细地陈述当日的情形,“可是就在那时,有个人匆匆出来,与广陵府那官员说了几句话,那官员立即就改了主意,登记了我家所有地契田契之后,才放我进去。当然也没忘了收我那二百两银子。”
“等等,好像那人我曾经见过的——”傅阳一拍脑门,“不是广陵府的人,倒好像是黄家的人。上回黄五爷结亲那会儿,我似乎曾经在黄府见到的,不是宾客,倒像是黄五爷身边跑腿儿的。”
傅春儿知道哥哥记性甚好,如果他说是,那就应该是了。奇怪,黄家的人,怎么会掺合这件事情,黄五怎么又会与皇商大选有关系了?她不仅想起前几日黄府门前守卫重重的情形来。难道,黄家真的能够左右这次皇商大选?
“后来我进了广陵府,那薛老爷听说我进来,吃了一惊,倒是戴老爷子待我还算和气,还将我给他认识的几乎商家介绍了一番。不过要照这么说来,薛家倒确实有些嫌疑,有可能就是薛定贵出的主意,用铺子做标准,将我家卡了出去。是了,他应是清楚我家到底有多少铺子的。我刚刚进去那会儿,他似乎面上还有些得意,一直到我说清楚,我是光明正大地获准进来,没做什么小动作,薛定贵这才面上变色的。”
傅春儿这样一想,立刻觉得薛定贵埋了后手,挖了坑等傅家跳进来,然后收拾傅家。因此傅家凭着正途,进了广陵府的大门,薛定贵才会觉得吃惊的吧。
“那,哥哥,后来广陵府又是怎样宣布改了规矩的呢?”
“不是广陵府宣布改的规矩,是一位内侍公公出来亲自宣布的?”
“什么?”傅春儿吃了一惊,她以为这次皇商遴选不过就是广陵府和户部的官员出面罢了。然而竟然有内侍在广陵府出现,这是什么情况?
“应该不会错吧,我看出来的人面白无须,说话又尖声尖气的,穿着的服侍也不同,我听薛定贵与那孙老爷提起,应该是宫里的内侍,而且一口的北方话,不大像是南方藩王府邸里出来的。”傅阳一面回想,一面说。
联想到最近连番的种种迹象,傅春儿想,不会是皇帝又在北方坐不住了,跑来南巡。要知道,上回南巡,皇帝老儿可就是在黄家的园子里住上了好几日。想到这里,傅春儿又问哥哥:“那前日里戴家三叔三婶儿过来,口口声声说的,咱家认识贵人,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那内侍出来,先是特地问了一声,说是广陵府有家字号叫做’馥春’的在不在,有没有中选。跟着广陵府的官员就直说咱家还没轮上呢,而且看样子今日也是轮不上的。那位内侍公公’哦’了一声,就转了进去。一会儿再出来,就宣布了第二日重选。”
傅阳细细地回想当日的情形,“那时,大家都已经觉得是戴家中选无疑了。竟没想到出了这样一番变故。当时戴老爷子还好,是薛家的脸先气白了,然后在一旁嘀咕了好些咱家认识贵人什么的话。我是没多想什么,可是大约戴家的三叔听了去,晚上说与三娘子听,就过来咱家闹的。”
傅春儿听了无语,心道那薛家,还真是个搅事儿精,只是她想不通,薛家那么大的身家,到有这打算去尝试下做盐上头的生意,怎么竟然对妆粉一块这么看重呢?
“我倒是听说,若是这次的大比,放在金陵府,或许薛家的赢面就会大很多。在金陵府,好多人家都争着用’薛天赐’的香件和妆粉的。”傅阳像是猜出了妹妹的心思,稍稍解释了一句。
然而傅春儿还是觉得有些什么没有想清楚,正抱着脑袋细想的时候,傅阳长长叹了一口气,说:“这中选之后,我总觉得有些好处,又有些不好的。”
“这就叫,人心苦不足,既得陇,又望蜀。”傅春儿笑话哥哥。
傅阳哈哈一笑,道:“原来没得中皇商的时候,总是觉得中了之后,咱家能堂堂正正地挂出一个’贡商’的名号出来。可是如今中了,又觉得户部给加了诸多的限制,今后的生意怎么做,还真得好好想想。”
原来,傅阳适才去了广陵府,正是户部宣布了给“新晋”贡商们的一众约束,其中最要命的一条,就是贡方不得外泄。
“啥,那以前咱家发卖的物事,中了贡商以后,就再也不能往外发卖了,是这个意思吗?”
“是——”傅阳透着一脸的不情愿,“但是考虑到不少皇商都是新晋,所以户部会逐个考察,我估摸着,咱家的黑芸香、白芸香,还有头油,因为在外头的销量太大了,所以皇家不会在这个上头卡咱们,最多就是会要求包装精美,但是鸭蛋粉上头——”
傅阳说到这儿就不肯往下说了,但是傅春儿见他一脸的怔忡,晓得大约是鸭蛋粉以后也如同戴家的贡粉一样,被皇家所垄断,再也无法向普通的人家出售了。她想到这里,便张口问哥哥:“哥哥,咱家昨日得中的那三成,乃是‘五色粉’不?”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