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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7卷]
第299节第293章本祖宗露个脸
绩姑娘道:“城郊几十座坟头,多数都是本地大户的祖坟,其中以咱罗家的坟最大,占地最广。昨夜地动过去几个时辰后,我和嬷嬷一起去察看损毁情况,结果发现,除了咱罗家的一片十几座坟头完好无损外,别家的坟全都塌陷下去了,几乎没有一座完好的坟头。”
何当归眨巴两下眼睛,问:“是多大的地动呢,昨晚我们附中人可一点儿都没觉到有地动哪。”
“不,大家都觉到地动了,”绩姑娘告诉她,“三小姐你被关在经阁所以不知道,如今府中的人,谁不是将昨天的地动之事挂在嘴边。”见对方的眼神依然“迷茫”,绩姑娘拉着她的手,在经案边坐了,压低声音说,“事实上,昨晚整个扬州都发生了一次小地动,人员伤亡什么的倒都没听说,只是城外的坟塌了不少。只有两个地方没事,一个是咱们的城郊祖坟,另一个就是府里的祖祠。最不可思议的是,祖祠中的一干人等,甚至都不知道发生过地动,连老太太也是今晨才听我说的。因此,老太太引为奇事,要我来探探你的口风。”
何当归尽量让自己的双眼显得惊奇一点,低呼道:“竟有这等奇事!我素知道绩姑娘你是老实人,所以这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我才信,换别人说了,我一定会觉得这是框人的话。祖坟和祖祠都这么好运避过了地动,可能是罗家祖上显灵,恩德泽被子孙吧,跟我有什么关系,老祖宗怎么会想到我的头上来。”
绩姑娘从袖中取出一叠白绢,递给何当归,示意她打开看看,口中解释说:“这是从祖坟的第一座碑上拓下来的字迹,三小姐请看。”
字?何当归这下真有点好奇了,她可没让小游写过什么字啊。于是展开白绢细看,映入眼帘的字体非常熟悉,而字迹并不清晰完整,只能隐约读出,上面写的是,“楹门昭示,一本家女之女横空出世,救我罗家于水火之中,本祖宗特此表彰其功绩……”
看到“本祖宗”三个字,何当归差点没笑出声来,柏炀柏,他怎么又跑到城郊祖坟去捣鬼了?真是哪里热闹哪里就有他,还以为他已离开扬州了呢。
“一本家女之女,”绩姑娘怕何当归看不懂,跟她讲解,“咱们扬州东西两府,本家女,除了西府的二姑太太罗川椒,就是咱们府里的姑太太了。二姑太太的女儿马宝茜今年二十,原本定了去年出嫁,可后来算过冲犯太岁,到现在还没定准亲事呢,因此老太太想,她不是个有福气的人,这墓碑上的谶语,说的不会是她——既然不是她,那不就是你了么,三小姐!”
何当归忍笑问:“可是,我一个深闺小女子有什么能耐戴这么大顶的帽子,救罗家于水火?咱罗家世受天恩,金玉满堂,水和火都跟咱们不沾边儿吧。再说了,那墓碑上的字真的是祖宗显灵留下的吗?不会是那位书生路过,一时兴起留下的墨宝吧?”这个质疑就算她不提出来,等这件事传到旁人的耳中,孙氏等人会第一个提出来,所以,还不如质疑的话第一个从她口中道出。
绩姑娘一脸神秘地说道:“这事说来就更神奇了,墓碑上的字不是一早就写上去的,而是在我和嬷嬷还有另几个人的面前,‘现场’写上去的,所以肯定是祖宗留书无疑。”
“现场写上去?”何当归诧异,“祖宗他老人家……出来了?”
“没错。”绩姑娘点头。
何当归睁大眼问:“罗家祖宗长什么样?”
“祖宗他老人家当然不可能在我们这班下人面前露出真容,”绩姑娘阴测测地说,“不过,当时我们几个人瞧得真真的,墓碑上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笔一划写下了这些字。”怕何当归不信,她加重语气,“这是我们十几只眼睛一起看见的事实,三小姐无须置疑,而后,嬷嬷上前验看,发现那些字是用金粉写就,连忙让我们所有人跪下参拜。”
何当归将白绢叠好,还给绩姑娘,赞叹道:“一场地动过去,我们罗家的祖坟和祖祠都安然无恙,真是可喜可贺。而且,此事一旦被知府韩大人具折京城,说不定罗家还有更大的喜事要乐呢,今年一开春就遇上这等好事,老祖宗只怕要乐得合不拢嘴了。”
“哦?”绩姑娘于家宅之外的事懂得不多,听了这话,连忙追问,“为什么这件事被传到京城,咱们罗家就有更大的喜事了呢?”
何当归保守地说道:“其实我也说不准,不过,大舅他们都是饱学之士,要是他们听说了这件事,肯定能想通这其中的关节,到时候咱们听听他们怎么说吧。”然后她叹气道,“唉,我现在还担着个巫蛊害人的罪名呢,还有个面生的乞丐打扮的小姐,说是我向往京城何家,对外祖罗家心存不满,让老祖宗生了我的气,我现在还愁得很呢。绩姑娘,你是忙人,我不耽搁你了,府中说不定要设宴庆贺,而我就继续在经阁思过忏悔吧。”说着起身,掩面而去。
“别啊,”绩姑娘扯住她,“你还没跟我说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我可怎么跟老太太回话?”
“唉,我一个小孩儿,能知道什么事,其实我也都是听来的,”何当归扶着额头说,“这几日我病中昏昏沉沉,梦见了外祖父几次,也听他说了不少话,有的还跟罗家的运程有关系,可是昨晚被二舅母那么一吓,病情愈发严重,现在一点儿梦中的事都记不起来了,恐怕我帮不了绩姑娘你了。”
绩姑娘看着虚弱的三小姐,对方露在面纱外的额头煞白,还有几小颗汗珠,于是绩姑娘立刻相信了她的话,担忧地问:“你得的这是什么病症,有没有瞧过大夫?”
何当归回身踱步进内堂,软趴趴地倒在一个靠背椅中,虚弱地说:“病么,一种是身上的病,一种是心上的病,我觉得自己的病可能后者居多,不过就慢慢将养着罢……那,我就继续养病了,绩姑娘你去忙你的吧……呜呜,好饿,唉,睡不到床,好困……”说着闭眼假寐了。
绩姑娘没了办法,只好先行离开,见守门人上了锁,她不解怎么关一位小姐要关得这样严密,跟守门人打听了几句,才弄明白了情况。守门人是二太太孙氏挑选来干这个差事的,当然把话向着二房说,几句话将昨晚的事讲出来,又说,如今四房的罪名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连老太太都不能继续纵容,当即扣押了三小姐,要等姑太太从道观被押回来,才能将三小姐放出,将四房的人论罪处罚。
绩姑娘打头一听,就在心中暗暗认定了姑太太罗川芎和三小姐不会做魇镇二房的事,又觉得三小姐眼下处境凄惨,肯定是被二太太逼迫所致。老太太让她来问问,祖坟旁的小树林挂金貂,以及祖祠廊下挂扫晴娘,各有什么深意,还让他问问三小姐,梦见故老爷的时候,都听到对方说了什么话。可如今半句都没问到,绩姑娘无法交差,于是低头默思了一刻,去福寿园跟老太太回话去了。
福寿园里老太太正跟黎相士攀谈,问昨夜的那种天突然放亮放晴,维持不到盏茶的工夫,又突然暗下去的天象代表着什么。
黎相士多年浸淫道学,虽然靠算卦混饭吃,有时候也要兼顾着骗骗人,不过肚里还是有点真学问的,于是,他开始详细地给老太太讲述穹宇中周星的走向,以及什么样的星属吉兆,什么样的星是大凶之兆。一般情况下,观星的基本说法是,越明亮的星辰主正宫,则代表天下的时运越强,通常都是风调雨顺、天下太平的表现。而星辰的颜色和移动轨迹也说明了很多问题,颜色鲜艳的星,比如红色、紫色、蓝色,通常都不带什么好兆头。
老太太听后,问:“昨晚的那颗星,光辉比正午的日头还盛,而且颜色又是正白,是不是天下昌荣的征兆呢?”
黎相士摇摇头,沉声道:“不,恰恰相反,那一颗星乃是大凶中的大凶兆。”
“什么?”老太太颤声问,“那个是凶兆?”
“是啊,是凶兆无疑,”黎相士点头,“昨晚我凭栏眺望,估摸着这颗星虽然明亮,但也只能照亮扬州这一片地面儿,而且这种突然跃出,又突然消失不见的星,只有两种名目,一种是刺星,一种是彗星,也就是俗称的扫把星,虽然小道也说不上昨夜天上的星属于哪种,可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好星。而昨晚紧跟着那星而来的就是一场地动,可不就是应验了凶兆吗?”
老太太蹙眉,自语道:“只有我们扬州出现了凶兆吗……喜气洋洋的年节下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黎相士又告诉她:“小道今晨向人打听过,不光那颗星只照在扬州上方,就连地动,震动的也只有扬州地界,出了扬州界碑的地方,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难道我们扬州要出什么不祥之兆?”老太太烦忧不已,叹气道,“真是流年不利呀。”
“是呀,”黎相士也叹气道,“别的不说,当今圣上可是最重视天象,笃信凶吉之说的,扬州出了这样的异象,圣上必然会召集所有对星相占卜有研究的学士,讨论这件事的处理办法,一个搞不好,只怕还要降罪于我们扬州呢。”
“为何降罪扬州?!”老太太面露焦色,低叫道,“我们可是受灾的受害者呀!”
黎相士摊手叹气:“可是,这一场天灾来得太怪异,不是普通的旱涝地动,而且只有扬州才有,会不会让有些人这样想,扬州百姓不遵教化,激怒上天,才引来了这场天灾?”
老太太满面愁色地垂下头,圣上会因为一场天灾而迁怒扬州吗?法不责众,圣上不可能拿扬州百姓出气,那他会拿谁出气呢?
恰在此时,绩姑娘匆匆走进门来,匆匆对老太太说:“老太太恕罪,您交代的事我没办成,三小姐她生了重病,答不上话来,我看着很忧心。那经阁又阴又潮,实在不是小姐住的地方,如今她断水断米,又生着病,这样下去怎么还能撑得久?”